储秀宫里枯龙凤呈祥的红烛燃了一夜,直至天明才被熄灭。
秦皇后的贴身婢女流莺眼见着天光要大亮了,她走进内殿,跪伏在秦皇后的跟前,心疼地劝慰道:“娘娘,陛下应是不会来了,您都坐了一夜,奴婢伺候您小憩片刻吧。”
秦皇后依旧坐着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可眼里的凄凉道尽了她的怨憎。
“娘娘,一会各宫娘娘还要来请安,若被她们瞧见您面容憔悴的模样,私底下指不定要传您不得圣宠。”
流莺实在不忍心看到秦皇后如此自甘堕落,狠下心来劝诫她。
闻言,秦皇后的身体动了动,垂下眼睑。
流莺见状,立马朝殿外喊道:“来人。”
清一色宫装的婢女鱼贯而入,听从流莺的吩咐,伺候秦皇后梳妆洗漱。
卯时一刻,各宫妃嫔都已按照位份落座,就等着给秦皇后请安了。
在等秦皇后出来的时候,妃嫔们闲聊起来,说是闲聊,其实是在暗讽秦皇后不得宠。
“臣妾未进宫前,便听说姐姐容貌不凡,今日一见,倒能理解陛下为何昨日去了姐姐宫里了。”
一早宫里便传遍了昨夜苏慕卿被当众抱进承乾宫的事,妃嫔们见此情形,虽心中不忿,可想着能压一压皇后的士气也是好的。
苏慕卿听着她们夸赞的话,心中并无一丝欢喜,她想起昨夜的事,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谢珩的确去了她宫里,可她也受到了奇耻大辱。
当时,苏慕卿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她大着胆子唤他‘阿珩’。
谢珩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随后,一双手轻柔地拂上她流光溢彩的眼眸,“莞儿。”
苏慕卿却被那一声‘莞儿’震得全身僵硬,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问,又听闻谢珩喊道:“莞儿,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一次,苏慕卿听得清清楚楚。
躺在她身侧的谢珩竟然在唤别的女子的闺名,而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庶姐。
意识到这点,苏慕卿内心对谢珩升起了抗拒。
可晨起,谢珩却又搂着她,一口一个爱妃叫个不停,似乎对昨夜一事全然忘了。
苏慕卿也被他的宠爱哄得晕头转向,逐渐有些忘了昨夜那声‘莞儿’,直到他们提起她的容貌,她才想起来。
秦皇后甫一出来,就听见她们夸赞苏慕卿,大声宣扬苏慕卿得宠,气得秦皇后的脸都没绷住。
秦皇后落座后,嫔妃们按照宫规一一向她请安。
等到苏慕卿请安时,秦皇后迟迟不喊她起身,她就只能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在大殿中央站着。
秦皇后故意晾着苏慕卿,转而和其他妃嫔闲聊起来,等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苏慕卿起身。
苏慕卿起身后,还没挪动半分脚步,秦皇后身边的婢女便让他们跪安了,各嫔妃纷纷看向苏慕卿,拿起帕子捂嘴,笑着上前行礼。
苏慕卿气得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她才起身没一会又要行礼,任谁都看出了是秦皇后给她来了一出的下马威,偏偏她现在还只能忍气吞声。
她如今的家世地位都敌不过秦皇后,为今之计便是牢牢地抓住谢珩的宠爱。
可到底是没受过如此屈辱,苏慕卿回到长春宫后,把能砸到东西都砸了,吓得贴身婢女春彩都哭红了双眼。
饶是从小伺候苏慕卿的春彩也没见过她发这样大的脾气,砸烂东西不说,还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只因劝了她几句。
砸完东西的苏慕卿总算是把一肚子的气发泄出去了,理智恢复过来后,她瞅着一地的狼藉不禁有些心疼,这都是今早才送进长春宫的,不过几个时辰,就都成了碎片。
她还没来得及惋惜,就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贵妃娘娘,陛下正往咱这宫里来呢,您快稍稍做好准备前去迎驾吧。”
谢珩突然往她宫里来,一时间,把她紧张得不知所措,眼瞅着一地的脏乱,就算想收拾也来不及了。
皇帝轿辇就要到宫门前了,情急之下,她只得往脸上扑些白粉,好让她的脸色看起来要憔悴几分。
又狠狠一拧大腿上的软肉,将泪水逼出眼眶,再从头上拔下几根金钗。
做好这些后,才带着一众宫婢奴才行至宫门前迎驾。
谢珩一下轿辇就注意到了苏慕卿苍白的小脸,可也只是看了一眼,叫众人起身后,他拉着她一起进了正殿。
苏慕卿还在思索谢珩为何没有反应,忽然说话的谢珩把她吓得冒起了冷汗。
“先前用膳,皇后与朕说起爱妃了。”
说话间,谢珩打量着苏慕卿的脸,想看她是何反应。
谢珩的眼神压迫性太强,她才与他相处一夜,还摸不清他的脾性,此时不知他这样说是何意图,她便装起了哑巴。
没看到预想中的反应,谢珩瞬间失去了兴趣,他不禁想到,若是谢宁莞,该是会在意他去陪别人用膳而与他甩起脸色了。
愈想他的心愈发烦躁,尤其是打眼瞧见殿内散乱着一地的碎片,当即脸色一黑,毫不怜惜地将苏慕卿甩倒在地,沉声问道:“爱妃这是做甚,是对朕的赏赐不满意吗!”
苏慕卿没想到谢珩竟会发这般大的脾气,匍匐在地上颤巍巍地道:“陛下,臣妾那都是听说您去陪皇后娘娘用膳了,一时生起了醋意……”
“当真?”谢珩脸色有些缓和,眉梢上扬,双眼紧紧盯着委屈不已的人儿,“你因朕陪皇后用早膳,吃了醋?”
苏慕卿撒了个谎,为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是,臣妾心里念着陛下,想时时刻刻守在陛下身边,不让旁人占了去。”
恰是她这副骄纵的模样,让谢珩恢复和颜悦色,他拉起地上的人,搂在怀里安抚道:“你这样,朕很喜爱。”
看着她的侧脸,谢珩爱怜地道:“朕就知晓,你是在意朕的。”
所有人都以为谢珩这句话是对苏慕卿说的,包括苏慕卿,只有谢珩心里清楚,他是把眼前的人看成了谢宁莞,而他称的也是‘你’,并非是‘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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