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狄秋惊恐道,手指赶忙不住地抠弄着喉咙作呕,试着把梁老喂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梁老诡秘地一笑:“狄公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颗药丸一遇胃液就化,只需指甲盖这么一丝就能成效。现如今已经进到你的血液之中,直达五脏六腑,就算是吐出来也是枉然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狄秋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老,想来他说的不会是假话,但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忽然对自己下毒,他实在是想不通。
““为了我家小姐的终身大事,就算是不可为老奴也要为之。”梁老冷冷一笑,“我看你也是个忠孝之人,只是这心思叵测,我一直对你就不甚放心。只得出此下策,好让你死心塌地地对待我家小姐,否则将来毒发之时,有你好果子吃!”
狄秋不明不白地吞了这毒物,却没想到梁老竟是为了这事。可他与吕杏儿自始至终就没有那儿女心思,就算是私下里也是礼貌相待,这吕城与他娘为何乱点这鸳鸯谱呢?
殊不知,当初吕杏儿为救他,嘴对嘴喂他喝下山泉,只有梁玉舟看到了。男儿之身,素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哪有女儿家那样心思细软。既然吕杏儿云英未嫁,闺中待字,那自然是要守节的。对狄秋做了这样的事,虽是情急之举,却非含着真心之意才能做得出。
梁玉舟是过来人,吕杏儿有甘愿失节救子之勇,便是自己也是难说做得到的。更何况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自己与吕杏儿两人。吕杏儿愿舍身救人已经是大义,又怎能让人家主动开口说出来呢?既然吕杏儿不能说,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为狄秋负责到底。
于是,才有了临别遗言,让狄秋万不能负吕杏儿之托。
而吕城也因为之前女儿为狄家出头锒铛入狱,对吕杏儿的想法有了些许猜测。再加上狄秋的行事作风很对自己的胃口,狄野也是忠肝义胆与自己惺惺相惜。临走时也起了,撮合两人的念头。
狄秋深知,现在自己再与梁老理论下去也只是徒劳。梁老认定了自己非做吕杏儿的丈夫不可,若是自己敢背弃吕杏儿,恐怕那毒这辈子也别想解了。
“梁老,虽然吕伯父临终前有遗言,但此事还需听听吕姑娘的意思,否则你这样私自做主岂不是非常不妥吗?”狄秋试探着问。
梁老又岂是省油的灯,听到狄秋这话,便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是我家老爷亲口说下的,若是你担心现在这个时节寻不到媒人,那便由我代劳,也未为不可,你又何须顾左右而言他?你别看我上了年纪,当你娘临终前说的话我没有听到,我的耳朵可灵光着呢。”
狄秋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下可完了,连他娘临终遗言也被梁老听了去,那这事哪有什么回旋的余地?这双方父母的遗言都趋向了一致,自己若是不照办,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正当狄秋忧虑之间,吕杏儿气鼓鼓地从远处走来,只是身边却没见宁勋的踪影。
来到两人跟前,吕杏儿道:“宁勋跑没影了,我没追上他。”
梁老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还是由我去吧。”
吕杏儿听了,小脸一红道:“梁伯我都说人跑没影了,你去又能找得到吗?”
梁老不过是试探性地一说,结果吕杏儿立即就漏了陷,想必是她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这一来一回压根就没有认真去追。
梁老也不回答,只是立刻朝着宁勋离去的放心追了过去,若是再迟一些,说不准就真追不上了。
狄秋看了看吕杏儿,不好意思地又看向别处。吕杏儿的俏脸粉红,眼睛扑闪着,透着一股别样的灵气。只是相比狄秋第一次见她时,还是暗淡了不少。吕城的死,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却不知是什么让她坚持着没有垮下去。狄秋不禁想到,也许对宁勋说的那一番话,是她发泄内心苦楚的一种方式吧。
吕杏儿与狄秋都默立无言,末了吕杏儿悄悄地偷看起狄秋的嘴唇。想起那时自己嘴对嘴喂他泉水时的样子,不由地又红了脸。
而这一看恰好被狄秋发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以为有什么东西沾在上面了。可用手掌一拭,却是什么也没有。
“吕姑娘,我嘴上是沾了什么吗?”
“没……没有……”吕杏儿脸热得发烫,咬了咬嘴唇赶紧转过了脸去。手不安地攥着衣角,心道:快别看我了,羞死人了。
狄秋却是不解风情,又绕到吕杏儿的面前问:“你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说罢,便伸出手去摸吕杏儿的额头。
“啊……”吕杏儿嘤咛一声,退了一小步,低眉下去,不敢正视狄秋。
狄秋这轻轻一触,直觉得吕杏儿体热得紧,却不知是何缘故。眼见着,吕杏儿脖子根都红了一片。
顺着那耳朵看下去,直把目光落在了吕杏儿的身前。吕杏儿呼吸急促,欲语还休的可爱模样,让狄秋不由地看得有些痴傻了。
“你……你看哪里呢?”吕杏儿发觉到狄秋灼热的目光在看自己,低声嗔道,似发怒却更似撒娇。
狄秋急忙收敛起目光转过了头去,语无伦次道:“我……我看风……风景不错……”
“狄大哥,却是在看什么风景,可与我共赏吗?”宁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旁,而梁老正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狄秋,好比鹰视狼顾,已然发觉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听到宁勋这话,吕杏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立马转身跑了。
宁勋“咦”了一声,看了看狄秋,又看了看远去的吕杏儿,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冲梁老道:“你不是说吕姑娘要与我道歉吗?”
狄秋不敢与梁老对视,只好一把抓着宁勋边退边道:“吕姑娘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她毕竟是女孩子家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我传话给你。”
宁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便问:“狄大哥,怎么你的脸也这么红?”
狄秋摸了摸后脑勺,诳道:“我……我这是练的家族的功夫所以经常会热气上涌,过一会儿便没事了。”
“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啊?”梁老冷不丁地从背后冒出这一句话来。
宁勋年纪尚轻不懂得内情倒也罢了,他都一把年纪了,岂会看不透这两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狄秋吞了一口唾沫,不知如何回答,还好宁勋立即为他解了围。对梁老道:“吕姑娘报仇心切宁勋是知道的,那番话也只是无心之言,只是有一点吕姑娘说的不错,我们的性命只有一条。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若苛求你们为救我爹,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宁勋实在是……”
“这你便不用再说了,想当初为了对付马进,若不是大家群策群力,恐怕我们也活不到今日。”狄秋道,“既然你愿意为我们冒生命之险,我们又何尝不能呢?”
“狄大哥,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宁勋在此……”说着,宁勋哽咽了起来,他现在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狄秋若是不愿相助,也不过是守了本分,毕竟当初对付马进,为的是所有人的性命。是利益将他们绑在了一起,而现在马进已死,狄秋也没有再帮自己的理由。这番真情实意之言,已经可谓是大恩大义。
梁老杵在一旁,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换做以往,他巴不得赶紧带着吕杏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要穷其余生将自己的武学传授于吕杏儿,说不定将来还有报仇的希望。
要知道忙迭着去报仇,除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白送去性命以外,别无什么好的下场,这是自己几十年的江湖阅历总结出来的铁的事实。更何况吕杏儿既没什么武功底子,也无什么江湖经验。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恐怕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既然狄秋执意要先救出宁俊涛与裴家父子,倒不如先应了他的意思。毕竟在他心底还是信任狄秋的头脑,狄秋说还有一丝机会,那说不定事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
或许,在营救宁俊涛与裴家父子这件事情中,吕杏儿能抚平心中的焦躁,懂得这报仇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没有吕城在身边,自己学到的宝贵江湖经验。
“狄公子,闲话少叙,宁公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该怎么做你还请示下吧。”梁老催促道。
狄秋见梁老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便道:“既然对方故意放出这消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计中连环,环环相扣,以敌之策制敌。”
“连环计?”梁老见多识广,自然听得到狄秋这番话。
可宁勋却头疼了,听不明白狄秋的意思。便问道:“可否详细说下如何行事吗?”
狄秋只好耐心解释道:“既然敌人故意舍弃容易守备的监牢,并将人质关押在府衙内,说明里里外外都已经布下了陷阱等着我们上钩,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攻陷那牢不可破的监牢。”
听到这里宁勋慌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冷静。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去探听消息如此容易,是对方防范上的疏漏,原来竟是一个圈套。
“宁勋惭愧,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我竟然没有看破。”宁勋直言道,“可我们就算去攻陷了监牢,却对这次营救又有何助益呢?”
“我想的是,狄公子是要佯攻监牢,调走府衙的守备兵力去支援,好让我们有机可乘去救你爹与裴家父子吧。”梁老猜道。
狄秋听了却不否定也不承认,只是说:“诱敌深入这种法子,也只有马进这厮的木头脑袋想得到,但这次对方显然要比马进要聪明得多。再者说那监牢里关押的都是罪犯,便是被攻陷了,也无关他们的痛痒。所以,我料定他们也不会为这区区监牢而派出府衙中的守卫去支援。”
梁老思虑了一阵,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更猜得深了一步,觉得狄秋有可能是想攻陷监牢,放出罪犯去制造一个乱局,与当初诱骗珍儿嫂去吸引李爵的注意力是一个道理。
可想来那绿脸锁男的武功,就算不一定会比黑白无常高,但至少也该与之旗鼓相当才是。想要抓捕这些罪犯流寇,只不过是信手拈来而的事情。只要李爵他们耐得住性子,不被这“乱局”所迷惑,这监牢即便是攻陷下来却也是徒劳。
宁勋渐渐跟上了两人的思路:“若是敌人以不变应万变,那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毫无办法?”
“你说到了点上,但却对人心还少了一丝了解。”狄秋道,“既然对方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说明对方是一个极具智谋之人。既然是一个极具智谋之人,那他就绝不会自甘下乘,以不变应敌。”
梁老生平见人无数,有勇而莽者数不胜数,有谋而骄者也是浩如烟海。但像狄秋这样胆大心细,智勇双全之人,却是少见。
“狄公子,你这是要赌对方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定会以其他办法与你周旋了?”
“不错。”狄秋直言道,“我隐隐觉得,在李爵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比他的等级要高,就算不是至少也该是平级。若真是如此,此人绝对不会被我牵着鼻子走。以我的判断来看,这个人十分喜欢掌握主动,善于控制大局。”
狄秋几乎将雷行云与李爵背后之人重叠在了一起。之前与雷行云短暂的相处,已经让他多少摸到了这人的心思。那种不愿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自信,与懂得牺牲小利换取更大优势的思考方式,几乎与现在自己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宁勋听了狄秋的分析虽说有些吃惊,但说不上十分的信服。可梁老却是真真切切见过那李爵身后之人的人,以李爵那晚对其俯首称臣的态度,那人绝对要高他一级。不由地对狄秋分析得如此准确感觉到佩服,甚至有些害怕。心中不禁升起一个想法:这样的思考能力,真的是常人所拥有的吗?
“我看狄公子说有一丝机会完全是过谦了,这次成事的概率我看至少有五五之数。”梁老道。
狄秋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些分析有一大半只是经验之谈,目前形势尚不明朗,能够佐证这些猜测的几乎没有,梁老怎么会说已经有了五五之数。但这话却也不好反驳,毕竟现在大家都对这次营救没有底气,倒不如顺着他的话好,也算为大家增添行事的胆量。
于是,狄秋又道:“既然大家都信任我,那我自当全力以赴,早日救出宁老爷与裴家父子。”
宁勋长出一口气道:“若是真的能救出我爹,我们宁家却都不知该如何去谢你。”
“宁兄你又来了,我们之间便不用说这些了。狄秋道,“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去做,便是立刻去镇上买些果脯与肉干,还有糕点糖果回来。这事关援兵是否能到齐,可要抓紧去办。”
“狄大哥客气了,只要是你吩咐的,宁勋没有不答应的。只是这援兵是谁?”宁勋好奇道。
“是呀,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落在外边的还有谁能帮我们呢?”梁老也追问道,“再说,有什么援兵能用这果脯、肉干等事物去请得的呢?”
这时,狄秋却又卖了一个关子,催促道:“既然你说我的要求你没有不答应的,那去便是了,稍后你自然就明白我这么做的道理。”
宁勋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再怎么问狄秋也不会告诉自己,于是便摸着脑袋走了。
狄秋见宁勋走后,这才转过头来接着问梁老:“梁老,既然宁勋和吕姑娘都不在这里,我斗胆问一下,您身上可有一种能毒倒一大堆人的那种药吗?”
梁老警惕地冲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吕杏儿在远处,这才压低声音道:“算你知道避嫌,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自然有用处,这才问你的。”
“呵呵,既然你问了,那便是知道我有了。”梁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狄秋,“只是不知道你要的是毒死的,还是毒晕的,或者是毒个半身不遂……”
“自然是毒晕的就够了,虽然这下毒的法子我是当真不想用,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狄秋听梁老这么一说连忙让他打住,“我想着,若是短兵相接,到时候免不了会有死伤,而且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倒不如将他们毒晕了过去。”
梁老冷哼了一声:“自不用说,这下毒的还须我去做对吧。像狄公子这样的‘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于用着下三滥的手法。”
听着梁老的嘲讽,狄秋知他定还将方才的事情挂在心上,咳嗽了一声道:“我未对吕姑娘做什么,不信你……”
“打住!”梁老连忙制止狄秋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我可没说你做了什么,你又何必不打自招呢?”
“我……”狄秋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梁老这一席话噎得难受。
“呵呵……”梁老恶狠狠道,“你们小两口如何打情骂俏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要懂得分寸,我家小姐可还没过你狄家的门,该避嫌的时候可是马虎不得。若是让我知道你怀着始乱终弃的心思去对我家小姐,后果你是知道的。”说罢,用手背拍了拍狄秋的肚子。
听着梁老的威胁,狄秋气不打一处来,可却偏对这老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道:“还是说说毒药的事情吧,我需要的分量可不小,至少要毒倒四五十人,你可能办到?”
“一看便知你对毒理知之甚少,这上乘的毒药往往只需一丝粉末便得奏效,别说是四五十人,就算是毒倒四五百人,也用不了一丸的剂量。”梁老道,“你可有见过什么使毒之人,身上瓶瓶罐罐大包小包地带着毒物吗?”
狄秋一听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放心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监牢里的那些狱卒可都交于你来解决了。”说罢,重重在梁老的肩膀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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