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眼睛从众人的身上扫过,缓缓走进院落。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现在云娘不在自己身边,要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别的,单是他们的暗器毒针,就防不胜防。一旦中招,将立刻丧失还手的能力。
想到此处,狄秋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走到一侧默立,没有出声说话。身后引他来的人也跟着进到院中,将身后的门关好。紧接着,那位狄秋期待了许久的华夫人总算现身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华夫人年纪虽四十有余,但风韵犹存。肤色细腻光洁,皱纹很少,显然驻颜有术。除了岁月刻意而为,在两颊留下的细壑之外,整张脸都显得十分年轻。
华夫人缓步从屋内走出,神色倨傲,眼敛寒波,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狄秋看得直皱眉头。但正如季先生还有诸多见过其面的人说的一样,这华夫人确实高贵端庄,气质远是常人不可比拟的。
“万事已经俱备,计划成败,全在今夜一举。希望大家竭尽所能,力保今夜行事万无一失,事后我定重重有赏。”华夫人缓缓说道。
众黑衣人一听,皆垂手回复:“为夫人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敢奢求赏赐。”
“好!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一切依计行事。”华夫人满意地点头道,“血海,蒋涉猎现在情况如何?”
一名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蒋涉猎现在身在客栈中休息,没有其他动作,伴月剑在他手中从不离身,属下暂时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华夫人眼中寒光一凛:“罢了,今夜过后,这伴月剑便再不归他蒋涉猎所有,你且去继续盯着,确保伴月剑的行踪。”
“是,夫人。”
“雨山,昨夜奇兵会上的比试进行到什么阶段了?”华夫人又冲另外一人问道。
这名叫雨山的人道:“昨夜已经比试完鞭子,使剩下几种兵器的人数颇少,今晚应该很快就能轮到剑兵的比试。”
“那个姓季的,可有参加吗?”华夫人忽然眼中露出了一丝期待之色。
雨山摇头道:“并未看见,此人可能已经死在夫人另外派出去的几人手中。”
“哼,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华夫人冷笑道,“这姓季的武功甚高,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最多也就只能拦一拦他的去路,要想杀了他却决计做不到。若非如此,昨夜派出去的人,早就该提着他的首级来向我复命了。”
狄秋听着这话,心道这华夫人真够歹毒,明知道这些人不是季先生的对手,却还是要派他们去送死。这番只为了阻碍季先生追寻姜水心下落,就枉顾他人性命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却听华夫人又续道:“在昨夜的奇兵会上,你可见到有可能影响我们计划的高手吗?”
“回夫人的话,除了突然杀出的吴情人外,其余一干人等皆不入流。但不排除今夜剑兵比试之时,会有高手出现。”雨山道。
华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朱谦那边没有意外,任凭他们有三头六臂,今夜也都要死在这机关城内。阔河,我让你带给朱谦的东西,已经送达了吗?”
狄秋一听,这才发现这华夫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旋即想起,之前那服毒自尽的人交给朱谦的地仙酒。
于是,忙简略地回复道:“是。”
“朱谦他怎么说?对狄秋那小子,还是不松口吗?”
狄秋想着,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挑拨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又生怕这华夫人听出自己的声音与这阔河本人不符,于是又简短回应道:“不错,正如夫人所料。”
好在这华夫人并没有觉察出异样,只是淡淡道:“朱谦这小子野心颇大,但他的本事显然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与我谋利,不亚于与虎谋皮。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将来只怕难成大气。狄秋他既然要保,那就随他去吧。”
“是。”狄秋又适时地回应了一声。
华夫人低头看了狄秋一眼:“这几天你做得很好,今晚便守在这里看护姜水心,不必参与行动。若行动失败,即刻杀了屋内三人,不留任何活口。所有人都各就各位,现在便退下吧。”
在一众黑衣人的答应声中,华夫人又飘然进了屋内。随即,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回头出了院子,各奔东西,只留下狄秋一人。
狄秋见众人离开不由地长出一口气,暗道自己没有暴露身份,还成功找到了姜水心的下落实在侥幸。虽然现在只剩下自己与这华夫人在此,要想擒下她显然易如反掌,但他却又怕这样一来,会有打草惊蛇之虞。想到这里,狄秋决定还是先找到姜水心再做打算。
这院落地处僻静,而且地方不大,除了华夫人的那间屋子之外,不过五间小屋。
狄秋一间一间屋子察看过来,终于在一间柴房中发现了异样。柴房的门上挂着锁链,显然是关押着什么人。他用手指捅破纸窗,朝里面一看,只见果不其然姜水心、小月还有宁俊涛三人正被绑缚在一起,口中还被堵上了东西。
狄秋心想,若要搭救三人,自己非得打开这柴房门上锁链不可。但这钥匙,不出意外应该在华夫人手中。这一下子,事情又变得棘手起来。
狄秋望了望屋顶,只见这屋顶并不算高,要爬上去也不是难事。如果自己要从屋顶上进入柴房,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狄秋便急忙爬上墙头,顺着墙又往屋顶爬去。虽说自己有深厚的内力在身,但却对轻功一窍不通。这笨手笨脚地爬了半天,这才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到了屋顶之上。
狄秋不禁懊恼,自己当初怎不先去学《狂心诀》上的轻功,若是如此,现在也不会这般掣肘。
抵达屋顶之后,沿着正脊狄秋一片片掀开上面的瓦片露出一条“一”字椽缝。椽梁之间缝隙不大,但好在狄秋身形纤长,刚好勉强能从中间通过。
此时,屋内的三人已经瞧见了屋顶的异样,下意识想到是有人来营救,顿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来敌人。
不多时,狄秋总算挤入椽缝,成功落入屋内。见到姜水心三人,狄秋连忙取下面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先后解开了三人的绑缚,又取出口中的堵塞。
姜水心急问道:“阿和公子,季先生和云娘呢?”
“季先生受了伤,没有与我同来,云娘暂时也还安全。只是我安排除了疏漏,她没有来得及与我一道。”狄秋松了一口气道。
小月好奇道:“阿和公子是如何找到我们的?昨夜我们被掳走的时候,那沿路的标记应该被那些人毁了才是。”
“这件事说来话长,昨夜不单单是你们,我和云娘也遇上了不少的事情。”狄秋道,“这华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为何要将你们抓走?”
“华夫人,果然是她……”姜水心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认识这华夫人?”狄秋有些惊讶。
面对狄秋的质问,姜水心面露难色,与当时自己问季先生时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地让狄秋深感疑惑,他们这几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宁俊涛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到狄秋便已经放心了许多。便着急问道:“先不要说这么多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狄秋走到窗边,冲着方才朝里面戳出的小洞向外头张望。院落里空荡荡的,倒是没有任何异样。但这柴房外头依旧是挂着锁的,要想从里面出去是不可能了,但要从屋顶上走,以宁俊涛的情况而言,却又太过勉强。
想到这里,狄秋只能道:“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这华夫人与朱谦勾结,计划要控制这机关城为他们所用,若是我们与华夫人正面冲突,只怕会逼得她不得不采用两败俱伤的法子。”
“阿和公子说的对,这女人向来心狠手辣,而且好胜心极强,若逼急了她只怕会累及无辜。”姜水心同意道。
宁俊涛一听,不由地担忧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狄秋也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因为这计划的根本掌握在朱谦手中,而非华夫人手中。即便自己能让华夫人松口,朱谦那边却也是难以解决的一道难题。
想到此处,狄秋不得不又冲姜水心问道:“这华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之前季先生与我们提及的时候,就那般讳莫如深。我不管这事对于你们而言有多么机密,但眼下这关乎到整个机关城,还请姜姑娘如实相告吧。”
姜水心见狄秋问得急切,心中犹豫再三,想着自己究竟要不要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他。一旁的小月,见姜水心有所松动,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摇了摇脑袋。因为这事情一旦说出口去,只怕就回不了头了。
姜水心权衡利弊,若是让朱谦和华夫人得逞,到时候受苦的却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机关城的百姓。于是,便郑重其事地对狄秋道:“阿和公子,我能相信你吗?”
狄秋想不到姜水心会这样问自己,他猛地点头道:“倘若姜姑娘信得过在下,那便与我说吧。我保证,除了我们几人之外,不会有他人知道,包括云娘在内。”
姜水心点了点头:“阿和公子的为人,我与季先生还有小月都有目共睹。若说我江湖阅历尚浅识人不深,但季先生却是老江湖了,他既然愿意相信你,并让你来救我,那我自然也有理由信得过你。只是,这事说来牵连甚广,我们之所以不愿提起,还是因为不愿将你拉入这斗争之中,让你身处险境。”
“姜姑娘言重了,我岂是忘恩负义之辈,我与你萍水相逢,但承你不吝帮助,云娘才得以活下来。这份情谊,你虽不提但我却时刻铭记在心。这江湖人自行江湖事,无事不以义气为先。倘若因为害怕身处险境,而袖手旁观只徒自保,却又与那下三滥有何区别?”
姜水心听罢狄秋这番豪言壮语,心中早已佩服之至。便道:“阿和公子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水心便再无挂虑。”
“二小姐,你当真……”小月眉头紧蹙,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般。
姜水心只是轻轻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冲狄秋道:“其实我就是红丸国国主的第二个女儿红颜公主——姜水心。”
此言一出,狄秋与宁俊涛两人都彻底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女儿。
“季先生是我朝的一位骠骑将军,他与我前来这机关城,一来是为了护我周全,二来也是为了助我行事。小月,则是季先生麾下的一名副将的女儿,但你别小看了她,她的身手可不差。”姜水心又继续说道。
小月听到姜水心提到自己,却是羞愧地低下了脑袋。虽然姜水心自始至终都没有责怪过自己,但她却有保卫不周之罪。若非自己失手,姜水心也不会被华夫人擒获。
狄秋这才明白过来,季先生为何对这兵器制造还有排兵布阵、兵器制造之法如此精通,原来他本身就是军中的一名将军。而这小月看着年纪如此之小,却也能被季先生委以重任,在昨夜带着她先行离去,端的也是个将门之后。
“那这华夫人呢?照你这么说来,你既然是当今公主,又与这华夫人认识,她怎敢对你下手?”狄秋问。
姜水心叹道:“这华夫人是我父皇的一名妃子,她为我父皇诞下过一位公主,也就是我的姐姐。但因为我母亲是皇后,所以她在宫中的话语权一直受到压迫。此番我来机关城,是为了寻觅一些能为朝廷出力的能人一士,但这消息不知为何不胫而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可即便如此,她又有何理由要杀你?”狄秋错愕道,“就算你来机关城是为了替朝廷寻找人才,但这又与华夫人有何干系。若是说她因为在宫中处处受到压迫,积怨之下想要为难于你,却也不至于痛下杀手这般狠毒。”
这下却轮到姜水心震惊了,她难以置信道:“你是华夫人要杀我?此话从何而来,是你亲耳听见的吗?”
“没错,就在刚才,华夫人在院落中训话。她说,若今夜计划失败,就要取你们的性命。但我想着这应该是计划败露之后自保的安排,若计划成功应当不会……”
狄秋话还未尽,只听姜水心摇头自语道:“依我对她的了解,只怕就算计划成功,我也在劫难逃。”
在场四人听此,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华夫人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机关城了。
“不行,我们需尽快逃出去找到季先生汇合,倘若真如你所言,这华夫人横竖都要杀你,此地决计不能再待下去了。”狄秋严肃道。
可姜水心却忽地站起身来,否决了狄秋的提议:“现在已经快到申时,若一去一返,只怕要耽误很多时间。我们在这里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你需马上去阻止朱谦的阴谋才行。否则,到时候整个机关城都被他控制,我们就算能从这里逃出去,也无法越过机关城的封城机关。”
姜水心一席话显然是说到了点上,可她不知道的是,控制这机关城机关的梅崇祖已经死在那地下迷宫当中。按梅崇祖怀中信件所写,这奇兵会是其“圣公”的秘密安排,这蒋涉猎也是他的同党。
倘若朱谦真敢行动,蒋涉猎非与他鱼死网破,也要保障这机关城的归属不落入他的手中不可。到时候,这机关城内定然会生灵涂炭。
“姜姑娘,你且看这个。”狄秋连忙从怀中掏出自己从梅崇祖身上搜到的信件。
姜水心忙接过一看,随着信件的内容读到最后,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糟了,原来我们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机关城的存在压根就不是……这信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在梅崇祖身上搜到的,这人武功奇高,隐藏极深,去年之所以输给季先生,完全是有意通过这种方式将这奇兵送出去。好借此一步一步瓦解这江湖上常兵的地位,以奇兵取而代之。而这奇兵会的每一届的话事人,更都是他们的同党,其中也包括今年的话事人——蒋涉猎。”狄秋解释道。
“可这么做又有何意义呢?”姜水心十分费解,要说无论常兵还是奇兵,都有杀人制敌之能,便是奇兵彻底取代了常兵的地位,却又能如何?
狄秋也是分辨不出其中的缘由,只是道:“这一切恐怕只有这所谓的‘圣公’自己知晓了。”
“好在,这样看来,这朱谦要想取而代之,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姜水心道。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只是着朱谦还被蒙在鼓里,只当这蒋涉猎是普通江湖中人。到时候他若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要殃及多少无故。”狄秋道。
姜水心听罢,一把抓住狄秋的手臂道:“事不宜迟,你即刻去找季先生,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让他务必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可你们……”
“阿和公子,无论这两方人马谁能笑到最后,我们都决计没有生还的余地。到时候唇亡齿寒,我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姜水心道,“所以,请你务必要保下这蒋涉猎,绝对不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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