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连叠的脚步声,胭脂鬼缓缓回过头来。她盯着云眠霞的脸惨笑一声:“看来你已寻回了你的如意郎君了。”
云眠霞看着胭脂鬼惨白的面庞,心中讶异非常,这才短短几日为何胭脂鬼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拥有姣好面容的胭脂鬼,此时形容枯槁,迎风若纸,头发中掺杂着一缕缕的白色。河风一吹,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起来。
望着判若两人的胭脂鬼,云眠霞的心也仿若她临岸的脚步摇摇欲坠。她伸出一只手来,冲胭脂鬼道:“有什么话你且回来再说,好吗?”
“回来?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胭脂鬼自嘲地一笑,一滴泪珠从眼眶中飘出,随着风化作一道泪痕,在她落寞的脸上画出一条弧线。
狄秋几人站在云眠霞的身后,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认不得胭脂鬼,只是默默听着云眠霞两人的对话。
云眠霞见劝不了胭脂鬼,但她偏又不晓得胭脂鬼寻短见的缘由,也是不敢轻易开口,更是不敢再提那长舌鬼半句。只是暗自揣测这事情,与长舌鬼定脱不了关系。
“胭脂鬼,你还年轻,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没有享受过,你难道甘心就这么死了吗?”云眠霞道。
胭脂鬼听了如同没听,只是望着那河面惨然道:“遗我一个人,纵使历经世间所有,又何堪这寂寞?”说罢,仰面闭眼朝着面前的河水纵身一跃,投入了涛涛河水之中。
“不要!”云眠霞大喊一声,快步奔上前去,奈何她用上了轻功,但也已经只能见到河面上激起的一阵水花。
狄秋见状,未等云眠霞开口,提足就要跟着跳入河中。可谁能料到,人还未扑将出去,一只大手便拦腰抱住了他。
狄秋回头一看,惊了一跳,竟然是那背着葫芦的道人。他怒道:“人命关天,你这是做什么?”
这道人身形之快,方才从人群最后跃来一把拦下狄秋,竟然没有人的眼睛跟上了他。
狄秋挣扎了一阵,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而胭脂鬼早已经被汹涌的河水不知道卷到了哪里。
道人见状,这才松开手去,淡淡道:“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没有生欲,救上来也是枉然。更何况这样湍急的河水,你下去也是白白送死,还是留着这条性命去找你那三位朋友去吧。”
狄秋虽然水性不错,但面对洛河目前的水况却也难说得上有把握能救得胭脂鬼上来,但横竖他也总该一试。只可惜,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胭脂鬼一瞬已经冲出数十丈远,现在再要搭救也绝对没有希望。
他不禁气恼道:“你这赖道人,不愿渡我们过河也就罢了,却掺和我们什么闲事?”
话音刚落,却见一旁的云眠霞猛地抱住了狄秋,冲他直直摇头,要他别再说了。
那道人微微一笑:“又一个痴人耳。”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背着他那硕大的葫芦走了。
狄秋环抱着云眠霞,长叹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末了,才明白过来方才着道人话中意味,只是河岸边已经再见不到其身影。
宁俊涛走上前来拍了拍狄秋的肩膀:“罢了,那道人虽然无情,但说的确实是实话。方才这女子死意已决,纵使你能救得她的人,却也救不了她的心。”
狄秋只是默默无言,心里却想着是否救得了她的心,却也当试一试才知道。了生大师当初,不正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吗?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河岸边上,望着洛河的河面,心里各自想着什么,却是没有一个人想要提足离开。
直到过了许久,云眠霞这才提议在这河岸边上为胭脂鬼立一座墓碑,也好为长舌鬼和温吞鬼留下纪念。
云眠霞的一番话正好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人虽然死了,但这世上总该还有记得她的人,不能就这样撒手离去。于是,便着手为胭脂鬼立下了一座无尸之墓。
直到墓碑立好,云眠霞面对着眼前的洛河,不禁喃喃自语道:“来日若遇到长舌鬼,我定要好好问他,为何要弃胭脂鬼于不顾。”一只手,握得狄秋又是更紧了。
“云娘,你说那道人说的三人,当真就是宁勋他们吗?”狄秋问道。
云眠霞摇了摇头:“这也只有去寻了才知道,我现在不愿再看着这条河了,我们快些上路吧。”
狄秋默默地点了点头,在无言中同众人重新整顿上路,朝北方而去。
金门三侠见不用与狄秋分道扬镳,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但刚遇见了胭脂鬼投河自尽的事情,却也不敢过分表现心中欢喜。
只是,这一路上少了云眠霞插科打诨,倒是显得索然无趣。钱金虎几次三番想要说些话来活跃气氛,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重新给咽了回去。
六人走了一日,到达一处驿站,再走下去便是京都地界。官道上的行人显而易见地多了起来,若那道人说的不错,几日前渡河的三人就是宁勋他们,那自当会留下踪迹,现在恰好是打听线索的好时候。
狄秋进到驿站中,点了几个吃食,让众人打尖。宁俊涛已经上了年纪,颇为怕冷,不得已已经穿上了寒衣。一路上虽然不曾叫苦,但狄秋瞧得出他已经身心俱疲。这一行,还得多照顾他周全才是。
宁俊涛也知道狄秋的心思,但寻见儿子实在要紧,于是便主动提出买上几匹马来。一旁的金门三侠听了,也都点头称是。因为他们料不准那三人是否骑马,倘若是有马做骑,那自己这徒步追赶只怕是永远也追赶不到。
而且,他们三人本就是中原人,一样耐不得寒。不像云眠霞长居北境,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徒步走了一天,体力上也是逐渐吃不消了。
狄秋听了几人的提议,觉得也是在清理之中。只是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寒冷,更没有体力枯竭之说。反倒是觉得腹部总有无穷无尽的热力源源不断地传遍周身,令他畅快无比。
好在驿站里头就有马匹贩卖,众人凑了凑,买下三匹好马,足够供两人一乘。这钱自不必说是金门三侠出了一大部分,本想着一人一乘更加便捷。但云眠霞却道这北方草料并不如南方丰足,若是六匹马,跑到最后只怕要饿死一半不可。于是,钱金虎也就听了她的意思,只买下三匹。
有了马以后,这路上便方便了许多。虽然少不了颠簸,但与徒步相比倒也舒服了些。六人一路边问边走,初时还问不到道人口中那三人的下落,直到两日以后,狄秋才第一次从一个小贩口中听到,确实有一女二男从这经过。而且确如那道人所说,两个男的与狄秋年纪相仿,女的身着一身红衣。
眼看没有寻错对象,狄秋这才心中稍宽。只是有些奇怪,那背着葫芦的道人,怎生得自己走了这么远都未曾见到。一问那路上行人,也说不曾见过此人。莫非他并非要去北境,而是改道却了别处?
想了一番后,狄秋便没再纠结下去。毕竟此行是要去寻宁勋三人,而非这道人。看着宁俊涛的脸上越发兴奋,狄秋也跟着慢慢放松了心。想着,找到三人以后,就赶紧将风铃草寻见了,也好彻底了结了此事。
可狄秋不曾想到的是,他即将要面对的,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六人又行了一日,已经彻底进入了北国境内。就连狄秋也无法再在大自然的面前逞英雄,裹上了厚厚的寒衣。钱金虎不禁夸赞道:“阿和兄弟的内力之深厚,我等只能望其项背。这光景人都要冻成冰了,你才晓得添衣,实在令人佩服。”
狄秋呵呵一笑:“再深厚的内力,只怕在这样的天气下,也只能认输不可。我等凡人之躯,始终不能与天斗。”
“是吗?我师父却从来只穿着一件单衣,一年四季都不曾例外,莫非他还是个仙人,却没告诉我?”云眠霞道。
狄秋愕然地看着云眠霞:“你说你师父从未穿过寒服?”
“在我印象中是这样不错,他老人家的衣服向来是我盥洗的,说是怕我劳累,所以一直都穿单衣,好洗好晒些。”云眠霞肯定道。
金门三侠听了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算了,你都这么大了却也会信吗?不过,倘若云眠霞说的是真的,那她师父的内力实在可谓深不可测。
狄秋奇怪地指了指北方的道路:“云娘,那你和你师父家在何方呢?离这里可远吗?”
“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当初我南下的时候骑马行了一个月有余,才到了那洛河边上,应当是很远吧。”云眠霞若有所思道。
这一席话,却将众人都吓了个够呛。这一个月的马程,少说也有数百余里。他们过了洛河才行不到十天,此间的气温就已经低至如此。那她与其师父所住的地方,该冷到什么地步呀?
几人正在震撼之间,云眠霞却是轻描淡写道:“也没有那么冷吧,我却也过得习惯了。想比那冰封谷而言,我与师父住的地方还算暖和哩。”
狄秋倒是听过云眠霞对他提过一嘴那冰封谷的事情,但其他人却没听过,正想发言细问,忽听得一声震天的怒吼之声。
马匹顿时受了惊吓,扬蹄长嘶,朝着前方疾奔而去。钱金虎与狄秋急忙各自勒住了缰绳,才免于跌落马下,可载着钱金豹和宁俊涛的两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马匹发了疯似的朝着前头飞奔着,钱金虎手足无措,忘了勒住缰绳,就这样被带着跑出数十丈远。宁俊涛更是被吓得紧紧抱住了钱金豹的腰,埋着脑袋不敢动弹。
钱金虎见状,急忙策马追去,口中喊叫着:“快勒住缰绳,快勒住缰绳!”
钱金豹听到大哥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扯那马缰。却忘了控制力道,双手一个用力扯得太紧。马匹冲劲虽缓,余力尤在,两只前蹄突然翘起,将马上两人都跌在了地上。
狄秋与云眠霞这时也匆匆赶到,见到两人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钱金豹却觉得在人前丢了颜面,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马鞭就要好好教训这马匹。
“你还有闲工夫教训这畜牲,还不快问问老先生怎么样了!”钱金虎急忙制止了钱金豹。
宁俊涛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摆了摆手:“我没有大碍,怪不得金豹兄弟。”
这时,那声大吼声又再一次传来。三人连忙拉紧了缰绳,生怕马匹又吓的四处逃窜。狄秋疑惑道:“这是什么声音,这般洪亮,听着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云眠霞听了两回,已经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便解释道:“是山里头的大虫,所以这马匹才这般惊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遇见了可不好对付。”
“大虫?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在我们金门也有。不过两只狼狗一般大小,咱们给他直接叉了取虎皮不是更好吗?”钱金虎不屑道。
云眠霞一听,噗呲一笑:“你们金门的老虎却都是崽子吧,怎生得两只狼狗般大小?在我们北境,这老虎可个个比两头猪还肥硕。”
“云姑娘,你这是欺负我们没见过这老虎吗?”钱金豹不满道,“我可是亲手打死过好几只,都是一般大小,哪有你说的如猪一般肥硕,更何况还是两只了。”
钱金狮也道:“三弟说的不错,我也有幸在野外遭见过,也是两只狼狗般大小。总不能,我们兄弟二人见到的恰好都是崽子吧?”
“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师父说,要是在野外遇见老虎,必须绕着走。说是以我的本事决计对付不了的。”云眠霞做了个鬼脸道。
狄秋倒是从未见过真老虎长什么样子,只在画本中瞧见过图画,瞧起来倒是气势颇悍,但大小却也与金门三侠说的无异。
与是便道:“说不定这北境的老虎与南方的多有不同,毕竟这北方人长的人高马大,这老虎自然也小不了。”
正说话间,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虎啸。几人都是一惊,心想这里竟然还有人。
钱金虎哈哈大笑:“你瞧,这老虎还有人打主意不是?要我说,即便是大些,也大不到哪里去。”
“休要说风凉话了,你没听见有人惨叫吗?定是出事了!”狄秋跃下马来,将马匹栓在附近的树干上,急忙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寻去。众人一看,只得也跟着把马栓了,跟在狄秋的身后,一贯跟进了树林。
行不多远,只见地上一滩血泊,一个猎人装扮的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不动弹了。另外还有三人,正围着一只庞然大物,手中持着钢叉、铁枪严阵以待。
狄秋被眼前的巨物吓得一颤,想到这定是那老虎了,却没料到竟然如此巨大。云娘所言两头猪一般肥硕还真不是虚言,眼前这只老虎少说也有五百多斤,比他想象中要吓人得多得多了。
身后几人跟随过来,见到眼前的老虎也是挢舌难下。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这见到真的大虫,所有人的腿都软了。也难怪云眠霞的师父,让她遇见这怪物必须绕着走,这端的并非危言耸听。
只见这老虎一条纵行的伤疤横贯右脸而过直到下颚,极显狰狞之态。口中一张一合,露出猩红的牙龈与尖利的巨齿,白雾喷吐间,夹杂着震天的嘶吼。论谁见了这等怪物,别说要去剥他皮毛,只怕是连自己身上的皮肉都吓得松弛了。
眼前这老虎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吼,树叶扑簌簌地抖落在他身边,脚下如闲庭信步一般,对这面前的三人徘徊取来。每走一步,外围的狄秋几人,都能感觉到土地的震颤,只怕战车驶过也不过如此。
那三个猎人此时已经斜眼瞧见狄秋几人,但兀自不敢说话。只怕一个分神,眼前的老虎就会突然袭来。而那老虎也十分耐得住性子,那地上的尸首显然就是他的杰作。这北境严寒极地,食物匮乏,能寻得猎物本就不易。只怕,不带走眼前的食物,绝不会轻易罢休。
云眠霞盯着那老虎,低声对狄秋道:“怎么办?我们要帮他们吗?”
“这自不必说,只是我也不知如何下手。”狄秋焦虑道。
金门三侠三人这时早就已经吓破了胆,方才的豪言壮语音犹在耳,这时想起来却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无知。相比金门的那些所谓老虎,与眼前这头作比,还真如云眠霞所言,只不过是只崽子而已。
正当几人束手无策之际,只见那三个围猎之人中最左一侧的男人手中钢叉忽然暴起,一下朝着那老虎的尾巴刺去。
老虎屁股一摆,连忙将脑袋对准了他,后腿一纵,斜身飞扑过去,一爪就朝着那人的面门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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