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得刺骨,便是篝火不断添柴烧了一夜,大家也都是蜷缩着身子才勉强熬了过来。但一见天明,日光开始照耀大地,气温便就迅速回暖。
这时候,虽然众人都还未睡足,甚至于钱金虎与钱金狮两兄弟压根都没合过眼,但狄秋不得不将大家都叫了起来。想要趁着气温还不至于炎热,好争取多走一些路。
云眠霞歇息了一晚自觉身子恢复了一些,便要求自己走路。但这里地势陡峭,又不像平地,没过多久她便气喘不怠难以支持下去。狄秋不得已只好重新将云眠霞背在了背上,脚下卯足了真气向前继续行进。
要说这轻功也属实神奇,其法门一旦掌握,便如游水之技一般终生难忘,狄秋背着云眠霞脚下生风,自觉地轻快了许多。无形中,却将云眠霞做了负重之用,锻炼着脚力。
一行人直走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虽此处少不了野物可以充饥,但却端的没有水泉可以解渴,使得所有人嘴上都干燥起皮焦渴难耐。
狄秋深知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走出这戈壁滩,他们就要被渴死在此处。只得用剑斩了那仙人掌来,吮吸其中的汁液来解渴。好在这一夜过去,万窟山的人并没有追来,倒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行五人步履艰难,强撑着身子走到傍晚时分。只见得前方的路越来越陡,走到后面地上沙土褪去,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碎石与裸岩,已经到了让人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前行的地步。宁俊涛甚至只能握着云眠霞的藏剑做拐杖之用,这才勉强跟得上众人的步伐。
狄秋极目眺望,看着满地的乱石,忽然怪道:“这里却连一棵树也没有,只怕也无野物在此了,再走下去却不知要拿什么来充饥。”
“狄兄弟切莫心急,你瞧我们一直都是向上攀去,便迟早要走到顶的,那彼端必然有下去的道路,否则这斜坡也太不合道理了。”钱金虎道。
众人听了这番话,心中颇感无奈,虽然钱金虎说的不差,但抬眼看去那顶部却还不知在何处。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悠扬的鹰啼,一个黑点由远至近慢慢从空中滑落过来。
“老鹰?”狄秋错愕地看向天际,此间竟然会有这种生物,实在让他没有料到。不过旋即便想起在机关城时蒋涉猎说的那番话。他本还当他说的都是谎言,却不料这西域之地还在真有鹰隼出没,只是不知这鹰是否是他口中所称的那白头神鹰了。
眼看着那鹰越飞越近,狄秋笑道:“当真天无绝人之路,我本还道此处没有野物可以充饥,这下便落来一只大鹰了。”说罢,放下云眠霞,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瞅准了方向运用真气打将出去。
这一发石头又快又狠,本该刚好打在那老鹰肚子上,却见其翅膀一斜,竟然巧躲了过去。老鹰长啼一声,被激怒起来,在这崖壁上他是不可一世的王者,又何曾有人敢挑战它的地位。一躲过石块,立刻俯冲下来,利爪长出就要抓狄秋面门。
狄秋一看如此,顿时好胜心起,急忙又拾了几块石头在手,不等老鹰飞近,又是连续两块石头掷出打将过去。殊不知,这老鹰并非等闲,翅膀一展,兜转了一圈,轻松躲了过去,复向高处飞去。
云眠霞见这老鹰身姿飒然,气势如虹,端的越看越喜欢,忙拉了拉狄秋的手臂道:“休要伤它,我们寻其他野物充饥便是了,这老鹰又不同其他野物,实乃空中霸主,你又何必与它过不去呢?”
可话音刚落,那老鹰却复盘旋而下,这一回速度陡然加快,显然已经逼急了眼。狄秋见状心中大骇,这下可不是自己不放过它,是它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连忙抓了石块飞洒出去。
老鹰飞到近前,本以为狄秋要故技重施,用石子来打自己,却见狄秋这番是信手一洒,噼里啪啦地一阵卷来。它躲闪不及,脸上挨了好几下身子一斜,瞬间滚落到了地上。
狄秋见状,口中道:“我却先把它擒来,到顶上再放生去了,否则这一路都要受它骚扰可受不了。”说罢,连忙奔了几步一把向那地上的老鹰抓去。
可那老鹰却兀自顽强,落地滚了一滚就连忙振翅欲飞,地上碎石被它带起一大片来。狄秋已经跑得极快,但还是快不过这老鹰。将将奔到跟前,老鹰已经飞起。情急之下,狄秋纵身一跃扑了过去,竟然一下抓住老鹰的爪子。
这一个人的重量挂在身上,老鹰如何撑得起来,当即又复落下来,回过头去就要去啄狄秋的手腕。狄秋见状左手疾出一把按住了老鹰的脖子,将其摁倒在了地上,这才避了受伤之虞。
但这老鹰脾气却大得厉害,兀自在地上挣扎啼叫,一副不服输的模样。这时云眠霞几人匆匆赶了过来,见这老鹰这般躁动,不由地都会心一笑。
“你瞧它这模样,端的是再说你胜之不武哩。”云眠霞道。
狄秋咧嘴一笑,揪住老鹰的脖子提在手中,指着老鹰的长喙道:“你便不服又如何,这番却不是还栽在我的手里了。只是不知道这生物有没有狗儿那般聪慧,要是能驯服就好了。”
宁俊涛闻言,口中道:“这鹰倒是可以一驯,老夫当初在北境之地做生意的时候,也曾见过不少京都豪绅有把玩这种生物的。”
“哦?”狄秋一听,这老鹰还真能驯服,顿时好奇心起,忙追问道,“宁老爷可知道这是怎么个驯法?”
宁俊涛抚须沉思了片刻,回忆自己年轻时的所见所闻,这才缓缓解释道:“这鹰倒不能说是驯,京都地界的人都叫做熬。”
“熬?此话何解?”云眠霞愣了一愣,“是放锅里头熬吗?我的乖乖,想不到这老鹰这般耐热哩。”
“哈哈……云姑娘错怪了,却不是那般熬法。这你也瞧见了,老鹰性子刚烈桀骜,你就算这般擒住了它,也是兀自不服的。所以前人才想出了这熬鹰的法子,去消减这老鹰的意志,将其脾气磨平下来,使其能通达人性。”宁俊涛道,“听说,这熬鹰短则三四天,长则七八天也是有的。人要无时无刻地守着它,不让他去睡觉,待它困时就用钢丝或者木纤去扎醒。因这老鹰是夜行动物,一日也不用睡上多少时辰很能熬困,所以一般能熬成的微乎其微。毕竟这连续三四日都不眠不休,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更何况有的还要更长的时日。”
一旁的狄秋听罢宁俊涛的解释频频摇头:“这做法却也太不人道了些,既折腾自己,也折腾这老鹰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好这口的人,却觉得这其中斗法颇有乐趣。尤其是这老鹰只认熬它的人,熬成了就一辈子认你为主,期间还不能换人去代。所以那些豪绅都觉得,能亲自熬出一只鹰来,乃莫大的光荣,使得这熬鹰之事前赴后继多不胜数。”宁俊涛讪讪一笑,“但好些人熬不住,周而复始地去折腾,一来二去却把自己从活人熬成了死人,这老鹰还是那原来的老鹰。”
听到这里,大家都乐了,狄秋抚了抚鹰背道:“我却不能造这样的孽,这鹰便就撒手放了吧。我们行走江湖之人,却也不靠这生物来充作英雄的。”说着,双手一抛,将老鹰放飞了出去。
只听那鹰声瞬间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又开始在众人头顶盘旋起来。狄秋抬头看了看,手中拾起了一些石子,作为备袭之用。口中呼道:“快走吧,我等不骚扰你,你却也别再下来了。”
可那老鹰压根不通人言,又忽然掠了下来。狄秋叹了口气,手中假意一挥,作势要丢石子。那老鹰见状宛如惊弓之鸟又腾飞回去,似怕极了狄秋这手法。
狄秋哈哈大笑道:“这鹰确实有趣,只可惜我们没空与它周旋了,咱们快些启程吧。只要我手中捏着石头,晾它也不敢扑来。”
就这样,几人又重新上路。期间这老鹰又复骚扰了几次。狄秋再假意出手,已经骗不了它。只得落来一次便用轻功跃起将它擒住,再放生回去。
可这老鹰偏就不信邪,见抓不到狄秋就要去抓其他人。这下狄秋却不干了,石头一下又一下地掷了出去,打得它在空中扭作一团,几次三番都跌在了地上。
只是狄秋却也懒得与它计较没再去抓它,想着它这再来几次也就腻了,总该有飞走的时候。而事实果然不出狄秋所料,那老鹰在他手下吃了好几次亏,总算不敢再回来,朝着山下飞远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老鹰再不会回来,埋头行进之际,却听得身后一声鹰啼又再响起。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那老鹰口中叼着一样事物,正远远朝着他们飞来。
“这可是没完没了了,这次还需做个了断。”狄秋恼怒道,“待我抓住了它,便把它提着一块走吧,却比这一遍又一遍地骚扰来得强。”
然而,那老鹰这次去而复返倒不是又来偷袭,竟然缓缓旋到了狄秋的身侧落了下来。众人一瞧,这老鹰嘴里竟然叼着一只肥硕的沙鼠,似刚猎来的,还带着血迹。
老鹰朝着狄秋走了几步,将那沙鼠放在了地上,用脑袋拱了一拱,接着俯下了头颅。似在告诉狄秋,这是我请你吃的,却不要客气。
狄秋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宁俊涛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好像是要认你做主了。”宁俊涛喜道,“你瞧它低着头哩,我这辈子可没都没见过这老鹰会低头的。”
“真的吗?我瞧瞧。”说着,云眠霞向着老鹰踏了一步,却见那老鹰忽然伸展开了翅膀,口中发出警告的低叫,脑袋又复仰了起来。
宁俊涛见状急忙拉住云眠霞的手:“却别上去,这鹰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你却不是驯服它的人,万不能招惹。”
狄秋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趣至极,那狗儿这一辈子也鲜少只认一个主的,这鹰难不成却比狗还忠心吗?于是,便向前试探着踏了一步,没想到这鹰真如宁俊涛所言,只服自己一人,见自己上前便收拢了翅膀又将那地上的沙鼠用脑袋拱了一拱。
“好鹰儿,我却知道你的意思了。”狄秋笑道,“这份大礼我便收下就是。”说着,便俯下身子将那沙鼠拾起揣在了怀中。
那老鹰见状,兴奋地引吭长啼,猛地扑扇着翅膀飞起,落在狄秋的肩头。狄秋一看,连忙用手去抚它胸膛。这老鹰也不抗拒,反倒舒服地半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云眠霞羡慕地望着那老鹰道:“却只有这一只,要不是我有伤在身,这老鹰定是属于我的了。”
“哈哈哈……云姑娘此言差矣,狄兄弟的可不就是你的吗?”钱金虎笑道。
云眠霞脸上一红,连忙反驳道:“什么呀,你却没听宁老爷说着鹰只认一个主吗?怎也算是我的?”
“男主人自然是一个,那女主人不是还没认吗?”钱金狮笑嘻嘻地附和道。
云眠霞顿时大窘,瞪着狄秋看去,示意他赶紧为自己说话。可狄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下便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得两人两骑,朝着狄秋几人的方向飞驰而来。那两人在上坡下来的速度极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人马皆翻,直看得人心惊胆战。可端是这样,这两人两骑却没有丝毫减速。众人见了,不禁惊叹这二人骑术精湛已极。
狄秋肩上的老鹰见此,不知为何忽然急忙振翅飞起。直到两人来到狄秋面前,始终盘旋在头顶之上不愿下来。狄秋正值疑惑之际,那为首的一人已经跃下马来,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冲他道:“你可知这鹰是我二堡主的,竟然敢动它,却是活腻了吗!”
二堡主?狄秋听着这陌生的名字之上一头雾水,这老鹰本是天生之物,何来的归属一说,便就是有也该属这天地之间。
眼看这人衣衫齐整,披挂着兽皮与兽骨,端的十分野蛮。这一见面又立时出言不逊,顿时让狄秋觉得厌恶。
可还未等他说话间,那另外一人也跃下马来:“树生!休要无礼,话都还未问明白呢。”
丁树生听兄长这么一眼,这才收敛了一些,将刀放下没有再指着狄秋的面门,却也没有收回刀鞘,显然敌意未去。
旁的男人上前了一步抱拳道:“在下丁魁,这是我的弟弟丁树生,方才言语多有冲撞还请勿见怪。不知几位是否是来参加正教大典的贵客呢?”
正教大典?狄秋心中一愕,正要开口发问何为正教大典,却听那丁树生却扬着手中的钢刀不耐烦道:“哥哥你糊涂了,这西边却是万窟山与百里戈壁,哪有人从这里来我们飞鹰堡参加正教大典的。”
“你这浑货,当要问清楚才行,堡主的吩咐你却都忘了吗?只要是来参加正教大典的都是贵客,不得怠慢了他们。”丁魁怒道。
狄秋眼睛一转,听这两人的只言片语似乎这斜坡上头便是飞鹰堡了。虽然不知那里是个什么去处,但倘若能去打个牙祭补充些水源却也是不错的。
于是便道:“不错,我们几人正是由万窟山而来,这番就是要去参加正教大典的。”说着,又指着其他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大哥与二哥,这二位是家父与……内……家妹。”说到云眠霞的时候,狄秋本想说是内人,但想了想却还是改口称了兄妹。
那丁魁一听,点了下头,但旋即又问道:“听闻那万烛龙自十五年前与剑圣一战得胜之后,就再没有涉足于江湖,却不知为何此番要派几位来参加这正教大典呢?”
“阁下有所不知,圣公他老人家已经出关了,想必不久以后江湖上便能再听到他的事迹。”狄秋从容答道,心中却想着,刚好借此机会将万烛龙出关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样一来不管他以后要在江湖上如何兴风作浪,总该也让他人有个准备。
丁魁与丁树生听罢,显然有些惊讶,但他们也不知万窟山现在是何种情况,心中虽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再行追问。
“既然阁下是来参加正教大典的,那便随我们同去飞鹰堡吧。”丁魁道,“我瞧你们没有马,烦请在这里稍待片刻,我这就和我兄弟回去牵马过来。”丁魁抱拳道,旋即越上马背就要走。
那丁树生见状,连忙凑近了丁魁道:“那鹰却怎么办?二堡主醒来若是见不到,非得发火不可。”
“休要管这些了,二堡主熬这鹰已有数月,哪一次不是熬不住自己睡去了。要我说没那毅力,就别去玩这鹰,真是丢脸得紧。”丁魁不满道,“话说回来,在这节骨眼上办好正教大典才是要事,此番放走了那鹰却也不外乎是好事一桩,能让他专心去辅佐堡主。”
“唉……那回去你可别说漏了嘴,就说着鹰跑没影了我没寻到,否则却少不了一顿臭骂。”丁树生嘀嘀咕咕道。
但丁魁没再答弟弟的腔,只是一提缰绳就跑了出去,留下狄秋几人留在原地,不一会儿那鹰又飞回了狄秋的肩上,不满地发出长啼。显然对这飞鹰堡之人恨意,已经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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