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于百花谷外驻扎良久的叶家军,早已满弓亮刃,苦候久矣。一见两匹马前后奔出,领头的叶盛连忙举起手来,让手下准备上前迎敌。
可等到人往近时,叶盛却是猛地一惊,又赶紧让士兵住手。指着那狄秋与宁勋二人的马匹道:“都对准了前头马上二人,没有我的命令切莫胡乱出手。”
“将军!后面那马上穿盔甲的,好像是同少将军同入百花谷的百夫长!”同行而来的李维提醒道。
叶盛点了点头道:“说不定,那流星火雨箭便在前马的二人身上,所以才一路追赶而出。你马上传令下去,让人迅速分两路包抄,决计不能放走脱了他们!切记,要抓活的!”
“是!”李维领命之后,带着人马迅速兵分两路,朝狄秋围拢过去。只叶盛有令,要留活口,所有弓弩手都教其留在了原地待命,没有同往。
与此同时,狄秋四人两前两后已经顺利离了百花谷地界甚远。但瞧叶家军中没有弓箭袭来,已教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而卜师心这时才反应过来,端的狄秋让她女儿着这盔甲,原来是这个意思。
然而,还未等几人松懈下来,周围马蹄声忽起,几息之间已经愈发接近过来。惹得卜师心又复担忧道:“小子!人已经围过来了,你待怎的?”
“梁夫人,你带玉萝姑娘快走,我为你们争取时间!”狄秋高喊了一声,旋即纵马回头,朝着叶家军阵中心而去。
“狄公子!”玉萝见狄秋弃去,心中惶急,忍不住痛呼一声。
可情切的喊叫却还是留不住狄秋,随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迅速模糊,玉萝泪流如注,手中那包着青梅果核的手帕不自觉地一松,滚在了马下。只转瞬间,便没入尘埃之中,再寻不见踪迹。
尽头处,叶家军在李维的指派下,已经朝着狄秋越拢越紧。殊不知,被其带着兜兜转转之下,竟回转至了叶盛所在之地。没有注意到伪装成宁勋的玉萝,已在卜师心的保护下冲出了重围。
“叶将军!是我!宁勋!”眼看离得阵心越来越近,宁勋索性高声呼喊起来,表明身份。
叶盛闻声耳熟,连忙纵马迎上,见是宁勋,不由地大吃一惊。道:“怎会是你?少将军呢!”
“少将军……他……他……”宁勋未提前措辞,被这一逼问,顿时语塞,愣在了马上。
面对宁勋的犹豫,叶盛心中疑云顿起,正想追问,狄秋已经滚鞍下马,冲其抱拳道:“叶老,你我久违了。”
“是你!”叶盛认出狄秋身形,不由地一怔,道,“若我没有说错的话,那豫州城之困,便是你派人解的吧?”
狄秋揉了揉鼻子,淡淡道:“昔日,蒙叶老不弃,狄秋才得以在您丛叶府上栖身安顿。说来,这小小的几个主意,倒不足以教叶老如此放在心上。”
“好说,好说……”叶盛本对豫州城之事存有很深的芥蒂,直到此时得知孪生姐妹背后的“公子”原是狄秋,这才放下心来。
又复道:“三年前的事情,公主殿下已经与我说明。当初若非是你,皇上只怕已经遭了不测。说来,不仅仅是皇家,就连整个红丸国,都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不敢当……”狄秋见他忽然提及姜水心,不由地一愣,下意识地思索起这番话的真实含义。
但叶盛之城府,一时半会如何能窥探清楚。只真一句假一句地试探道:“狄公子武艺高绝,计谋深妙,端的是一个不世出的大才。你若当不得,那便没人当得了。只不过,狄公子如此惊才绝艳之辈,竟也会对这流星火雨箭这般战场杀器感兴趣,倒是教老夫有些意外。”
“呵呵……”话至此处,狄秋总算明白了叶盛意之所指。遂朝宁勋递去一个眼色道,“我等江湖中人最讲义气,叶将军麾下的这位宁兄是我多年好友,他既授命前来百花谷夺去流星火雨箭,我自然当尽绵薄之力。”
“哦?”叶盛有些意外地看向宁勋,颇有些意外他竟会是狄秋的朋友,心中不由暗道这事也太过凑巧。
可细细一想之下又觉不对,分明狄秋要入百花谷在先,自己派遣叶明与宁勋入谷在后,如此岂不因果颠倒?
看破狄秋谎言的叶盛,疑心复起,但也不急于说破,只冷冰冰地道:“原来狄公子来百花谷,是为帮朋友的忙,这倒是我教我没有想到。那请问,如今这流星火雨箭身在何处呢?”说着,叶盛颇有深意地看向宁勋。
宁勋被这目光一射,直惊得汗毛倒竖。如今叶明身困在百花谷之中生死未卜,流星火雨箭更是失在垂成之间,自己哪里能交代得了。只慌忙跳下马来,就要跪地请罪。
狄秋一见宁勋如此,知他乱了分寸,不等其开口,赶忙抢道:“叶老这话倒是怪了,方才我们冲出谷时,那带着流星火雨箭之密钥的二人就在我们身后,叶老却没见着么?”
“你道流星火雨箭在他们身上?”叶盛一听如此,瞬间大急。
狄秋只装起糊涂来:“岂能有假?此二人乃百花谷谷主的夫人与千金,流星火雨箭若不在她们身上,朱光磊又何以以招亲纳婿之名,广邀江湖豪杰入他百花谷呢?”
叶盛闻言,猛地回忆起那穿着宁勋盔甲之人身形纤细矮小,端的确实像是女流,不禁信了几分。又追问道:“既然流星火雨箭在她们身上,你们何以没有立即取得?却还被追赶出谷来?”
“叶老说笑了,朱光磊的发妻可是大名鼎鼎的烈芙蓉,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狄秋笑道,“倘若真有一战之力,我二人岂会连盔甲也教之盗了去,落得这番仓皇出逃的下场。”
叶盛手下的季三军在江湖上浸淫极深,对各方门派与势力自然一清二楚。亦是知道,这诨号烈芙蓉的卜师心,下毒功夫独步天下。要说有以一敌百之能,却是毫无夸大。
尤其,那身份隐秘的朱光磊之女,有何本事,又是否得了卜师心的真传,更是犹未可知。狄秋二人能在其手下逃出,说来确实已是大大的不容易。
但即便如此,叶盛还是心存疑虑,试要将事情问到底。道:“你二人不敌这卜师心母女,也算情有可原。可为什么,她们要骑马追赶你二人?是要灭口么?”
“叶老您到现在还不明白么?”狄秋轻笑一声道,“她二人是教我们引出谷的呀!”
话至此处,一旁的宁勋也已经听明白了,赶紧帮腔道:“是呀将军!我二人敌不过她们,但知道将军您已经将军队驻扎在谷外,所以才引她们出来,好借着您帮助将其一举成擒!”
“你……你们……”叶盛听罢,只又羞又怒。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若是信了,那无疑是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白白将送上门的流星火雨箭给放跑了去。但若是不信,却偏又找不出狄秋话中的半点破绽可以指责。
无论方才马上是男是女,是朱光磊妻儿还是其他人等,此间都已经没的对证,更遑论,流星火雨箭究竟在不在她们身上。
眼看被二人戏弄却又无言以对,叶盛不禁狠狠地瞪向宁勋,道:“好!此事暂时搁下,无论是真是假,待叶明回来,我一问便知!”
“这……”提起叶明,宁勋心中不禁一阵发慌。想起自己只有三日的时间,若三日还见不到叶明,他非毒发身亡不可。但若三日之内见到了叶明,自己与狄秋的谎言无疑就要被拆穿。
叶盛见宁勋吞吞吐吐,面有异色,下意识便想到自己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急道:“少将军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在……”宁勋看了一眼百花谷的方向道,“他还在百花谷内。”
叶盛眉头一蹙,斥道:“如今带着流星火雨箭的那两人已经逃出,他还在谷中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罢,一扯缰绳,将腰间佩刀抽了出来,就要往宁勋身上招呼。
“叶老错怪了。”狄秋见叶盛动怒,连忙拦在宁勋身前,“若非少将军留下拦着朱光磊父子,我二人怎有机会引了她妻女出来?若不出意外的话……”
狄秋话还未毕,叶盛已然面露骇色,骂道:“此话怎不早说!”
这时的叶盛也容不得分神去发落宁勋,连忙下令让手下整军,要让宁勋即刻领堆冲入百花谷救人。
但事不由人,只说话间,却见百花谷中人头攒动,朱谦已经带着人冲将出来。一见眼前叶家军,箭雨便在其号令之下,铺天盖地地发来。
“来者何人!”叶盛微微一怔,大声疾呼,要问对方姓名。
但朱谦这时已经没了理智,听见叶盛问声如赛没听。道:“放箭!无论她二人在不在其中,都不准留活口!”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不容分说就连迭发难。叶盛辨不清叶明是否身在其中,又怕那流星火雨箭的威势。略一怔神后,便忙下令撤退。
可马匹脚力有限,众人又是披坚执锐,更是负重极大,哪里快得过箭矢之快。才调转马头,已有数发流星火雨箭坠入人群。
随着爆炸声响起,叶盛已经顾不上宁勋与狄秋二人,只能纵马疾驰,抓紧逃命。而这等机会狄秋如何能够错过?待叶盛一离了身侧,就急忙将宁勋拉上马背,趁乱朝着西面跑去。
场面混乱之下,哪怕是军纪严明的叶家军,却也慌了手脚,只在一片火光与烟雾中中抱头鼠窜,全无章法可言。片刻之间,叶盛所带千骑,已有半数落马,死伤之人更是数不可数。
宁勋虽知这一去便是杳如黄鹤再不怕叶盛责难,但叶明的生死却掌握在他怀中这小小的一包解药之上,自己如何能如此弃去?
想到彼时宋吞酒的教诲,宁勋猛地一按狄秋的手,道:“狄大哥,你快骑马走吧,我必须回去才行。否则,叶明可这唯一的生机,非要断送在我手上不可。”
“你……你若是回去,叶家军岂能容你?叶盛又岂能容你?”狄秋勒住缰绳,只讶异道。
宁勋摇了摇头:“若我不回去,此天地之间,如何能容我?道义忠诚之心,又如何能容我?我……我只非去不可!”
狄秋一怔,欲要强词,却是口舌发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但要成全兄弟义气,便只有让其白白送死,自己又如何做得出来?
“狄大哥,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便去浮云寺找我爹,相通讣告,拜托了!”狄秋目中含泪,极不舍地看了狄秋一眼。说罢,便决绝地跳下马背,朝着那漫天火雨奔了回去。
“宁勋!宁勋!”狄秋咬着牙连呼数声,但宁勋却是如没听见一般,直紧着脚步,往叶家军逃跑的方向跑去,再没有回头。
狄秋担忧上心,唯有连忙调转辔头,向宁勋追去。可只奔得不远,那流星火雨箭的爆炸声便惊得马匹猛地扬蹄乱嘶,不敢往前踏足半步。
可越是如此,狄秋催得越急,手底下直把马身抽得一片血肉模糊。但直到宁勋的背影彻底没入硝烟与火光之中,却依旧不能如他所愿。
“你这畜牲,走啊!走啊!”狄秋发声怒斥,心焦已极,忍不住挥舞起拳头打在那马背之上。
座下马匹本就已经受惊,又被狄秋这般不知收力地一通乱打,哪里还支撑得住。直扬起前蹄,远地纵跳起来,将狄秋甩下了马去。
这一顿一迟之间,叶家军早已经跑得稀稀落落,踪影难寻。懊恼之下,狄秋连忙施展掠影迷踪还要追去。可宁勋此时已经离得甚远,哪怕狄秋再如何极力追赶,在漫天火雨与爆炸的阻拦之下,却也再难跟上。
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两匹马并辔疾奔,在小雨的引路之下,直朝着这片焦土迅速赶至。虽离得越近爆炸声越隆,却是无丝毫惧怕犹疑之意。
待到狄秋近处,其中一匹马的主人,猛地催了几声抢到前头。接着,又连忙翻身下马,跑到狄秋身前,一把将其拦住。
待辨出面容无错,这才欢天喜地地转过头去道:“姐姐,我说我没认错吧,是狄公子!”
另一匹马上之人闻言,不禁面露喜色,紧着也赶上前头下马接应。但见狄秋神色惶然,不由地心中一跳,连忙拉手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们去吧!”
狄秋正值焦急之际,一直凝神望着宁勋离去的方向怔怔失神。被赶到的栾雪儿冰凉的双手一捧,一喊,顿时吓得跳将起来。待认出二人时,这才惊叫起来:“不行!宁勋往叶家军逃跑的方向去了,我得赶紧去救他。”说罢,狄秋一把甩开栾冰儿,就要再去追赶。
冰雪儿两姐妹见狄秋提及宁勋,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宁勋不是那宁老爷失踪已久的儿子么?怎会忽然提起他来?
但只呆了一呆,栾冰儿立马回过神来。旋即甩出马鞭,缳住狄秋首部。口中催妹妹道:“快!快拉住公子,且莫让他去送死。”
“快松开,松开!”狄秋见叶家军越退越远,几乎要绝了踪迹,顿时急上心头,手上也忘了控制力道,一把扯住马鞭狠狠拉断了去,直把冰雪儿两姐妹重重摔在了地上。
两人受力之下,吃痛不已,栾冰儿更是又惊又恼。暗想狄秋失了理智,这一去定是九死一生,绝对不能任他乱来。遂赶紧从怀中摸了一把迷药粉末,冲上前去就往狄秋脸上拍。
“你……”狄秋被那粉末扑了一脸,顿时着恼,忙用手拍了几下脸颊。
殊不知,栾冰儿早就料到此行不会容易成事,怕狄秋故态复萌,钻那牛角尖去,所以早早托人配下这奇效的迷药。
未等狄秋叱骂,药效已经上来,直逼得其脑袋狠狠一沉,困意冲向天灵而去。饶是有内力支撑,但仍抵御不住,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快!快去把马牵来!”栾冰儿见迷药奏效,忙不迭上前搀住狄秋,又冲妹妹派命道。
栾雪儿依言赶紧牵马过来,忍不住四处张望了几圈,随后冷不丁地问道:“那穿红衣服的吕姐姐呢?我们还没见到她哩。”
栾冰儿一愣,抬眼极力望去就要找人。可四周除了焦尸之外哪里还看得到别的?暗忖:纵然那女人已经救出来,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只怕也死透了。
遂心烦意乱道:“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公子没有救到人。且先不管那么多了,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快些离开再说。”
面对姐姐的催促,一丝不悦从栾雪儿的脸上划过,心中想着:却还没有玩耍一番,就这般回去,实在无趣。
可当其瞅了一眼百花谷的方向,见到那吞孽业火似地狱之门大开一般,肆意喷吐,吮血如麻之际,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旋即,连忙收敛了游戏的心思,赶紧调转辔头,紧紧跟上姐姐的步伐。
三人这一去后,只一味地赶路。除却分辨方向之外,便无一刻歇息,就连饮食也全在马上解决。直至星夜流转,破晓晨出,已经离了百花谷近百里。
而待狄秋从昏迷之中转醒之际,日头已至卯时一刻。迷迷蒙蒙之间,狄秋双眼微睁,瞧着周边陌生的事物,不禁有些记忆混淆。听着耳边“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一个扭身之下,竟摔将在了地上。
“呀!狄公子他醒了!看来回去不用熬醒酒汤了。”
“是你们……”狄秋被这猛地一摔,顿时将其从迷茫之中彻底拉了回来。抬眼一瞧,却见冰雪儿两姐妹正立在自己身前,不禁惊呼出声。
栾冰儿怕他有个闪失,连忙上前搀扶道:“公子可算醒了,身子却不打紧吧?”
“我……我怎么在这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狄秋摇晃了一下脑袋,猛然乍醒。
栾雪儿见狄秋还要回去,不解道:“那百花谷都已经被火烧光了,公子还要回去干嘛?要捡木炭么?”
“烧……烧光了?”狄秋意外道,“你把话说清楚,你当真瞧见百花谷都被烧光了么?那宁勋他,他……”
栾冰儿见狄秋这般无措,连忙拦住妹妹,生怕她再乱说话。口中道:“公子别急,宁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的。”
“什么嘛!姐姐你也瞧见了不是?那火就差把星星月亮都烧没了,哪有人还能活着从里头逃出去的?”栾雪儿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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