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暮一句话不敢多说，就帮着东宫一位管事嬷嬷跑前跑后布置起了灵堂。
天气越发冷了，门外传来大婚的鼓乐声，屋里纸钱被风吹得打旋儿。
江云暮跪着，正在一个火盆里烧纸，不知怎的，这副场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眼泪“吧嗒吧嗒”就掉落在火盆里。
“你给孟菀拍马屁也用不着这么入戏，她人又不在，”许松云在屋里不耐烦地踱步，踢了一脚江云暮面前的火盆，“你连廖氏的面都没见过，装什么装？”
江云暮赶紧抹了抹眼角：“奴婢不是装的，是真的想哭，也不知怎么了。”
东宫那位管事嬷嬷忽开口说道：“许侧妃，死者为大，你踢火盆是什么意思？就不怕我们小姐夜里去找你？”
这嬷嬷自带一种镇压小鬼的气势，一看就是长年在贵人身边服侍的，许松云虽说是晋王侧妃，她也没放在眼里。
许松云见外边天色渐暗，忽觉后脊一凉，便也蹭着叶千言跪坐下了：“我那是不小心碰到，又不是故意踢的！廖姐姐那么好心肠，哪会怪我？”
叶千言低着头，表面上安静地烧纸，其实心里正掀起狂风骇浪。
她们这些贱妾平日里都没什么出府的机会，更别说在贵人面前露脸，今日难得入宫，这机会她一定得抓住！
“齐王殿下、齐王妃殿下到！”门外的内侍一声通传。
叶千言高兴地不行，说话声都在打颤：“齐王殿下来了？”
前院的鼓乐声也停了，看来是太子拜完天地，大礼已成了，所以齐王才能绕到偏殿来。
许松云冷嗤一声，斜眼看她：“哟，那不是你的老相好吗？”
叶千言垂眸。
她以前和齐王殿下是有过一段，可后来晋王和齐王斗琴，她莫名其妙就被齐王输给晋王了，如今在晋王府出不了头，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昨日她就差人给齐王送了封信。
没想到今日，齐王竟然真的来了！
叶千言按捺不住激动，低着头肩膀颤抖，就连齐王和齐王妃走到跟前都不知道。
“见过齐王殿下，王妃殿下！”许松云领着几人起身行礼。
“免礼！你们忙吧，本王上柱香就走。”李构长得俊朗冷酷，眉峰犀利，说话却不自觉带着沙哑和缠绵的声线，让人感觉很怪异。
他在银红色的锦袍外边罩了一件素色麻布长衫，头上的簪子也算朴素。
江云暮看见此人却没什么好印象，主要是因为从前在临城的时候，李聿总是毒舌地在她面前说“李狗如何如何”。
“殿下请用。”叶千言拿了一束点着的线香，递给齐王，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眼里都是钦慕之情。
齐王瞥了她一眼，温声道：“多谢。”
“殿下，妾身也想给廖姐姐上柱香。”齐王妃杜氏宣示主权似的挽起齐王的胳膊。
叶千言心里直泛酸水。
“分你几支。”李构宠溺地拍拍杜氏后脑勺，将线香分了几支给杜氏。
江云暮愤愤地往火盆里丢着纸钱。
太子妃和皇太孙的死和齐王脱不了干系，他们还来装模作样地上香，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们忙着，本王府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李构朝众人点头微微颔首，就挽着齐王妃的手走出了灵堂，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多看叶千言一眼。
叶千言呆呆看着门口。
那封信他是没收到么？她不信，齐王殿下竟会对她视而不见。
“啊！”手里的纸钱烧到了手，叶千言才疯狂甩手。
“你干什么呀？人都走了还在那儿想，”许松云侧首瞧着她，嘲讽道，“舍不得啊？”
“我才没有……”叶千言话说到一半又咽下了，只狠狠咬自己的唇。
是她太傻了！齐王那种身份，哪会缺女人？她离开上京风月场已经多年，齐王还记得她才怪！
但是她太不甘心了。
叶千言咬死了嘴唇，齐王这条路走不通，她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今晚有人必须死！
“对了，王妃说等前院的事情忙完了，给她送件素服，她也要过来看看，叶侍妾，你把这衣服给王妃送去吧！”许松云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叶千言。
叶千言忽然捂着肚子，瞥了一眼江云暮：“我肚子疼的很，要去一趟茅房，让江侍妾去吧！”
“真是懒人屎尿多！”许松云翻了个白眼，“江侍妾，你去吧。”
江云暮又躺枪：“是。”
~~前院的寝宫里。
方形睡榻上点缀着绣金线的红绸，屋子四角都燃着手腕粗的红烛。
烛火奋力向上攀爬，照得白墙上一幅观音送子图栩栩如生。
“姐姐！太子他欺人太甚了……”一名身穿朱红嫁衣的女子伏在宋怀珠怀里哭诉道，“一开始说的是太子妃，后来怎么就变成侧妃了……”
“你就别计较这些了，反正东宫现在没有正妃，你又是唯一的侧妃。”宋怀珠安慰妹妹。
“哪有人前院办喜事，偏院办丧事的？”宋怀瑜恨得牙痒。
“算了算了，”宋怀珠心里也恨，可也只能劝解，“他毕竟是太子。”
“还有啊，刚拜完堂他就说要去给那贱妇上香，丢下我！”宋怀瑜手指着门外，“现在满堂的宾客都在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怀瑜，你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宋怀珠握住妹妹的手劝道，“太子殿下去上柱香，晚上还是要回来的，你快把眼泪擦干，留住太子殿下的心要紧，咱们将军府以后还要指望你呢。”
红衣女子这才不哭了，脸上现出一缕得意之色：“姐姐放心，李照他现在折了左膀右臂，必须得倚仗咱们将军府，他不敢慢待我。等我将来母仪天下，咱们宋家的荣华富贵还在后头。”
“这才对，”宋怀珠为妹妹整理发髻，“廖氏把皇太孙带走了，正好，你抓紧给太子殿下生个儿子，这东宫正妃的位子非你莫属。”
“对了，姐夫呢？”宋怀瑜忽然想起来，“我听母亲说，姐夫他又犯病了，你别管我，快去陪姐夫吧！”
她姐夫是疯子，可别在宫里瞎逛惹出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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