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暖忙跪行两步,上前为父皇诊脉。
在他嘴里塞下一颗加了量的安宫牛黄丸。
皇上抬起手,十分想再摸了一摸她的发丝,可是他没有力气。
苏卿暖压低了身子,趴在皇上身前,让他的手能覆盖到自己的发顶。
“父皇,都怪暖暖不孝,离京太久,暖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她眼泪落下来,全是懊悔。
皇上不怪她,只是拿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们。
他的视线在殿中几位顾命大臣身上划过,随后点了点冀王。
他已不能言,嘴角时不时有口涎流下来,一旁新提上来的小太监六子拿着帕子伺候着。
皇上一直指着冀王,廉尧棣上前跪到床上。
顾命大臣问,“皇上,您之前册立的太子是怡王,您可还记得?”
皇上瞪大了眼睛,随即昏黄的眼底射出怒意,大家明白了,怡王和皇后是真的矫诏了。
皇上不断示意自己的诊下,冀王摸索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皇上有些急了,还是在示意头下有东西,嘴里甚至因为急切发出呼喊声。
苏卿暖上前,将父皇的枕头拿了起来。
皇上睡的都是高枕,难道里面放了东西。
她找了一把剪子拆开外面的枕套,又细细摸了一遍,最后将枕芯拆开,里面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纸卷,只是纸卷早已压贬了。
那竟然是一份诏书,传位遗诏,只是没有经翰林院与内阁,却盖着玉玺宝印。
首辅忙上前,将诏书拿在手中,细细读了出来。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以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今朕在位十六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
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冀王六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太康十五年十月十五日卯”
首辅洋洋洒洒念完,冀王早已湿了眼眶,原来,原来父皇在他初回皇城之时,便已经想过将帝位传于他。
原来他一直没有被父皇所忘记,这些年将他放置皇陵,一是让他体会百姓疾苦、历练他心性,二也是在保护他长大成人。
“父皇,儿臣定不辱没您的期许,定将羲和治理繁盛昌隆。”
冀王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皇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生,算不上多英明,朝廷一直入不敷出,周边列国常年来犯,国库空虚,外敌扰境,他持证兢兢业业,克己小心。
到了晚年,身边之人多次背叛,让他心力交瘁,悲恸难当。
不能寿终正寝,死于妻、子之手,是他称帝最大的污点。
可惜他口不能言,已无法处决他们,那就等到那女人百年之后,到地下再找她算账吧。
皇帝驾崩了,在首辅与众人鉴证传位诏书册立之后,含恨而终。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皇帝驾崩了……”
内外哭成一片,苏卿暖却缓缓站起了身。
她对冀王道:“皇兄,父皇临终前落下一行泪,依他的脾气与秉性,矫诏该如何处置,您该清楚吧?”
她吸了吸鼻子,“当初甄贵妃死后,可是没能入皇陵,我不希望那个女人还能继续享有皇太后的尊荣。”
冀王身份已经不同,苏卿暖不该再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但是她心中恨,不想原谅皇后。
这世间再没有被自己信任之人背叛来的伤。
父皇经历一次甄氏的背叛,后又经历一次皇后的。他定是带着恨离世的。
她不想父皇到了地府都不能安息。
冀王点头,“既然是矫诏,自然不能赦免,削去皇后的尊称,囚禁在西华殿吧!”
至于怡王,他初涉政,不想让朝臣觉得他凶残,便道:“怡王无德,幽禁宗人府,永世不得离开。怡王府的家人,遣散,皇室宗族之人一律送到封地。”
他看了一眼殿外,脸如死灰的晋王。
九弟到底是败在了年幼,未免他会心生不甘,等着二十七天丧期一过,便让他回封地。
大年初一,皇帝大丧,举国哀吊,注定是一个消沉的新年。
皇后在被囚禁的那一刻,便知道她到底是败了,和甄氏一样的下场。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过问怡王将如何。
因为她自己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不已。
但凡他能干一些,不安于享乐,也不会让冀王有空子可钻,他是真的以为坐上太子位,有了皇城内外军权就万无一失了?
她找出三尺白绫,悬在坤宁宫正殿之上。
禁军要来带她去西华殿时,她穿着皇后的朝服,戴上初入宫时的凤冠,自缢在殿中。
冀王到底心慈,没有追究安国公的罪责,祁衡在府上养了数日,再次回归朝堂。
新帝登基,起国号舜。
国丧期间,不得欢庆,但太康帝只让服制二十七天。
新帝下的第一旨诏书,将皇妹婚期定在三月初三,春暖之际。
第二旨诏书,减免百姓赋税。
他尚未成亲,便向周边国家下了和亲的旨意。
他的帝后,将在各国公主当中遴选。
他吃了父皇的教训,再不会将信任交付与枕边人,不会沉迷宠爱于女子,更不希望朝中大臣借女儿上位。
不如巩固疆土,拉拢周边列国的贸易关系。
第三旨意便是大开国门,来往通商。
羲和的火炮已经建造出来,就架在幽州城墙之上,演练那日,巨大的炮轰鸣声彻底将蛮夷之人震慑。
如今要联姻,又要通商,他们自是再高兴不过。
至此,羲和迎来舜帝昌运之年。
而苏卿暖赐大长公主与祁衡完婚后,祁衡辞去朝中职务,陪在妻子身边周游列国。
直到苏卿暖有孕,重回京都,祁衡重握中央军,替皇上把持京中太平。
一隔数年,大长公主在一颗海棠树下为一双儿女系着秋千,下人送上一叠糕点。
她闻到那糕点忽然忍不住泛呕,她抚摸了一下肚子,忍不住甜蜜抱怨。
“驸马真是的,我这才安生了两年,又要遭受一回罪了。”
一旁翠玉掩唇轻笑,“公主明明满脸的幸福,偏表现出不高兴,定是又要哄着驸马带你出城游玩了。”
翠玉点着她的脑袋,“叫你贫嘴,晚间就叫云鹤过来,赐婚你俩十日内就完婚。省得那小子三天两头到我面前来求。”
翠玉红了脸,曾几何时,她以为她和公主会困死在永昌侯府那方寸的后宅之内。
从不敢奢想如今的小日子会是这样幸福。
——全书完。 202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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