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 属于月饼的节日到了。
陆杨照着月饼的样子,做了些模具, 在铺子里新增一款花样馒头——月饼馒头。
没有馅儿, 就吃个意思。赶上过节,早上吆喝两声,卖得还不错。
月饼馒头不是真月饼, 陆杨就另想了个法子, 促进馒头销量。
他说,这些馒头里面, 有部分是带馅儿的, 买完别急着走, 掰开看一看, 吃到带馅儿的馒头, 他给个好彩头, 送一个大肉包子吃。
他还放话,中秋之前,得到两个彩头, 吃到两个大肉包子的客人, 他再送两斤真月饼。
这样一来, 附近很多街坊都来买月饼馒头吃。
兜里有点闲钱, 可买可不买的人,都来试试看,碰碰运气, 馒头又不贵, 做成月饼形状的馒头小小的, 一文钱就能买一个, 吃不了亏, 上不了当。
到了铺子里,光吃馒头,闻着肉香,实在嘴馋,很多人会再买三个小包子解解馋。
陆柳看哥哥随便一想就是好主意,追着他夸不停,“哥哥,你太厉害了,这脑瓜怎么长的?怎么你就那么聪明,我就这么呆呢?”
陆杨搓搓他脸蛋:“等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补补。”
秋季有板栗吃,陆杨从铺子里拿了些新鲜的,送到炒货铺子里,让人帮他炒熟。
炒熟的栗子分三种,原味的、咸味的、甜味的。陆杨要了甜味的,也就是街上吆喝的糖炒栗子。
陆柳挨着他,跟他站边上等着。
兄弟俩都没吃过糖炒栗子,这玩意儿贵得很,半斤就要二十文钱。栗子带壳,把壳剥了,都没几颗。
自己拿栗子、带上糖,加工费三文钱一斤。
陆杨挑了十斤小板栗过来,等会儿炒完,留两斤在铺子里,让陆林跟人分了吃。送一斤给丁老板。这就去了三斤。
这东西要趁热才好吃,他们家里也留两斤,等会儿回家跟娘一起吃。余下的五斤,就让张铁跑两趟,给财神爷送两斤,给罗家兄弟送三斤。
陆柳闻着香,嘴里就馋,眼睛直直地望着铺子里的几口炒锅,现在就开始着急了。
他出门背了只小布包,里面装了些零嘴,一些红薯干、肉干、酸梅,还有些超级小馒头。
陆柳爱吃超级小馒头,他很多时候就是嘴馋,没那么饿,小馒头含在嘴里就化了,正好解馋,不顶肚子。
他拿了小竹筒出来,叫哥哥跟他一起吃。
吃两粒,他想到一个事,突然笑了。
“哥哥,你知道吗?我过年的时候给二黄编了一个网袋,用它的狗毛纺线编的,让它背着,里头可以装些吃的,它走在村里,是条体面狗子。有些小孩跟它玩,会把吃的拿出来喂它。”
陆柳吃着小馒头,说:“我现在就跟二黄一样,出门还背一包吃的。”
陆杨说:“你跟它不一样,它要别人喂,你能喂别人。”
陆柳笑坏了,他说:“你是我哥哥,又不是别人。”
陆杨听着很耳熟,稍作回忆,发现他前阵子跟陆林说过差不多的话,也笑了。
中秋节,县里热闹。会布置几条街,张灯结彩,猜灯谜玩。
陆杨算着日子,陆柳应该不能在县里过中秋。拿了熟栗子,兄弟俩回铺面,留了些板栗,再嘱咐张铁出去送板栗,他俩就回家去。
回家吃板栗,聊聊花灯。
陆柳就会编大圆灯笼和长筒灯笼,农家会用到。
一般是天冷的时候用,风大夜深,蜡烛和油灯不顶事,提一盏灯笼,可以照明。
他俩都会一些竹编,都是小手艺,再精巧一些的花样,就不会了。
正好,陆杨最近有在练习画画,就说做方筒灯笼,他在四面画画凑数,也算花灯了。
这事不急,先吃板栗。
糖炒栗子很香,拿到以后,他们就闷在篮子里,一颗颗都热乎着,拿到下边的,还感到烫手。
糖已经炒化了,吃栗子时,没感到特别浓郁的糖味,口感香甜软糯,干干的,有些噎人,却一颗颗的扔到嘴里,吃得停不下来。
赵佩兰晒了些桂花泡茶喝,他们喝着茶,吃着板栗,再说拿板栗做什么吃。
这个季节,最合适喝汤了。
食材丰富,气温初降,热汤灌进肚里,人都暖呼呼的。
家里还有两根排骨,晚上一并料理了。
一根排骨炒菜,板栗焖排骨。一根排骨炖汤,板栗排骨汤。
陆柳爱吃山药,山药也有,切半根收拾了,晚点放进去炖。
今天是属于板栗的日子,晚饭的板栗焖排骨不够吃,小狗威猛绕着陆杨的腿蹭,就只有些骨头啃。陆柳又抓了两颗糖炒栗子吃。
陆杨收拾好灶屋,把山药放到汤罐里炖着,带他去屋里坐。
陆柳现在经常腰酸,下午坐着都拿腰枕靠着,椅子小,他后仰着没安全感,总坐得板正,上炕后,就能后仰一些,让腰背都好好歇歇。
陆杨跟他靠一处,把谢岩给他画的画拿出来看。
他说:“我俩长得一样,我们挑几幅,我明儿描摹一番,稍作修改,就能贴到灯笼上了。”
这些画作是他的宝贝,他当做谢岩的心意在看,说的话平常,却莫名感到失落,心上情绪不高。
陆柳坐过来,贴贴他胳膊,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哥夫了?”
陆杨翻开画册,跟他说:“也不算是想,就是不知道他在府城怎么样。”
谢岩心太软了,也没处理事情的经验。他科试成绩高,拿了魁首,入学就请假,正式上课之前,因卖书的事情先扬名。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府学再好,不会人人都好。他怕谢岩应付不来。
陆柳让他少操心,本来想说,男人在外头就应该顶天立地,想起来谢岩的脾性跟黎峰不一样,就说:“哥哥,你别担心,你记得我们去茶楼听书的事吗?他骂那几个秀才的时候厉害得很,到了府学,也不会吃亏的。”
陆杨怎么都是担心。
谢岩要是跟人争执纠缠,困在这些琐碎的人际关系上,他会焦急。怕谢岩把人骂急眼了,被人欺负。
没跟人起争执,他还要想想谢岩心里放不放得下,别在心里憋出毛病来。
陆柳侧侧身子,揉揉陆杨的心窝。
“你还教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想太多,你看看你,不是好榜样。”
陆杨失笑,让他别揉了。
“我骨头都酥了!”
陆柳赶忙挪开手,故作惊恐:“那我不能碰着你,万一把你碰碎了,哥夫回来看见了,心也碎了!”
陆杨放下画册,翻身挠他痒痒。
“好哇你,竟敢打趣我!”
陆柳身子重,没法躲,他两手去抓陆杨的手,陆杨没很重的挠,东一下、西一下的跟他逗着玩儿,不一会儿,哥俩的嬉笑声就挤满房间。
陆杨坐回去,继续靠着,两人小口喘气,把画册拿过来看。
这些画作太生动,让陆柳挑画,他看得津津有味。
“哥夫画得真好看,怎么只有你一个?他不跟你在一起块儿吗?”
陆杨说:“他在看着我呢。”
陆柳左右看看,再低头看画册,好像懂了。
画画的人,在看画中人。人没在一块儿,心都连着了。
陆柳选了一副仰头的画,说要这幅画。
“像在看月亮。”
陆杨记下来,选了个吃饼的画,到时把饼子改改。
他打算做两盏花灯,一盏画上弟弟,再比着人像,放大体型,画个背影,假装是黎峰。
要是黎峰没回来,弟弟提着这盏花灯,可以解解相思。
要是回来了,就把这盏灯笼带回山寨里。两口子用它照明,也是趣味。
他自己那盏灯笼,就面对面贴着吃饼的画。这样一来,画上小人都在看着对面,中间的隔着一星烛火,像在一同赏月。
聊一阵,赵佩兰招呼他们打水洗漱,陆杨应声,让陆柳别动,他出去端水。
热水要烧一阵,他收拾完灶屋,焖了一锅水,先给娘用,娘取了热水,会帮他们再烧一锅。
陆杨分两次提过来,先洗脸,再泡脚。晚点再漱口。
弟弟嘴馋,排骨汤都炖出香味了,待会儿可以盛几块板栗和山药解解馋。
陆柳来这儿住了二十多天,还没习惯,一看哥哥给他打水,他就很局促、不好意思。
每每这时,陆杨就会逗他:“怎么了?小脸跟苦瓜似的,想你家大峰啦?”
陆柳这时不想,他就是觉着他在这儿有些麻烦。
平常就还好,哥俩黏黏糊糊,一天有说不完的话。
陆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性子,说他:“要是我怀着孩子,让你给我端洗脚水,你端不端?”
陆柳连连点头:“要端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杨扶他下炕,说:“这就对了,你身子不方便,我这是照顾你,你别想有的没的。你就是住寨子里,家里也有人照看你,不是你弟弟就是你婆婆。他们跟我没区别。”
陆柳会哄人,他知道人被特殊对待的时候,心情会很不一样。
他说:“有区别的,你是我亲哥哥,是我最亲的人了!”
陆杨嘴上说着不爱听,被他哄得嘴巴高高翘起,努力压住了嘴角,却让嘴巴嘟了起来,笑得怪怪的。
陆柳不说怪,脸都不洗了,先让哥哥低头,照照水镜。陆杨低头一看,被他的翘嘴巴逗得笑不停。
他俩凑一堆,屋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等泡完脚,陆柳暂时不上炕,穿着草鞋,跟哥哥一起出门,他不好弯腰,帮不上忙,便选择不添乱,乖乖等他倒完水,兄弟俩摸到灶屋,尝了汤汁咸淡,用勺子盛一块板栗和山药到碗里试试熟没熟。
他俩夜里嘴馋,不吃独食,拿小碗给娘盛了半碗,又把睡觉的威猛叫起来啃排骨。
它困迷糊了,还当是兽神的恩赐,眼睛闭着,嘴里口水直流,把排骨都淹了。
兄弟俩端着碗,吃着看着,又是一阵笑。
等他俩吃饱漱口,再过来看看威猛,它被馋醒了,骨头上的肉都吃掉了。
吃完了,不会被噎着,兄弟俩就放心回屋睡觉去。
今晚不写信,早早歇息,次日起来,陆柳煮了青菜鸡蛋面吃。白天不出门,他编灯笼,哥哥画画,为中秋的花灯做准备。
陆杨空闲不多,画技没练出来,描的人像还不错,等比放大的人像就很难看了,线条抖,人看着矮壮敦实,跟黎峰一点都不像,这种人像摆在弟弟的画像旁边,他嫌弃得很。
他去求助娘,让娘帮忙画个人影。
赵佩兰见过黎峰,她也会画,不用只画个背影,可以画个正面的黎峰。
听说是要把黎峰画出来,陆柳脸蛋红扑扑的,又期待又害羞。
问他要画什么样子的,他还看哥哥,想要哥哥帮他出主意。
陆杨说:“你好好想想,实在想不出来,我再帮你出主意。”
陆柳说:“那大峰也看月亮吧。”
他俩一起看月亮。
赵佩兰平时话少,不跟孩子们聊情情爱爱的话题,但她是个过来人。
她就着画纸,在陆柳的画像侧面,画了一个黎峰出来。正好是陆柳仰头的方向。
中秋望月,心有相思。
陆柳极为喜欢,两手捧着看,眼睛都有些湿润。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跟黎峰在一起的样子。
他平常看黎峰,也是这个角度。
前阵子,夫夫俩聊天,他还说起过,他仰头看过去,能看见不同的天空。
那时候说到了星星、太阳,没有说到月亮。
偶然得一画作,陆柳眼里落泪。
陆杨见状,就跟赵佩兰说:“娘,这样不好,凭什么臭男人不看我弟弟?这样,你再画一副,柳哥儿看月亮,姓黎的看他。”
陆柳立时笑了:“不用啦,这幅画就很好了,我很喜欢,都舍不得贴到灯笼上了。哥哥,我这幅画不贴行不行?我想留着。”
他想留就留,陆杨等墨迹干了,拿纸张压着,描摹两副出来贴灯笼上。
一副是原样描的,一副是他修改过后的。他非要姓黎的看他弟弟。
他画技不好,眼睛有些飘,总体是那个意思。
陆柳又被逗笑了。
他问:“方筒灯笼有四面,两面贴画,还有两面做什么?”
陆杨让他写字:“随便你写什么字。”
有字的灯笼,陆柳看过。
一般都是红白事的灯笼有字。
他这样说出来,陆杨就告诉他,有些灯笼上还有仕女图、山水画,自己做的灯笼,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陆柳想了想,就在灯笼上画了一棵垂柳和一座山。
他的画技更差,手抖抖,树是歪歪扭扭的,怎么看都看不出是柳树,所以他在旁边写了个“柳”字。
他想画山峰的,别的修饰没有,就把山画得很高,这样“峰”就突出了。
为着两相搭配,他也在山边写个“峰”字。
陆杨把牙齿都酸倒了,然后有样学样,画一棵杨树,画一块岩石。岩石跟他在码头集市买来的样子很像,因画技和色彩缘故,没显出特别。他认得出来就行。
他就没什么舍不得的,晾干了,就往灯笼上贴。
陆杨还多做了一盏灯笼,送给赵佩兰。
妇人心事明显,他不打趣,也不多说,随她在屋里怎样画、怎样写。
八月初十过后,陆杨又要开始人情走动了。
节礼还是那么些人,几家轮番走完,用了两天的时间。
紧跟着,乌老爷子生辰。乌家低调,没摆酒宴客。他们两家亲近,谢岩不在家,陆杨说什么都要过去看看。
乌平之终于舍得放下书本,从私塾出来,到陆杨家里,跟他结伴回去。
进了门,他先看见了陆柳。
他唬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怀的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我读书几年了?”
陆柳见过乌平之,之前在铺子里,他哥哥跟他互换,前脚换完,乌平之后脚就上门了。他俩还聊过生意经呢。
陆柳说:“你找我哥哥吧?你等会儿。”
说着,陆柳就望着屋里喊人:“哥哥!财神爷来了!”
乌平之眉头深深皱起,这是谁?财神爷又是谁?
陆杨刚换好衣裳,听说乌平之到了,他顺手把生辰礼也拿上了。
出门看见乌平之好震惊的样子,就跟他正式介绍了一遍。
“这是我弟弟,陆柳,他嫁到山寨里了,他家男人你见过没有?叫黎峰的那个。”
乌平之听不懂了。
什么,谢岩不是娶的陆柳吗?
他转而压下疑惑,又问:“财神爷是谁?”
陆杨笑眯眯的:“当然是你啊。”
乌平之:“……”
他还有这么阔气的外号呢。
陆杨想带弟弟一起去乌家坐坐,弟弟还没去过高门大户家里,正好长长见识。
多个人罢了,还长这么像。乌平之点头答应。
陆杨算着要出门,马车留家里了,三个人,两辆车,够坐。
路上不好细说,只聊学问,唠些家常。
乌平之要等中秋节后再回私塾,家大业大的,平常的事能让掌柜的操持,到了应酬的时候,他要顶上。
他爹身子还没大好,再不能过多劳累。这次寿辰都以身子不好为借口,没有广发请柬。他再不露面,别家老板都有想法了。
乌平之算算日子,觉着谢岩他们应该要回来了。
“过节之前来得及吗?”
陆杨不知道,府城的情况,谁也说不好。
陆柳说:“没事的,他们不回来,我就陪你过节。”
陆杨知道他贴心,没打算留他在县里过节。
出来太久了,过节再不回去,寨子里要有风言风语。
陆杨现在不说,再等两天看看,黎峰没回,他就把弟弟送回黎寨。
这些事暂且不提,他们到了乌家,先给乌老爷子祝寿。
乌老爷子头一次见到陆柳,也跟乌平之一样,好生惊讶。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兄弟。”
陆杨陆柳都笑眯眯的,笑起来人喜气洋洋,身上别的气质都淡化,站在一起,难以分辨。
乌老爷还以为今天就陆杨过来,桌上就三副碗筷,等他们入座,再让小厮添一副碗筷。
乌家大,门楣却低,各处不出格。
跟农家的房屋,还有陆杨现在租住的房屋有很大区别。进门就有一道七尺宽的影壁,影壁后面放了几口水缸,在水缸之后,是前院,小小的,摆放了竹竿等杂物。
上两级台阶,往东边走,是老爷子住的院落,也连着暖房茶室和堂屋。过了堂屋,往西去,则是乌平之的小院。
他们到堂屋,没往西去,在茶室摆桌吃饭。
小小的地方,拥挤之余,却看得出家中富裕。
房子是青砖做的,地面都铺了石头,用了瓦片,刷了墙壁,沿着走道,高高低低摆了些花盆,红红绿绿摆一起,很是好看。
席面做得很体面,荤素都有,鱼肉有,汤羹有,素菜有,菌子也上桌了。都是家常菜的做法。
席间只喝茶,不喝酒。
他们一人得个寿包,沾沾寿星喜气。
再聊天,还是家常。
乌老爷子说陆杨撑着家里太辛苦,还说陆柳挺着大肚子奔波不容易。
陆柳赶忙放下寿包,受不住这个话。
“没有、没有,我没奔波,我是来县里找我哥哥玩的,也没干什么活,每天就吃吃喝喝出去玩了。”
乌平之听见这个调调,不动声色暼了他一眼。
很快,陆杨也说话了。
陆杨说:“我们两家不说外道话,家里人少,肯定要多辛苦点。你看看乌大哥,又要读书又要兼顾家中应酬,也是辛苦。您体谅他,要好好养身子,千万别急躁。养好了身子,他没后顾之忧,您在家里把钱银子挣着,他去外头把功名考着,这日子多美呀?”
乌平之直直看向陆杨。
他熟悉的谢岩夫郎肯定是陆杨,平常打交道,都是这样子,话说得玲珑,一段段的捧过来,因语气真诚又热情,让人无法厌烦,都会乐呵呵搭话。
但他记得,他对谢岩夫郎有个印象是“稚嫩”。
乌平之再想想陆杨介绍的名字,这个怀孕的小夫郎才是陆柳。
啊,真乱啊。
算了,下次问问谢岩怎么回事。
这是他夫郎吗?他知道他夫郎不叫陆柳吗?
乌老爷子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跟陆杨唠得好。
“你这小哥儿,话对着外头说,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捂起来,一个字不都听。你看看,这些话,说你是不是也行?”
陆杨乐不可支:“哎,哎,有道理,我敬您!”
乌平之就去招呼陆柳:“陆夫郎,我们唠唠生意经?”
陆柳手抖抖,茶水洒出一些。
他慌慌张张拿帕子擦手擦桌子,嘴里应着话,说:“好,好,唠哪个生意经?”
乌平之说:“买入卖出,空手套白狼。”
陆柳再次手抖抖。这回手里没茶水了。
乌平之看得头都大了。
也就是说,他确实见过陆柳,那时候陆柳还是谢岩的夫郎。
成亲后还能换个夫郎???
桌子就这点大,陆柳脸上藏不住事,陆杨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一家是可以信的人,相处久了也瞒不住,他坦诚说:“乌伯父,乌大哥,我有个事跟你们说,其实我的名字叫陆杨,陆柳是我弟弟。我们成亲前就换了。一直没跟你们碰上,就没说。”
这个解释,让乌平之很安心。
成亲前就换了,总比成亲后再换好。
乌老爷子则很震惊,他是突然知道这个事情的。
陆杨说:“没办法,缘分到了,挡不住。”
他说得跟他第一次见谢岩,就缘定三生了一样。
乌老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他们好淡定,不好表现出惊诧,再问一句陆杨的名字,就“哦哦”说好。
话说开了,陆柳不用怕乌平之了,再唠家常,他说起寨子里的事,也不怕露馅了,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很傻气,跟陆杨一模两样。
这顿酒席吃完,他们回家都是下午。
巷子里停着一辆骡子车,车板很大,很有辨识度。是陆杨跟黎峰交换的板车。
看见了熟悉的车,再看看那头骡子,陆柳顿觉眼熟,他脑中想法还没闪过,嘴里就喊了“大峰”。
黎峰从院子里出来,脸上手上都是水珠,笑得龇出牙花:“回来了?我刚到,婶子让我洗手擦擦脸,还说要坐着等会儿的。”
赶路的人不怕冷,黎峰穿着清凉,一件无袖褂子,要是在家里,他连都扣子都不系。进陆杨家的门,好歹把扣子系上了。腰带缠着一条七分裤,穿一双草鞋。跟过夏天似的。
三水县的秋老虎走得快,临近中秋时,都能穿夹袄了。
陆柳看见他这身打扮,知道黎峰是个大火炉,热得穿不住衣裳,也跟他吃了天大的苦头一样,心疼得不行。
他往那边快步追过去,陆杨扶着他,没说揶揄的话,追着他的步子,也快快走。
到门口,陆杨就松开弟弟,让他们夫夫俩聚聚。
哪知道陆柳眼里还看得见哥哥,立马又把他的手拉住了。
陆杨拍拍他的手:“行了,先进屋。”
黎峰才从府城回来,兄弟们都先回山寨了,寨子里不藏事,黎峰家里人也在等着。
陆杨到屋里,目光扫一圈,看娘神色失望,知道谢岩没回,眨眨眼睛,就收拾好了情绪,跟他们直说:“你俩歇歇,待会儿一起回寨子里。简要说说府城的事,详细的,改天再说。”
陆柳好生错愕,“哥哥……”
陆杨顺手搓搓他的脸蛋,弟弟脸上有肉,搓着软软的。
“快要中秋了,你该回去了。黎峰刚回来,不回去见老娘,跟夫郎一块住县里,不像样。他回了,没把你带回去,更不像样。你听话,下次谢岩去府城读书,我就跟娘一起去山寨里小住一阵,有得是团圆时候,不要哭。”
陆柳知道他说得对,依然难受。
才见了大峰,就要跟哥哥分开,实在不好。
黎峰看他这样,心里不是滋味。
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陆柳又没几个亲人,难得聚一聚。
他跟陆杨说:“小柳还是住你这儿吧,我回家也是忙,怕是顾不上。还要去一趟山里,把人参挖了。”
陆杨让他歇着,带弟弟回屋收拾衣物。
他俩坐炕边,陆杨再跟他说:“黎峰今天不回来,我也打算送你回寨子的。他们家的人好说话,待你好,体谅你,我们也要讲道理,要适可而止。
“黎峰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成亲晚,别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争气,嫁去第一年就怀上了,还是双胎,你说他家里在不在意这两个孩子?这简直就是眼珠子、命根子。我又没生孩子的经验,平常总有疏漏,哪比得上你婆婆照料你?”
陆杨给他擦擦脸,“我过阵子就去看你,你生孩子我也去陪着你。先回家吧,黎峰也出去一个月了,你能让他冷炕冷房的过日子?”
陆柳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谢家好冷清,谢岩不在,他怕哥哥太孤单。
他想接哥哥去寨子里住几天,但哥哥有事业,在县城,才好施展,是休息还是玩耍,是应酬还是看店,都能忙活开。他在县里才是最好的。
他还能哄哥哥高兴。
陆杨帮他收拾东西,跟他说:“柳哥儿,你不要怕我孤单,我其实不觉得孤单。知道有人在乎我、爱着我,我心里也有牵挂,我的心是满的,我就不会感到孤单。”
陆柳听到这句,再没二话。
他没有被说服,他觉得陆杨瘦瘦的身子里,装着一颗满满的心,很累很沉,很让人心疼。
但他意识到,这正是陆杨跟他不一样的地方。
他大着肚子,只好挽着胳膊代替拥抱。
他跟陆杨说:“哥哥,我听话回家,你教我的事情我都记着了,我还没想明白,我得空都会好好想想的。最近贪玩,棉靴还差一点做完,我一起拿回去,下次让大峰捎带给你。”
陆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哥哥,你愿意回家过节吗?父亲和爹爹也是两个人在家。我来的那天,去家里看过,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你要是回家,他们肯定很高兴。”
陆杨笑道:“我有空会回去看看的。”
外头,黎峰已经把谢岩写的家书尽数交给赵佩兰,看他们兄弟俩出来,他把谢岩的口信说给陆杨听。
“谢岩问你有没有去医馆摸脉换方子,要是没去,要尽早去,不用等他回来,让婶子陪你去。”
陆杨心里暖,说:“看过了,月初的时候去的,还带柳哥儿一起去摸了个脉。都好着。”
这一阵耽搁,府城的事没几句话好说,黎峰简要说:“我跟码头的洪家搭上关系了,大管事答应给我们留仓库,下回去府城,能直接住仓库里,又近又方便。”
陆杨挑挑眉毛,对他们这次的府城之行很是好奇了。
他催着他们赶紧回家:“去吧,再不走,我就要留你们过夜,给我说详细了!”
黎寨远,要回家,就不能拖,带着孕夫不好走夜路。
送走他们夫夫俩,陆杨在门口好一阵张望,看他弟弟笑眯眯挤掉两行眼泪,还笑了。
这孩子,真是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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