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队上猫冬的时候了,过了腊月初十,家家户户都领了口粮,交了任务猪的都陆陆续续开始杀猪了。
陆明江家也是一样。
每年,年底这段时间是油水最厚实的时候,也是让人最欢喜最轻松的时候,然而今年两口子却欢喜不起来。
去年这会儿还有一大家子人呢,眼下,家里就还有他们老两口,还有他们从山那边换回来的那姑娘。
杀完猪,忙活两天,该腌渍的腌渍了,猪肉在锅里炼化了装进坛子里,随着就又开始忙了。
要存明年一年的柴火,要清扫猪圈,要收拾自留地,年底就这么几天不上工,可不得赶紧的把家里的活做一做。
陆春娥和周明礼搭着拖拉机从县城到公社,等到队上已经下午了。
太阳早早的就落下去,山风刮起来的时候没有首都那边凌冽,但是也让人极为的不舒服。
陆春娥两个手上都是东西,走路走的有点热了,停了一下把东西放在地上扯了扯围巾。
周明礼道:“再给我个口袋!”
陆春娥没动弹,缓了口气道:“你有几只手啊!这点东西真的不重,就是好久没有这样提着东西走远路了。以前我在公社上初中,早上老早过去,去的时候还要背个背篓,下午放学回来的时候要边走边扯猪草,带上一背篓猪草回来。”
周明礼道:“是要好好锻炼一下的,别的不说,身体会好一些。回头陪你一起。”
陆春娥轻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陪我一起啊?你有多少时间?”
周明礼嘴角扬了扬,虽然他这个职业挺忙,但是陪媳妇的时间还是有的。
再往上动一动,能让他出的任务就不多了。结婚之后,是可以随军的,想一直呆在首都大院那是不行,但是可以跟他去驻地呀,工作也不会耽搁,那边军区医院也是很好的去处。
他除了出任务,训练,也没别的,剩下的时间他都会陪着她。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想法,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脑子里面正在胡乱转的时候,陆春娥指了指小路的尽头:“从那片竹林上去就是了,我们家跟我大伯家。”
语气不自觉的变得轻快,眼里亮闪闪的带着笑,不用她开口,周明礼就能感觉到她此刻那雀跃的心情。
反观他自己,倒是紧张起来。
虽然听陆春娥讲了不少关于家里的事情,大致也有个了解,但是内心的情绪还是有点稳不住。
他没父母,跟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到,但是陆家人跟他打过交道的那些人又不同。那是陆春娥的父母,以后也会是他的长辈,他是要把人家养了二十年的姑娘拐走的。
除了没偷偷摸摸,其实性质跟“人贩子”很类似了。
看着有点距离,但是好像没一会儿功夫似的就到跟前了。
陆春娥走在前面,刚刚上了坎子就出声了:“娘,我回来啦!”
这会儿不早了,陆明江上山砍柴还没回来,但是张红英是在家里的。
灶房上面的烟囱冒着烟,张红英正在灶房里面做饭,灶台后面帮着烧火的是那个他们两口子换来的姑娘,姓崔,叫崔青红。
张红英这段时间心里没有一刻是舒坦的,从陆东临跑了之后动不动就哭,这转眼都半个多月了,还是这样。
人瘦的有些吓人,眼睛通红,跟得了什么病一样。
听见陆春娥得声音,手上得锅铲子顿了一下,然后急匆匆的往外走。
看着已经到院子里面的人,甚至还伸手擦了擦眼睛:“春娥?你咋回来啦!”
陆春娥看着她这样,鼻子陡然一酸。感觉自己就走了一年,面前的人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不多的几根白头发几乎看不见,这会儿增添了好多。骨瘦如柴的,跟多久都没吃饱饭似的。
“这不是放假了嘛,说回来就回来了。”
说完,跟她介绍了一下:“娘,这是,这是我对象,叫周明礼。”
周明礼两手不空的,只能点点头:“阿姨你好,我姓周,叫周明礼。我在和春娥处对象。”面上还算是平静,但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见,春娥说他是她对象。
张红英微微一愣,随即把周明礼打量了一下,挤出一抹笑容:“周,周,小周啊!挺好挺好。”说着,帮着把他手里的对象接过来,假意的抱怨了陆春娥两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咋让人小周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
背一个大口袋,挎一个口袋,手上还提着,有点壮观。
张红英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着的大衣和脚上的皮鞋,转了个弯将人带去了原先陆东平他们住的那屋,那外面原本就跟堂屋差不多,把东西放在了那边桌子上。
想招呼周明礼,张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不需要她招呼,陆春娥自己能行。
“娘,你是不是在煮饭,我都闻见香味儿了。”
张红英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在煮饭,不知道你要回来,不然就晚几天杀猪,锅里炖了心肺汤,刚好叫你给赶上了。”她其实是没多少心情收拾这些的,但是也不能叫那些东西糟蹋了,那都是一年到头都难吃上的好东西。
陆春娥笑嘻嘻的:“那真是太好了。走走,去灶房烤火,外面挺冷。”
“哎,对对,你招呼小周去灶房烤火。”
三个人出屋去了对面的灶房。
崔青红从灶台后面站起来,看着进来的人,衣着光鲜,从未见过,有些无措。
陆春娥愣了一下:“娘,这是?”
张红英嗨了声:“这是东临媳妇,姓崔,叫崔青红。”说完,看着崔青红道:“这是你姐,这是,是她对象,小周。”
崔青红捏着衣角喊了一声:“姐!”目光随即落在周明礼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飞快的低下头。
陆春娥没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朝一旁的火坑边上走,坐下来才道:“东临的媳妇?东临啥时候多了个媳妇了?他今年才十九,还没到结婚领证的年纪呢!”倒不是她拿乔作怪给人难看,陆东临是她弟,她弟不承认不愿意,那这声姐她就不能应。
崔青红招呼陆春娥,陆春娥竟然没应。
别说崔青红心里咋想的,张红英自己心里先不得劲了:“青红招呼你你咋不应呢?你这孩子,出去上学的,咋越读书还越没礼貌了?”
陆春娥道:“我倒是想有礼貌,问题是那得看对谁。陆东临才多大,怎么就有对象了,也没见你们写个信或者发个电报说一声,我这一回来就有人喊我姐了。那我今年要是不回来,等明年回来,是不是就有人喊我姑了?”
张红英一下子就来气了:“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你去大城市了,离我们这有多远你自己心里没数?我跟你爹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咋给你写信?这话说的,终身大事,我们当爹娘的难道说了还不算,还得你点头?你这一个大学念的,我咋瞅着跟以往不一样了呢?”
陆春娥想着弟弟天寒地冻的跑出去,到想着可能都还没有音讯,心里那股子火气就压不住。
“行,我说错了。陆东临呢?上山砍柴去了?”
张红英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春娥心里就有数了,这是人还没回来。
这一来一回的这都多久了,这人到底哪去了?家里人到底有没有想过。
自家的孩子跑了不管,留个别人家的人在家里住着,这是鬼上身了还是什么情况?
顾及着周明礼在场,她咬咬牙没跟张红英吵起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
站起身道:“吃饭还早吧,我给大伯和大伯娘买了点东西,先去那边转一圈,顺便带周明礼过去认个人。”
张红英跟着一起起来:“啊,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
“不用,我带他去就好,你忙你的。”
周明礼也跟着起身:“阿姨,我跟春娥出去了。”
张红英没开口说话,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们出了灶房,总觉得春娥跟以前不一样了,才一年的时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春娥去了温婉那屋,憋了半天的眼泪一滚就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跟家里人发过脾气说过一句重话,性格可以说真的是难得的好。
可是今天,她心里那个火压都压不住。
“我都一年没回来了,哪怕我早就知道陆东临因为这些事情从家里跑了我还是想着回来慢慢问他们。可是我听见她那声“东临媳妇”我那个火气我就压不住。自己儿子跑出去不知道是死是活,为什么跑出去,她心里没点数嘛?怎么还能这样跟人说。陆东临要是真不愿意这个事情,他们把人留家里那岂不是等于摆明了让陆东临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周明礼叹了一口气,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好了,这个事情急不得,慢慢来。你刚刚做的很好,我们可以先去你大伯那,或许能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愿意跟你说的,你大伯说不定会知道。”
“嗯!”陆春娥吸了吸鼻子,将买好的礼物整理出来。
给陆明海的两瓶酒,还有给高秀兰的布,在家的时候跟胡青青关系也不错,所以给她带了一条健美裤,这会儿穿不了,但是开春,首都那边的年轻女同志都穿这个,配着风衣和裙子,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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