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饭略微丰盛,炖了骨头汤,炒了咸肉,白菜,煮了杂粮米饭。
饭菜弄好准备上桌的时候温婉才去喊陆东临:“醒醒了,起来再吃点东西,然后再睡。”
喊了几声,人都没反应,温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去喊陆东平。
“东平,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了?”
陆东平大步进屋,开灯在床边上喊了两声,陆东临眼皮动了动又没动静了。
陆东平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滚烫。
“发烧了,还烧的挺厉害,得带去卫生所看看。”
温婉看了一眼外面得天,已经彻底黑了:“去医院吧,这会儿卫生所哪还有人。”
说着,自己穿了件厚衣裳,又拿了陆东平的袄给陆东临裹上,陆东平直接把人抗出去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呆着,外面太冷。”
温婉给他拿了钱:“不行就在医院住一晚上,好好给检查一下,谁知道他这一路到底怎么弄的,你把袄穿上,别把自己也弄病了。”
陆东平接过钱应了一声就驮着人走了。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班车也没了,陆东临烧的迷迷糊糊的不能自己走,陆东平只能背着他徒步往医院走。
人没意识软巴巴的,天寒地冻的陆东平愣是整出一身汗。
医院里面这会儿也都差不多下班了。
陆东平直接挂了个急诊,然后办了住院手续给挂上了点滴。
等消停下来,他这才想起温婉的话,伸手去扒陆东临的裤子衣裳,然后就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
目光重新落在陆东临那发青的脸上,看着他深陷的脸颊和眼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起来。
当然,这火气不是对陆东临,而是对陆明江两口子。
身无分文从新溪跑来首都,这是运气好命大,不然哪还能撑到现在找到他们,早不知道饿死冻死在什么地方了。
就他自己,也没那出息在这种情况下跑这么远。
电报是要拍的,但是陆东临这个事情,等人缓过来了他得好好问问什么情况再说。
温婉一个人在家吃了饭,知道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也没等,收拾了就睡了,早上起了个大早,做好饭温在锅里,拿了个空饭盒和茶缸子放在口袋里面提着去了医院。
找到地方的时候陆东平正趴在病床边上打盹。
她喊了声:“东平。”
陆东平坐起来,伸手拉了她一下:“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昨天晚上饭都没吃你就来医院了,等会儿你不是还要去工作?你回去吧,饭温在锅里,吃了在家里眯一会儿,我再这边守着,我现在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
陆东平点头:“那我吃了饭再过来。”
“不用过来了,你还过来什么呀。等会儿看看他要是醒了,我去医院食堂给他买点吃的,饭盒我都带着了。然后看看情况,要是不反复烧了,下午就能出院,我带他坐车回去。”
陆东平点头:“那行,那你在这里,我先回去。”赶巧了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再去了。
温婉就着还有余温得板凳坐下来。
这个时候,眼见就过年了,医院里面没多少人,病房里面四个病床就陆东临一个,空荡荡的。
温婉四下瞅了瞅,然后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失策,她应该拿本书或者拿支笔拿点纸过来的,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等天大亮,医生上班,护士来查房,给陆东临重新测了体温。
“他怎么样?”
看了温度计,医生才道:“烧是降下来了,但是要再观察一下,注意保暖,补充营养。还有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上药了吧?”
这个温婉还真不知道:“昨天晚上送来的,我早上刚刚来还不知道。”
边上的护士道:“上了,昨天晚上送来就处理了,伤的挺厉害,感染了。”
“嗯,要换药,伤口感染也会发烧,家属注意一下,人醒了来喊一下我。”
巧了,这么一说话陆东临还真的醒了。
他这真的是睡的够久了,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长这么大他就没这样睡过。
医生又耐心的问了他一遍,走了,温婉才问他:“感觉怎么样?一会儿还得打点滴,这会儿要不要去个厕所?”
陆东临点点头,坐起身,温婉扶了他一把,他感觉头重脚轻的,扶着扶手半天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等去厕所回来重新躺下,护士就又进来了。
吊上水温婉才道:“你先躺着,别睡啊,看着水,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吃的,都这一大早上了,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呢!”
医院的食堂东西还挺多,有的外面很紧俏的物资这里都不会缺。
温婉要了半茶缸子红糖水,一份白面疙瘩,还有两个荷包蛋,拿着回了病房。
半茶缸子红糖水下肚,陆东临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温婉给他端着饭盒,他拿着勺子吃饭。
吃完饭,他才问:“嫂子,吊完水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我不想在医院里。”在医院里呆着那是要花钱的,他就是有点晕,可能是这段时间饿的,在医院住着就是瞎糟蹋钱。
“先吊水,吊完水我去问问医生。”
陆东临应了一声,半响才道:“嫂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温婉轻笑一声:“你这话说的,我就走了一年你就这么生分了?这叫什么麻烦,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说完,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虽然你现在身体不好,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现在什么天气,你这是胆子多大啊,竟然敢这个时候从家里跑出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东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响才吱声:“你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家里老早就给我找对象,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我就想跟我哥一样慢慢遇,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但是我爹我娘就是不同意,非要插手,要我听他们的。我找对象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怎么可能听他们的。”
“然后就消停了一段时间,谁知道消停了一段时间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的时候,屋里突然就多了个人出来。”
“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我弄了个媳妇回来,可笑不?”
“我就特别的生气,出去跟他们吵了,我不愿意,哪怕他们给我找了个天仙,没经过我同意我就是不愿意。啥年代了,国家都号召婚姻自由了,他们还想强买强卖。”
“然后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去,没钱,开介绍信也没用,先去了县城,原本是要去找东福哥,但是去了他那能呆几天,最后肯定还得回去。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他们换的那女的还在家里,还住我屋里,我回去怎么弄?回去那是不是就要跟她睡一屋过一辈子?我想着,要走,我就走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回去。要是死在外面了,那也是我的命,不怨任何人。”
说完,靠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温婉问他:“你是怎么到首都来的?”
他咧嘴笑了笑:“我扒火车来的。”
温婉是见过火车上逃票的:“你胆子可真大,车上一天查几次票,被发现了很麻烦的。”
“没查,没人查,我扒的不是坐人的车,是拉货的车,中间有空隙,我就卡在那里面不动弹,也没人注意。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反正就是来了。”
温婉听的心都揪起来了,他说的货车空隙,那就是车厢之间的接头处。
先不说蹲在那里有多大可能会被站台的工作人员发现,也不说火车跑起来有多大几率会将人甩出去,就,就现在这天,她穿着棉袄裹的严严实实的走个路都被吹的直打哆嗦,蹲在那上面没给冻死真的是奇迹。
心疼又生气,要不是陆东临这会儿还在挂着水,她真想一巴掌过去看看他脑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你,你可真能耐,你都不想想,万一被人抓住了怎么办?”
陆东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抓住了,大不了就是进去蹲呗,我就是进去蹲我也不回去跟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女人睡!”
温婉深呼吸几口气,她错了,她不该在医院问这些的,这些应该等回家了陆东平回来了再问,问完打死算了。
“那你身上的伤呢?都感染到发烧,昏迷不醒了,你怎么把自己弄那样子的?”
陆东临道:“伤,伤就是快到站的时候我提前跳车弄的,没估计好车速,摔铁轨下面了……”那是真的悬,就差一点点的,要是跳的不够远直接落到轨道里面,这会儿早就被火车碾成了肉酱,哪还有他的命在。
这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大胆的事情,这会儿他自己想着也觉得害怕。
无知者无畏,这会儿要是再让他来一次,他未必会有那胆量和勇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路上问人要过几回饭,遇到好心的吃了顿热乎的,然后就见着什么就往嘴里塞,都走到这里了,离你们都这么近了,我总不能这会儿把自己饿死了。”
“我运气还是挺好的,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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