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月23号,除夕当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为这即将到来的新年增添了几分好兆头。
沈竹筠、沈幼楚姐妹,还有小陈珂坐着市委督查室安排的专车,于下午两点左右抵达沅县,叶楚文在县委家属大院门口等到她们的时候,竟看到王婶儿和儿子范洪斌也来了,还带了很多年货。
王婶儿一下车,就拉住叶楚文的手不放,一个劲地嘘寒问暖,言语间脸上全是心疼,责怪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才一个月不到,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了。
寒风似刀,每一片飘雪之下尽是缱绻的温暖,叶楚文此刻再没有平时县委书记的威严,倒像个正在聆听母亲唠叨的孩子。
在官场上呆久了的人,心思难免复杂,但无论王婶儿是因为他的身份,出于巴结才如此照顾自己和沈幼楚,总之这份关心,让叶楚文非常感动,他从小就缺乏母爱,过去近一年的相处,让他在王婶儿身上或多或少的弥补了这份缺失。
很多人也许觉得,成天被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实在很烦,但叶楚文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却只有遗憾。
他给开车来的司机拿了两条金白沙,对方怎么都不肯收,最后只能强塞进车里,一直目送对方调头离开,这才问范洪斌,最近工作上怎么样了?又说,你有个案子办的很不错啊,都上报纸了。
范洪斌谦虚道:“叶书记,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而已,其实领导们都是看您的面子,才让人写了篇文章把我作为典型拿出来表彰。”
叶楚文拍拍他的肩膀,还想勉励几句,就见沈竹筠翻了个白眼道:“行啦,大过年的,能不能别聊工作?我看你真是当官儿当久了,也沾上那种时时刻刻都喜欢端起官架子的习气了。”
叶楚文揶揄道:“知道你急着见心上人,放心,人就在家里等着你呢,知道你要来,早上一起床就开始忙活了,王婶儿、幼楚、陈珂,走吧,外面冷,咱们回家聊。”说着,帮忙拎起大包小包的年货,一起往1号楼走去。
一进屋,就看到穿着围裙的李德凯和张文曼从厨房出来,李德凯是前几天来的,当初听说沈竹筠跟父母大吵一架后,突然离家出走,叶楚文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她,一边安慰,给她做思想工作,一边又给李德凯打电话说明情况。
沈竹筠得知李德凯被叶楚文叫到了沅县,便马上跑到市区和小妹汇合。
至于张文曼,叶楚文听她说,过年不回去了,就干脆把她也叫到家里来一起过年。
原本清冷空旷的房子,终于有了欢声笑语。
都说女人有了爱情,就会转性,这话一点没错,沈竹筠从小就是军大院儿出了名的男人婆、大姐头,现在居然也会下厨了,她主动要过张文曼的围裙,和李德凯在厨房里张罗,王婶儿见插不上手,就拉着叶楚文和沈幼楚,还有儿子,在客厅打起了麻将,小陈珂则坐在一旁看电视。
晚上,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团圆饭,然后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付笛生的《众人划桨开大船》和毛宁的《涛声依旧》,成了这一年晚会上最深入人心的两首流行歌曲,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
陈珂更是直接成了毛宁的小迷妹,后来开学,回到市里,还买了不少毛宁的海报,贴的满屋子都是。
零点钟声敲响,范洪斌和小陈珂抱着两饼鞭炮出去开财门,开财门是南方这边的守岁习俗,在旧时候是很有讲究的,来源于道教法事,不仅要摆上贡品,还要挑选出童男童女各一名,也就是俗称‘送财童子’。
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了,一般家家户户也就是随便找两个未婚配的男女,在零点的时候放一次鞭炮,叫开财门,凌晨五六点再放一次,叫关财门。
整个县城顿时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中,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看着沈幼楚和小陈珂捂着耳朵,躲进叶楚文的怀里,李德凯也搂着沈竹筠,王婶儿和儿子站在一旁有说有笑,感觉自己如同局外人一样的张文曼,多少有些落寞。
她孤单的抱着双臂,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留在这里过年。
人往往就是这样,即便知道很多事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却还是难以自拔的会深陷其中,心里总会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陈珂跑回屋内,抱出来一捆冲天炮,给沈竹筠、沈幼楚一人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叫叶楚文点燃引线,火药射向夜空,砰的一声,化作漫天花雨,明暗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张文曼盯着沈幼楚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同一片天空下的郑岚,望着漫天的烟花,也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正在陪外孙嬉闹的郑长顺,注意到女儿的表情,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正准备过去说什么,却被郑母拉住。
虽然知道女儿和叶楚文关系的人不多,那些人也不敢议论这件事情,但郑长顺还是非常生气,觉得自己的女儿被人给玩弄了,本想去找叶楚文讨个说法,可郑岚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为此父女两还大吵了一架,郑长顺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直至凌晨两点多钟,街上的鞭炮声终于逐渐消停,叶楚文陪着沈幼楚和小陈珂放完了所有的烟花,进屋后却发现,张文曼不见了,王婶儿说:“她刚刚看你们玩儿的很投入,不想打扰你们,就和我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回宾馆休息了。”
叶楚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见沈竹筠眼神古怪的看向自己,或许是怕这位大姨子误会自己和张文曼的关系,便没说什么。
这栋1号楼一共有三间卧室,一间书房。
在叶楚文的安排下,李德凯和范洪斌住一间,沈竹筠、沈幼楚住一间,王婶儿和小陈珂住一间,他自己就睡书房,反正他还有些公文需要处理。
全县没有拿到补偿的下岗职工名单,龚宝珍已经统计出来,这是叶楚文现在最头疼的事情,原本想在年前把这些钱补发下去,让他们能够过个好年,可财政局那边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毕竟时间节点很不凑巧,年前许多单位也要发奖金,总不可能扣发这笔钱,去补给下岗职工。
如果是平时,他可以这么做,无非是自己先做个表率,然后请大家勒紧裤腰带一起过几个月苦日子,但大过年的,这么做就得罪人了,这就是当领导的难处,你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喂草吃,那谁还会支持你?
权力的本质,是来源于基层的拥护,没有了基层拥护,各种决策就不可能得到落实。
叶楚文看着眼前这将近五百多个人的名单,这些名字的背后,可都代表了一个家庭,他想到上次在老城区看到的那些下岗职工的生活状况,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沈幼楚推门走进书房。
“我将无我,不负人民……这是你写的?”她看到桌案的玻璃下压着一句话,轻轻念了出来。
“是我写的,不过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拿来当做时刻警醒自己的座右铭。”叶楚文说。
沈幼楚哦了一声,坐到了旁边的床上。
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时不时往手上哈口热气,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叶楚文。
这就是沈幼楚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她总是那样安静,就算久别重逢,很只会把内心某种冲动的情绪压在心底。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叶楚文放下钢笔,起身回头的时候,沈幼楚已经蜷在床上睡着。
“这傻姑娘。”叶楚文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用被子给她盖上,看着沈幼楚楚楚动人的的脸庞,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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