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可为难我了。”苏懋青苦笑道:“别的镇乡我真不清楚,而且这个问题,确实非常敏感……”
“我希望你能不说假话,咱两能坦诚的交个朋友。”张文曼道。
苏懋青面露犹豫,说实话,他也很想跟这位省里来的电视台记者建立彼此信任,也试图想通过张文曼搭上叶书记的桥。
在沅县目前波谲云诡的局势下,要想安稳,就只能小心办事,灵活做人,他看得比较明白,知道在叶书记和魏县长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冒然旗帜鲜明的倒向哪边,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妹子,你这话让我这个镇党委书记对着一个记者讲,说真的,不好张口啊。”苏懋青满脸为难的叹了口气。
张文曼道:“那就当是对一个朋友讲吧,我不写进采访内容。”
苏懋青再三斟酌,只好说道:“水份……确实有一些。”
“有一些是指多少?百分十?二十?三十?还是五十?”
“就在你说的范围之内,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那你能带头挤一挤咱们官坪镇的水份吗?”
苏懋青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然后谨小慎微的说道:“别人挤水份,我绝对不会落后,他们要是敢挤掉一半,我就敢挤掉一半,他们敢全部挤掉,我也敢全部挤掉,但是你要是想让我带这个头,说实话,我带不了。”
“为什么?”张文曼问。
苏懋青无奈的笑了一下,“妹子,我这话还是拿你当朋友说,换别人我肯定是点到为止,在官场上,有很多事情可以争先带头,但有一些事,是不能当出头鸟的,比如裁撤机构,精简人员,又比如,这挤水份。”
“生意人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同样的道理,在官场上,动人家的乌纱帽,那可比杀父之仇更加不共戴天。”
车子又在马路边上停下,远远望去,张文曼不禁惊叹了。
一块平原上,全是透明的塑料大棚,种满了各种蔬菜花卉。
苏懋青介绍说:“这是通过省农业厅引进的大棚种植技术,其实一开始是竹园镇那边提出来的,但魏县长觉得,竹园镇不适合搞这个,就拿官坪镇做了试点,效果非常好,现在全县一半以上的蔬菜,几乎都是咱们官坪镇供给的。”
他领着张文曼一个棚一个棚看下去,蔬菜种类很多,花卉也有不少,按照苏懋青的设想,以后还准备在官坪镇搞个什么花卉展览节。
张文曼看得出来,这个苏书记,确实是有想法,有实干的,来沅县这么久,去的乡镇也不少,唯有这官坪镇,让她有那么点耳目一新的感觉。
负责大棚种植的当地村支书,领着一帮人迎上来说:“苏书记,您和叶书记是前后脚,他刚走,您就来了。”
苏懋青问道:“怎么样?叶书记来这儿看了之后,高兴吗?”
那村支书回道:“高兴呀,看得很仔细,问得也仔细,还勉励咱们再接再厉,争取以后继续扩大规模呢。”
走在两边大棚中间的土坎上,苏懋青对张文曼说:“这我是蹲在这个村,发动全村村民,支持他们搞成的,任何领导看了,绝不能说我苏懋青没干实事。”
张文曼笑道:“你这话听着,是不是想让我传给叶书记啊?”
苏懋青耸了耸道:“我今天基本上是对你实话实说,希望能够以心换心,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是真的从心里面对叶书记又敬又畏,他和魏县长现在明显不对付,干脆站在一边的干部,也就好办,像我,还真是不愿意随随便便往哪边站。”
“当初叶书记在竹园镇任职的时候,提出的城投、建立经济试点开发区、打造文化小镇等等一系列构想,还有苏联解体前,他极富远见的那两篇文章,都让我十分佩服,我一直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当上县委书记,能像叶书记一样,不用再畏畏缩缩,按照自己的想法干点事情就好。”
“可现在,我仕途上刚有起色,实在不想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一下子把十几年的付出搭进去。”
张文曼看着苏懋青,一句话直指他说这些的目的,“你是不是想让我为你疏通疏通?”
“有这个意思。”苏懋青也不藏着掖着,坦然道:“叶书记一调回沅县,我心里头就笼罩着一片阴影,我知道魏县长和他不对付,我是靠着魏县长提拔上来的,可我不能靠魏县长一辈子,我现在也想靠叶书记支持,同样,也不能靠叶书记一辈子,我主要还是靠自己干,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是政治上的东西,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我希望自己能不要被迫卷进这场风波。”
前方到了官坪镇的虎溪机械厂,四面环山的一块平川上,远近几座厂房冒着淡淡白烟。
苏懋青下车指着说道:“在这儿咱们肯定就能碰上叶书记了,他比咱们看得细,咱们是走马观花,跟着他的路线就追上他了。”又以诚卖诚的说道:“说实话,我一想要面对叶书记,心里就有三分发怵。”
张文曼诧异道:“为什么?”
苏懋青半开玩笑的说道:“叶书记这种不打招呼,直奔一线的作风,现在可是让下面不少干部都害怕。”
“你干的不错,有什么好怕的?”张文曼对他印象挺好,不以为意的笑道。
叶楚文果然就在这里,他此刻正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虎溪村全貌,视野中既有机械厂,也有村舍、田地。
村干部们围在他身边介绍,秘书张疏轩和记者也跟在身后。
苏懋青快步爬了上去,满脸热情的向叶楚文伸出双手。
叶楚文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淡淡的跟他握了一下,就对左右众人说道:“既然你们镇党委书记也来了,那咱们就一起研究一下问题。”
叶楚文不太喜欢苏懋青,为什么,他没多想。
他现在着眼于沅县这一整盘棋局的博弈,不考虑个人好恶,凭种种理来处置问题。
抓住松螺丝就紧,只要用得上劲儿的地方就绝不放手,不过他在紧,对手也在紧,就看谁紧得更有力了。
他不草木皆兵,但有足够的警觉。
疏忽了,就危机四伏。
警觉了,就变陷井为突破口。
调回沅县也快两个月了,情况已经反反复复摸了好几遍。
魏东红这些年来提拔的心腹干将,他也都探底探的八九不离十。
这个苏懋青说能干算能干,工作做得有几分样子,说乖巧又乖巧,情商很高,为人处世、察言观色都超人一等。
叶楚文知道官坪是沅县8镇13乡中,最被魏东红最看重的一个大镇,和竹园镇是叶楚文的基本盘一样,这也是魏东红的基本盘,政策上大力扶持官坪镇,就是存着跟竹园镇打擂台的心思,所以他一直等到现在,才来官坪视察,算是做好了准备,一子落到了魏东红的七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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