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蔺问渠数次请求，贞和帝才总算点头同意给沈明谦一个封赏。
“其实蔺兄实在不必如此，你知道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所谓的称号。”
沈明谦对皇上的上赏赐倒是毫不动心，他只希望北坞太平，希望大燕真的如那些请愿团所说那般清明和谐。
可他都不需要特意去查，只是从北坞往京都赶的路上，去路过的那些省份随便看一看，就会发现百姓都饿成了什么样子。
“你打了那么大的胜仗，朝廷若不重视你这样的将才，那岂不寒了和你一起拼杀的众人的心？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不该推辞。”
蔺问渠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他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想维护着那些对大燕有功的人的心罢了。
“不过你还要去北边吗，我问了陛下的意思，听他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意你再出去了。”
贞和帝对沈明谦的忌惮在秦镇越的鼓动下愈发放在了明面上，这个他也知道。
“我想和陛下请示，去赈灾。”
沈明谦轻叹一声，虽说北边他还是不放心，但到底有几人跟随他多年，北坞又受了重创，暂时能得一阵平安了。
“对了，这次北坞投降，陛下准备提什么条件？北坞使臣应该很快就来了。”
蔺问渠咂咂嘴，半晌不语，光从他的表情上就看不出什么喜讯来。
“陛下......还没说，不过你提上去的奏疏我也看过了，朱批驳回了。”
“为何？！”
沈明谦向皇帝建议要尽快收复北坞，趁这次要回北坞一半地域，那一半早晚也是大燕的。
也琴这人不好对付，他在位时虽然搞不定整个北坞，但是要一半地界当没什么问题。
这无论从什么角度想都是好事，皇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难道就因为是他沈明谦提出来的吗？
只不过是听到了一些莫须有的猜测诋毁，皇上便与他疏远至此了吗？
“皇上说北坞蛮横，对其要恩威并施，不光要在打仗上面压制他们，还要让他们在德行上也对大燕心服口服，不可太急。”
沈明谦攥紧拳头，狠狠拍在桌上。
他实在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哪有那么多时间容得大燕去“恩威并施”。
奈何君王的想法便是天，他即便是再不甘心，再不愿接受，也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皇上现在这么信任秦镇越，难道他就看得下去吗？他也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不懂得现在时机有多难得吗？”
就算秦镇越对他不满，难道这时候他不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吗？
“皇上这个恩威并施的想法，恰恰就是秦镇越提出来的。”
蔺问渠长叹一声，甚是无奈。
长久的沉默，屋里两位文武重臣，就这么沉浸在各自的无奈和惊诧中，不知该对自己面临的现状做何感想。
“大人，我先回了。”
沈明谦突然起身，意外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他实在不想再从蔺问渠这里听到什么新的消息，万一他这长久的沉默后再出口的是其他更为刺激的话。
他怕自己会受不住。
蔺问渠倒也不强留他，起身强挤出一抹笑容，送他出了门。
沈明谦并未回家，而是去了秦府。
他要去找秦镇越。
如果说着一系列的变动除了皇上，还与谁的关系最大，那么必然就是秦镇越了。
既然他的话如今在皇上和太子跟前分量都这么重，那沈明谦便去会会这位老将军又如何？
秦镇越倒是没想到沈明谦会这么突然地找上门来，但自然不会将他拒于门外，亲自去前院迎接。
“嘉宁伯难得光临寒舍，快快进来。”
沈明谦对上秦镇越的脸上慈和的笑，冲他夫妇二人拱手施礼道：
“晚辈见过将军，贸然来访，还请将军勿怪。”
朝野上下如今皆称秦镇越为大人，因为前阵子封了侯，也有称他为侯爷的，但已经没人叫他将军了。
秦镇越有三年没带兵出去了，众人大概早已忘了他曾经也是叱咤沙场的大将军。
他自己都被这个称呼叫得愣了一下，旋即朗声笑道：
“嘉宁伯说笑了，这一声将军，该我叫你才是，北坞一战，风采绝尘啊。”
一个称呼似乎消解了些许两人之间的尴尬和隔阂，沈明谦随着他的脚步进了正厅。
粉白玉兰盛放，叶落满地，沈明谦看着堂前开的正旺的玉兰树，止步感叹道：
“上次来秦府也是个春天，那是玉兰也这般盛放，铭儿还说要把这棵玉兰树抱回家里。如今玉兰依旧在......”
故人却疏远至此。
那时沈铭还小，这么想来，他竟有十年未来过秦府了。
秦镇越没说话，秦夫人倒是赶忙应和：
“是啊，铭儿那么个小人儿，说话却正经得很，想他如今也可以持枪上战场了吧？”
沈明谦收回欣赏玉兰的目光，对秦夫人笑道：
“嫂夫人，铭儿喜医，未从武，在京都的济生堂当郎中呢。”
“哦，这样啊。可惜了。”
秦夫人缓缓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
秦镇越瞪了她一眼：“行医乃是治病救人，有什么好可惜的，战场上那么多将士受伤，不都靠军医疗愈吗？”
沈明谦跟着他们进屋坐下，点头道：
“秦将军说得对，打仗的残酷，恐怕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所以胜利有有多不易，恐怕也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清楚。”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秦镇越。
只见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抬眸对上沈明谦目光，突然冷冷道：
“嘉宁伯来府上恐怕不只是做客这么简单吧？不妨直说。”
沈明谦拂袖起身，再度躬身行了一礼，
“请秦将军助我说服陛下，趁此战机，收复北坞。”
秦镇越眼眸猛地一颤，他以为沈明谦是要说自己在朝堂上对他的那弹劾，是要求自己对他网开一面。
再不济也是要和他求个和平共处，服个软。
可没想到，沈明谦说的是北坞，还要让自己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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