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蔷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大皇子寄来的信。
大皇子，想要，和她，一起看雪。
郭蔷确定自己没看错，哆哆嗦嗦地拉着许澜到没人的屏风后面："许澜，你给我小点声念念这里，是不是我花了眼？"
许澜有些奇怪，但还是接过信一板一眼地念了下去。
刚念了两句，许澜就绷不住了："郡郡郡主，大大大大殿下想和您一起看雪！"
所幸许澜的声音并不大，除了郭蔷之外，也没人能听得见。
郭蔷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明白，不敢想。
太……离谱了。
她心里对大皇子倒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哪知道大皇子居然对她存了这般心思？
平日里看大皇子也绝对是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的，居然会给她写这种几乎是表白信的东西？
尤其还是在知道她和张良感情稳定的情况……
这世界太迷幻了。
有那么一瞬间，郭蔷感觉连自己都不是真的。
许澜不敢搭话，主仆沉默半晌之后，郭蔷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把信给烧了，别让张良看了，平生误会。"
许澜点点头，紧著举来一盏烛灯，当场就烧了。
看着那封信件在烛光下化作一缕青烟，郭蔷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宫，我给大皇子殿下回信。"
许澜嗯了一声，跟着郭蔷离开了御书房偏殿。
回到宫中后，郭蔷拿起备好的笔墨，开始给大皇子回信。
没有那些客套，郭蔷开门见山。
直言前几日京城初雪，她与张良共同见了。
旁的没提，只象征性地慰问了两句边境战况，又说若是粮草紧缺，可随时向京中求助。
写好信之后，郭蔷交给许澜，让她抓紧寄出去。
许澜应了，连夜就将信送出去。
郭蔷这才勉强安心一点。
第二天的时候，郭蔷俨然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一切如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若辰读懂了信里的意思，之后很久都没有再传信过来。
郭蔷彻底算是松了口气。
时光如梭，很快就到了年关。
到了年底大大小小都是节，朝中官员休沐，几乎每家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发来宴会邀约。
云府低调，只办了一次。
一来郭蔷这个当女儿的并没有对父亲多加什么照顾，云文山嫌丢人，二来是到现在为止，云府都没有个主母夫人。
这种宴会，一般都是由主母举办的，现在云府掌事的是三姨娘方玉凝，以姨娘的身份邀约，多多少少有些掉脸面。
还是仗着郭蔷的名义，邀请来了几个与郭蔷熟络的官员夫人，算是举办过了。
郭蔷也去了，但除此之外，其他宴会，郭蔷都一视同仁的拒绝。
就连蓉儿和皇后母家都递来过邀请函，两人甚至特意嘱咐郭蔷，不用冲着她们的面子，坏了郭蔷今年的规矩。
不去就是不去，开了个先例，之后的就不好拒绝了。
郭蔷斟酌一番，还是从了二人的好意。
而越到年关，和五皇子未婚妻薛清莲，碰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薛清莲看郭蔷一次比一次不爽。
次次都故意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茬，无聊到围观者都懒得侧目，郭蔷都懒得搭理。
郭蔷知道这是为什么。
虽然张治弦是五皇子，比张良要大。
但毕竟张良是太子，现在仅存的三个皇子，长子张若辰未曾娶妻，嫡长子张良未曾娶妻，怎么也轮不到张治弦的越过长兄和太子。
换句话说，郭蔷一日不嫁，薛清莲就一天成不了皇子妃。
薛清莲那边着急，郭蔷私底下听消息，意思是薛清莲连身子都交了，势必嫁给五皇子不可，容不得任何茬子。
郭蔷俨然已经是薛清莲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郭蔷一边觉得可笑，一边也真觉得……
自己是该和张良成婚了。
郭蔷不明说，要是以前的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郭蔷甚至能将次视为把张良留在自己身边的一种手段。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两个人敞开心扉，郭蔷反倒回到真真正正十七八的时候，那副小女儿的姿态，许多话都不好意思直接讲了。
换句话说，像是之前两个人被兵部的人设计，郭蔷故意发声假装两人在行鱼水之欢的事情……
现在给郭蔷八张面皮，她也断然做不出来了。
婚事的事，郭蔷也自然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但有的时候，郭蔷夜里失眠，也暗暗骂张良这个榆木脑袋，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就和他一生一世了，不知道自己抢手的很么？
或许真是个榆木脑袋吧，张良竟然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依旧每天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郭蔷也想跟他赌气跟他冷脸，等他自己想明白……但每次张良一哄她，郭蔷的火都不知道该往哪发，就那么散了。
怎么著，不好意思说的是她，没事找事的是她，他都去哄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而张良不知道，许澜确实把这些看在眼里的。
许澜给郭蔷梳头的时候，温声道："郡主，开春的时候奴婢就要去学堂了，到时候恐怕不能日日在郡主身边了。"
郭蔷怔愣了一下："……是啊。"
她身边的人少——信任的人不算少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少。
真正能掏心掏肺的，恐怕只有许澜和张良。
许澜去学堂，身边可不就只剩下张良在了么。
许澜轻笑了声："大小姐。"
"诶。"郭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然，和两年前的自己相差不大，还带着点少女青涩的，介于成熟之间。
但这句大小姐，恍若隔世。
她前世做过大小姐，做过太子妃，做过皇后，做过阶下囚。
今生做郡主，反而这句大小姐陌生了。
许澜继续道："奴婢失礼……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机会叫声大小姐了，又念著开春后就要和大小姐分开，这才说了。"
郭蔷道："无妨。"
许澜继续给郭蔷梳头："大小姐，您还记得及笄的时候，您身边只有许澜一个，还是许澜给您梳的头。"
郭蔷嗯了一声。
那是她重生之前的事了，因得印象深刻，还有些记忆。
她及笄那天，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只有许澜记得，给她做了及笄礼。
寒酸但完善地做完了。
许澜给她梳头，说我们大小姐今日起就是成人了，愿大小姐许得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疼爱一生，让大小姐有家可依……
那时候主仆二人心知肚明，云府，不是她们的家。
现在的郭蔷不漂泊不孤寂，也觅得可执手一生的良人。
但差了那么一件事……就好像缺了不少似的。
郭蔷抿抿嘴，自然知道许澜是什么意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许澜想看我嫁人了。"
许澜低低嗯了一声："但愿奴婢去学堂之后，依旧有人陪在大小姐身边。"
郭蔷叹了口气："这榆木脑袋，难不成还要我先去和父皇说？"
许澜给郭蔷挽好发髻，不出声了。
这个时候，屋里帘子被掀动。
张良走过来，身上暖融融的，明显是在偏殿烤暖了才进来，怕外边的冷气沾染到郭蔷。
郭蔷朝张良笑了笑："来了？"
张良嗯了一声，垂眸看向郭蔷，目光当中满是温柔。
"蔷儿，我们……成婚吧。"
郭蔷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张良说的突兀，这一刻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在心里准备过千次万次。
只是没想过会是这么巧，许澜话题刚落下，张良进屋就提这茬。
"你……"郭蔷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郭蔷转头，看看许澜又看看张良，忽而恍然大悟。
合著……
合著这两人是串通好的，许澜并不知道她最近在忧心什么，只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郭蔷一下子反应过来，嗔怒看向二人："好啊八殿下，连本郡主的奴婢都收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张良淡笑："郡主恕罪。"
"我刚才的提议……郡主意下如何？"
郭蔷抿了抿嘴，有点傲娇的不肯吭声，面色微红。
许澜明明还没给她染上胭脂，但那薄红却胜过万千颜色。
"就……"郭蔷的声音有点小："就这么简单……？你说我嫁你，我便嫁你？"
张良朝着郭蔷单膝下跪。
"蔷儿，还有半月除夕，我想我们的婚期就定在除夕，取辞旧迎新之意，往后的一切，都是好的。"
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
辞去你曾经经历的苦难。
"我知道，你是郡主，什么都不缺，真要论起来，你私库比我还充沛。"
张良朝着郭蔷，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想不出能给你什么奇珍宝贝，想来想去，只有我这颗真心是值钱的。"
"你若愿意，万里江山为聘，我以后，一点一点补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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