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玉心里甚是得意,这些天来在许长明那处所受到的种种冷眼都有了宣泄。她为了不让严言看出端倪,强压着那股得意,面上一直宛如垂柳的表情竟渐渐有些狰狞。
红雀在方梦玉拦住严言的那一瞬,就挡在了严言身前。自然,方梦玉眼里的种种复杂的情绪,也被红雀一个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方小姐,我家郡主现在要回去休息了,还请方小姐见谅。”红雀死死的挡在严言身前,以免这方梦玉做出些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方梦玉心中本还没有十成的把握,一瞧红雀的模样,心里一定。
她捻着手帕,终于说出了她心中一直所想的那句话:“殿下若是知趣,不如殿下自己告知陛下自己心中所念之人是谁,免得因为殿下此举误了两人的终身。”
严言越发觉得方梦玉如此,还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太好说话的缘故:“方小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愿提醒你一二。魏将军乃我朝功臣,你可知,臆度郡主和将军是何等罪名?方小姐如此步步紧逼,依我看来,不如就按照方小姐的意愿,此事应当交由陛下定夺,若是因我的缘故让魏将军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那我真是罪该万死。”
方梦玉不信严言当真如同她口中一般如此清白无辜,只当是严言吓唬她两句罢了。
“我好心替殿下隐瞒此事,殿下既然不领情,告知陛下又何妨?”
斩钉截铁的义正严词,倒将方梦玉身上的柔弱气质拂去了大概,颇有些蚂蚁撼树的正义气概。
严言见方梦玉仍是一意孤行,只好依她所言:“都弈,备轿。”
红雀轻轻捏住了严言的衣袖,此事若是止步于养心殿便也罢,若是今晚的事当真传了出去,任谁都会多想一二,如此一来,才是毁了严言的清誉。
“清者自清,今日方小姐所猜测的事,陛下必定会还我一个清白。还请方小姐随我一同去养心殿。”
严言的坦坦荡荡让方梦玉一时慌了神,她不过是想借机让严言知难而退,哪里就到了要闹到养心殿的地步。
眼看着严言已经走过了竹林,再过几步就出了和关阁,方梦玉忙出声制止。
“等等!”
严言微微侧身:“方小姐可还有什么事儿?”
正如严言所料,方梦玉手中根本没有什么证据。方梦玉清楚,若是就此去了养心殿,不仅不能坐实严言与私自出宫与男子私会一事,方府中人只怕都要为她今日的鲁莽陪葬。
方梦玉攥着帕子,眉头拧做一团,严言也不去催她,任由她纠结。
方梦玉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可惜情字当头,她先前在方府之中学到的所有都通通丢回了先生那里。若是她能记得些许教诲,也不会轻易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方府立于岌岌可危之地。
“郡主殿下,今日之事应是一场误会,这等小事就不必叨扰陛下了。”
这是服软了?严言可从这句话中未曾听到些许服软之意,倒是大有方梦玉大手一抬暂且放过她一回的意思。
严言微眯着眼道:“方小姐,诬陷我的人是你,要去陛下那处对峙的人也是你,什么时候这宫里轮到方小姐做主了?”
方梦玉站在竹林之后,严言看不清她脸上是如何的模样。
竹林之后传来方梦玉半带威胁的声音:“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殿下,若是这件事闹大,想必对郡主也无半点好处。”
若是没有许长明一事,方梦玉或许会顺遂一生也说不定。
严言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初见方梦玉,严言觉得她其他女子并无不同,哭哭啼啼,不依不饶。今日,严言倒从方梦玉的身上瞧出几分严思月的神色来。
果然是两人私交颇多,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浸润了严思月的气质。
红雀轻碰了碰严言的衣袖,她回过神来:“好不好处的我并不在乎,今日你辱我清誉,我必定是要向陛下讨回个公道来。若是今后我遭人编排,你我都说不清楚。”
方梦玉也没想到严言会在女子清誉一事上如此执着,好似别的什么事都好说,独独这件事是戳在了严言肺管子上一般,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偏偏就是先稳住严言。
方梦玉快步走到严言身边,语气虽弱,但仍不肯放低姿态:“殿下不如开个条件,殿下要我如何做,才肯了结此事?”
严言见方梦玉仍是看不清形势,道:“站在此处不好说话,不如去书房商量?”
方梦玉一听严言肯退步,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面上不显山露水,内里倒是将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红雀引着二人往书房去,都弈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身来,冲门口守着的侍卫一点头,厚重的红木宫门“哄”的一声,重重的合了起来。
“什么声音?”方梦玉即使聊有心事却也听到了这如同狮吼一般的声响。
“没什么,不过是侍卫例行检查罢了。”严言答道。
方梦玉无可置疑,毫无戒备的随着红雀行至书房。
她还是第一次来和关阁的书房,这书房的灯光不比正厅明亮,昏黄异常,里面好似只点了一盏灯。
和关阁可是郡主寝宫,怎还需要如此节油暗蜡?
红雀执灯推开门,立于门边。
这书房朝北,里面潮湿的味道将方梦玉熏了个浑浑噩噩,她急忙掩住口鼻,看着这书房的里边。虽说是书房,里面却没有一本书,只单单放着个砚桌,这郡主未免也太不学无术,方梦玉在心中暗暗鄙夷。
而下一秒,地上斑驳的几滴血迹映入眼帘,她霎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挪不动步子。
方梦玉后退了几步,脸上挂着心虚的笑:“今日天色已晚,只怕父亲在家中等的着急,不如我明日再来寻殿下……”
话还未尽,她就感觉到后腰上顶着个冰冷的锋利之物。她心里慌怕之极度,却又不敢求饶,只看着眼前这位脸上淡淡的笑,她便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将自己送到了绝路上。
严言才懒得管方梦玉时被吓呆了还是如何,只使了个眼色,方梦玉就已经被都弈按倒在地。
方梦玉看着书房的门被严丝合缝的关了个严实,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搬个凳子来,让方小姐坐着说。”严言随意的坐在砚桌上。
“你不必假惺惺的,你为何要将我关在此处?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可是方家独女,我若是出了事,我父亲绝不会轻饶你!”
严言毫不在意的听着方梦玉的威胁,方梦玉也只能靠着这么几句话给自己壮胆罢了。
“你父亲不过是个侍郎罢了,就算我今日要了你性命又如何?我看你是被严思月捧的不知哪里是北才是真。”严言一句话道破严思月惯用的手段。
严言不容方梦玉细想,接着道:“你常出入严府,你父亲应当没少教诲你在严府该如何知礼。恐怕你父亲也没料到,你方家不仅没能靠着严思月结交严府,竟还因为严思月与严府交恶。”
方梦玉不知严言是如何知晓父亲平日里对她的教诲,只反驳道:“就算我父亲想与严相结交,我也绝不与你这样的人为伍。亏得思月姐姐平日如此善待你,你狼心狗肺不说,竟还如此说她。”
严言轻笑一声:“我和严思月之间的事,你不配知道。”
“我看你是心虚!”
方梦玉说罢,眼前闪过一只手掌,右边脸颊霎时灼烫。
“好了,红雀。”严言制止道。
红雀放下高高举起的手,重新站回严言身边。
“方小姐,当务之急是你应当认清形势,而不是指望现在有谁能来救你。我不知道严思月都说了些什么,但我并不在乎,毕竟方小姐在我长姐的口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严言将裙子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方小姐,你不过是严思月用来对付我的一个棋子罢了。你很清楚我放过你多少次,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于我,我也不会将方小姐带来此处。”
方梦玉看着严言悬空摇晃的双腿,紧咬着牙:“是我输了,是我猪油蒙心,未曾能瞧明白你们这两姐妹的手段。”
严言不屑一笑:“若是这么容易的被你瞧出来,也不会有今后的事了。罢了,你也是无辜,被严思月搅和进这件事之中。”
瞧着严言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神态,方梦玉终于知道许长明为何会死心塌地的钟情于严言。同样,她也知晓,她在严言面前根本就毫无反击之力,先前若不是严言为了隐藏自己,恐怕自己早已被算计的走投无路。
方梦玉深深吸了口气,认命道:“殿下要我如何,我都认了。只一点,我只求郡主殿下不要将我驱逐出许府,我愿舍弃侧室身份,只要能在长明身边,哪怕只当一个无名无分的宠妾,我也愿意。”
“方小姐还真是不忘初心。”
屋内昏暗,方梦玉看不清严言此语是发自肺腑,还是实为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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