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萦冷着脸出了校场,闷着头一个劲儿往前走,脚步飞快。
晋阳公主提着裙摆在后面小跑,跟在她后面的,那些方才跑了一路的内宦宫婢,气还没喘匀,又要接着追,一个个鬓散帽歪,扶腰捶胸,好不狼狈。
“表姐!等等我!”
魏萦顿住脚步,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和缓了面色。
“表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刚才的脸色,好吓人,好像……要杀人呢。”晋阳公主拉着魏萦的手,小心觑着魏萦,怯怯说道。
“我没有想杀人,只是一时嫉妒那人的美貌罢了。”魏萦下意识否认,为了更有说服力,咧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那表姐今日没有教完我,该不该补偿我?”晋阳公主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好吧,你要什么补偿?”魏萦无奈摊手。
“要不玩捉迷藏吧?”晋阳公主跃跃欲试,“我老早就想玩了,可是那些宫人都故意让着我,没意思。”
魏萦想了想,“好,我躲你找。不过先说好,如果你一炷香内找不到我,就算你输,我可要出宫回府了。”
有了赌注,游戏更有乐趣,晋阳公主拍手直说好,于是站在御花园中,闭眼开始数数。
魏萦其实并不想真正玩游戏,她只想尽快出宫回府,只要一炷香内让晋阳找不到她便好。
御花园很大,魏萦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瞧见一处没上锁的偏殿,便躲了进去。
殿内冷冷清清的很空旷。
殿中央是一尊镂空兽鸟纹鼎炉,冷冰冰的并没有燃香。其余只有一处佛龛和香案,供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佛龛上罩着一块红布。
魏萦瞥见那宽大的香案垂着桌帔,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于是弯腰钻了进去。
在桌下藏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她还未来得及钻出来,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了。
脚步声橐橐,朝她渐渐而来。
难道是晋阳找来了?可是一炷香的时间已到,晋阳输了,她可以回府了。
魏萦隐隐得意,准备待晋阳走近一些,突然爬出去吓她。
“朕又梦见你了。”浑厚沙哑的声音隔着桌帔,近在咫尺。
魏萦的手刚触到桌帔,便如被蛰一般缩回了手,瞠目结舌,差点脱口而出:圣上?
她心中天人交战:出去?还是躲着?
出去可能会被申斥,不出去,偷听皇帝秘密,被发现就是个死。
怎么办?怎么办?
她纠结的咬指甲。
迟疑间,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带着怒气:“快二十年了,你年年都在今日来朕梦中。朕就算不是个疯子,也快被你逼疯了!”
魏萦顿时屏住呼吸不动了,她不需要纠结了。听到皇帝的重大秘密,出去立马就是个死。
“朕不是窃国贼!你休要再骂朕!先帝建朝大昇,是顺应天意!是受了仙人托梦的启示!若无大昇,便会有两百年群雄割据诸国混战!届时会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咳咳咳!”
声音满含愤怒,越说越激动,竟至咳喘起来。
咳喘半天后,皇帝平复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是谁,待朕看清你的容貌,定灭你九族!朕观你魁伟健壮,定是武将出身。朝中武将就这么多,朕会挨个儿查探的。这天下,只会是我大昇的,你永远不会有机会……咳咳咳……”
咳嗽愈发剧烈,声音却渐渐飘远,直到四周重归寂静。
魏萦抖着手将桌帔掀开一丝缝,确定殿中无人,这才战栗着身子爬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皇帝不是猜忌他们魏家,而是猜忌所有的武将之家!
看样子,他总是梦见一个看不清的武将,要谋权篡位!
魏萦浑身冷汗直冒,脊背一阵阵发凉,她要赶紧回府,赶紧告诉叔父,早日做准备!
她定了定神,悄悄扒开一丝门缝儿,左右看看没人,这才一猫腰儿贴着墙边溜走。
她异常谨慎小心,直到摸回了御花园,见到了到处找她的晋阳,也没让人看出她的异常。
她微笑着和晋阳公主告辞,强装镇定,实则袖中的手一直在抖。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瘫倒软枕上,低声吩咐:“赶紧回府,越快越好!”
……
马车刚停稳,魏萦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去了叔父的书房。
魏萦进了魏国公书房,关上门,须臾,魏国公打开门,一脸凝重地吩咐常青守好院门,又再次关上了门。
叔侄两个一直谈到日头西斜,魏萦才拧着眉头的打开房门出来。
魏国公则留在房中写信给边关的世子,大意是要让二公子魏铎卸下粮草官的差事,回来结个亲事,为魏家早日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他今日听了侄女说出的一番话,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大哥战死后,大侄子年仅十七就被封为世子,接手三十万兵权。彼时他觉得不妥,接连向皇上请奏,想要上交魏家手里的兵权,却都被皇帝以“无可信之人,唯独信任魏家”给驳了回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让世子魏铮自请常年驻守边关,同时,朝堂之事,他能避就避,对外都是一副逍遥闲散不理事的模样。
原以为如此藏拙,圣上会放心魏家。却不知原来圣上心中藏着那样一个秘密!
照此来看,侄女说她梦魇中看到,魏家仅凭一封伪造信而全家获罪待斩,也不是天马行空,极有可能成真!
以老二魏铎莽撞冲动的性子,出纰漏是迟早的事。他若呆在边关,只会给老大拖后腿,还是叫回来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放心。
安排了老二的事,又转念想想自家侄女,魏国公捋捋胡须,皱眉沉思。
这晚回房,魏国公对夫人谢氏道:“萦萦明年这时候就及笄了吧?照理此时也该议亲了。”
谢氏叹气道:“妾身也正为此事忧虑。妾身这身子时好时坏,出不得门去,无法领着萦萦去各府交际。咱们府中,又没有旁的女眷可以代劳,这可如何是好?”
魏国公握着谢氏的手:“夫人莫要自责,你先天体弱,生下铭儿又亏损太多,还是养好身子为重。此事不急,高门世家虽门当户对,但人情复杂,琐事繁多,萦萦性子直爽,又无心机……怕是会吃亏啊!”
谢氏听闻此言,迟疑问道:“国公爷是否有了别的考虑?”
魏国公点头,压低声音道:“如今圣上忌惮,多事之秋,我魏家若再与世家联姻,怕是更树大招风。且我瞧着,圣上渐有打压世家之意……”
“以我之见,不如找个有前途的才俊,招赘。”
谢氏顿时咳了起来,“咳咳……国公爷三思,正经人家谁会愿意入赘?”
魏国公赶紧帮谢氏顺气:“你莫着急,八字还没一撇,人选我再斟酌斟酌,考校一番再说,你别管了,歇了吧……”
话说这边,魏萦从书房里出来之后,并没有回房,一个人坐在飞来湖边吹风。
一切豁然开朗。
她原以为前世之祸,根结在于二皇子为了夺嫡想谋取魏家兵权。而自己引狼入室是导火索,错信了裴琅那个人渣,让他瞅到了机会偷走了叔父的印信,伪造了谋反证据,才有了前世之祸。
如今看来,最深的根结竟然在于皇帝因梦而对武将心生忌惮!
那这么说,前世之祸很可能还会再次上演!
皇帝肯定在暗中密切监视所有武将,魏家手中的兵权是最多的,定是首当其冲!几位皇子暗暗较劲,都想拉拢魏家,若魏家一直不站队,保不齐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若要站队,皇帝那边一定会心生不满……
前有狼后有虎,魏家就像是一块被恶兽环伺的肥肉,唉……
“县主怎会一人在此?”少年温润和煦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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