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妃？”漪澜殿内，郭碧婧有些失控的惊呼一声，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
她定了定神，很快就又恢复了一贯的端庄娴雅。
“姑母莫不是忘了，殿下他已经有正妃了啊，这不都快生了么？”
郭妃哼了一声，“她娘家被满门抄斩，还差点连累了皇儿！如今白白占着那个位置，不能带来分毫助益，反而给人徒留把柄。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消失，让她把位置腾出来！”
“姑母既不想留人了，又何苦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万一有哪个嘴不严实，说咱们去母留子，不是更给殿下抹黑？”
郭碧婧放下茶盏，拿帕子揩了揩嘴，轻描淡写的接着说道，“况且，等那孩子长大了知道真相，怕是会养虎为患啊。”
“你的意思是……”郭妃迟疑问道。
“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能不能生下来且另说，就算是生下来……侄女听说，民间有个说法，叫七活八不活。她如今，不正好怀了八个月么？”郭碧婧笑意吟吟，话里有话。
这话的意思，郭妃作为在宫斗中脱颖而出的女人，又何尝听不明白。
可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孙儿，多少还是有些狠不下心的。
一时间，郭妃犹豫了，面上露出稍许不忍。
“姑母，既然打定主意正妃的位置要换人做，那就要快刀斩乱麻，一点尾巴也别留。否则，一进门就要当继母，怕是没有哪家贵女肯愿意的。”郭碧婧端起茶盏，轻轻掀动茶盖，状若无意的说道。
良久，郭妃叹气。
“罢了，这事你看着办吧，左右是在你们自己府里，我只当不知好了，眼不见为净。”
“姑母放心，侄女保管办的妥当干净，不留后患。”郭碧婧抿嘴一笑，语气轻柔，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门外，郭碧柔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捂着嘴，眼里噙着泪，瑟瑟发抖。
有用的就视若珍宝，无用的就弃如敝履，她们郭家，一向都是如此行事，却不知背地里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兔死狐悲，她如今，和二皇子妃的处境，又有何不同？
她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也就是她姓郭，起码能保住一命。
自上次后，她做小伏低，认错诚恳，最终被解了禁足，家里人不待见她，二皇子表哥躲着不见她。她的未来，就像无根浮萍一般，不知会飘向何方。
无奈之下，她只好频繁进宫，像个丫鬟似的尽心伺候姑母，希望姑母能看在她摇尾乞怜的份上，允她进府做个妾。
只是每次进宫遇到郭碧婧，都会被她冷嘲热讽一番。
郭碧婧还不知道摘星楼那晚的事，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大约，也是和二皇子妃一样，悄无声息的被人做掉吧？
难道要这样胆战心惊的继续坐以待毙吗？
不，她必须要做个有用的人，不能就这么被人当垃圾一样踢开！
郭碧柔渐渐止住泪，深深朝漪澜殿看了一眼，转身就朝二皇子的寝殿疾步而去。
因圣上的寿诞盛宴要持续三天，二皇子便也没有出宫回府，这晚也宿在宫里。
山羊胡的老幕僚刮掉了胡子，扮做老太监，也跟着进了宫，如今正呆在二皇子的寝殿里。
“吐蕃此次求娶公主和亲，殿下怎么看？”老幕僚下意识要去捋胡须，捋了一手空，只好哀怨的摸了摸下巴。
“如今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晋阳和云阳，云阳是我亲妹妹，我自然是不肯她去和亲的。”二皇子皱着眉头，“可论长幼，云阳为长，论身份，苏贵妃的位份在我母妃之上，怕是不好把和亲的差事推给晋阳啊。”
“殿下此话有理。不若找人向圣上进言，择宗室之女封为公主代嫁。”老幕僚继续游说。
“宗室？”二皇子摇头，“哪里还有什么宗室，所谓的皇亲国戚，都是些远亲罢了。”
“当年先帝举事，家眷被屠戮，只侥幸逃出来父皇一个。先帝即位不到三年就薨逝了，虽广纳后宫，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被封为绅王。”
“父皇即位时，他还只是个奶娃娃，后来便去了封地。他的封地在岭南，穷乡僻壤，山高路远，父皇体恤他，也从没让他进京朝拜过。如今我这个叔父，应该也就二十几岁吧，纵然他有女儿，也不过是个孩子，根本无济于事。”
“殿下莫忘了，近处还有一个皇亲呢。”老幕僚一双三角眼里泛着精光，“义宁县主，她可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宗室女了。”
说完，他无意识的拢了拢袖口，那里面躺着三百两银票，是他进殿之前，郭侧妃悄悄塞给她的。
不过是劝二殿下设计义宁县主去和亲，这点小小要求，又有何难？
况且，还能替殿下和郭妃娘娘解忧，何乐不为？
岂料，二皇子冷冷斜了一眼他，面色阴沉。
“你为何突然想到义宁县主？她跟你有仇怨？”
老幕僚脸色一僵，“奴才只是觉得……义宁县主的身份尊贵，容貌上佳，今日更是一战成名，为大昇扬眉吐气，若是她去代嫁，想必吐蕃那边不会有意见。”
说完，他擦了擦汗，顿时觉得袖口里银票开始发烫起来。
“不行！魏家不能得罪，要尽量拉拢过来。再者说，魏萦是我看上的女人，怎么能白白便宜那帮蛮夷！”二皇子眼神阴郁。
想起白日里的武场，一身红裙的义宁县主人比花娇，性子灼烈，竟然主动代替魏铎跟吐蕃侍卫比箭法，真是一朵带刺的蔷薇。
放眼整个上京，这么胆大妄为的女子也就唯此一个了。
二皇子陷入回忆，眼神越发迷离，情不自禁抬手摸上下巴，咂摸了两下嘴。
“女人果然还是带点刺才让男人念念不忘，太温顺了又有什么意思……”
“笃笃笃！”
敲门声适时响起。
“谁？”二皇子的意淫被骤然打断，有些恼火。
“奴婢来送宵夜。”声音含糊不清。
“不吃，下去！”二皇子皱眉。
老幕僚苦着脸，心想，殿下你不吃，好歹也体谅一下手底下的人。老奴今日扮了一天太监，根本来不及吃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是漪澜殿郭妃娘娘差奴婢来的。”送宵夜的婢女很坚持。
“进来吧。”二皇子一听是母妃安排的，便改了主意。
门打开，身穿浅粉色轻纱襦裙的少女举着托盘进来，缓缓抬头，脸上犹带着泪痕。
“是你？”二皇子盯着眼前人，面上隐隐有了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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