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大理寺如今正在到处查外地人,是想把外地人都集中在客栈里,好一一盘查!”裴琅眉头紧锁,声音中带了明显的怒意,“如今我们一出去,马上就会暴露!”
“我专门挑了这户人家租赁,是因为她与坊正沾亲带故,又贪财,若是好好安抚,许以重金,她断然会替我们遮掩过去。一定是你们言语冲撞,让她恼了!这才把我们往外赶!你们……”
裴琅咬了咬牙,忍了忍才没把蠢货二字骂出声。
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太了解上官瑾这个两辈子的宿敌,他联合京兆府,让各坊的坊正清查正在坊内所有租赁的房屋,驱赶没有户籍的外地人,目的为何,他心里明镜似的。
猫要抓老鼠,也要老鼠出来才行。出来了,全都赶到一个地方,才好一一筛选。
这两个蠢货,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把房东给杀了!还把人大大咧咧扔在屋里!
这跟把贼人二字写在脸上有何区别?
骂他们蠢货都是轻的!他原本设计好的所有一切,都被他们打乱了!
“人都已经杀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康巴一脸蛮横,粗声反驳。
“就是,裴公子总往外跑,把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人丢在这儿,出了岔子,反倒把屎盆子全扣我们哥俩头上了?你要是能少惦记些女人,这些事就不会发生!这事儿回头一定要好好跟王爷掰扯掰扯。”桑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
裴琅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易容后的面部如泥塑一般没有表情,只那眼神透出锐利,如剑闪着寒光。
“事已至此,你我只好分头出城了。如今,得想办法把这里遮掩过去。”半晌,他缓缓说道。
“你们把屋里打扫干净,我去街上买副薄棺,趁天黑前,你们扮做出城发丧的下人,就说是定远侯府的,死了个姨娘,死得不光彩,让赶紧埋了。”
“那你呢?”桑吉眯眼盯着裴琅,目光充满了不信任。
“我要做的事还没完成,暂时走不了。”裴琅垂着眼皮子,淡声说道,“你们若不信我,自己想办法出城也可以,这里我来善后。”
“那就按你说的办。”桑吉冷冷一笑,“反正你我也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们被抓了,你也跑不掉。”
“你倒提醒我了。”裴琅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红色的小丸。
“这是我配制的毒药,入口即化,顷刻毙命。”裴琅走上前,递到二人面前,“一人一颗。”
“裴公子,这是何意?”桑吉双手抱臂,扬起下巴冷冷问道。
“相信我,若是落到大理寺那些人手里,速死对你来说,是种解脱。”裴琅淡然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上官瑾那个人,看上去是正人君子,最会杀人于无形,手段可不比你我的少。落到他手里,任你的嘴是铜铸的,铁灌的,他都能想办法给你撬开。我想,二位也不敢出卖王爷吧?家中也总有人捏在王爷手中吧?”
说完,手里的小丸往前送了送。
桑吉和康巴互相对视,俱是脸色微变,不约而同伸手拿了毒药。
“你们二人出城后,可自行先回岭南,不必等我。待我办妥了事,接到了想接的人,自会向王爷复命。”说完,裴琅转身开门出了院门,戴着帷帽的女子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暮色四合,城门口处行人穿梭,匆匆如织,进城的,出城的,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出。
车轮轱辘轱辘转,远处来了一辆马拉的架子车,车上一口薄棺,一高一矮两个披麻戴孝的男子护着薄棺朝城门走来。
“站住!”守城门的兵丁拔刀喝住二人。
“军爷,家母突发恶疾,算命的说要赶着吉时落葬,时间紧急,求军爷宽容。”矮个子赔着笑,连忙上前往那拦路的兵丁手里塞了个鼓囊的钱袋子。
那兵丁掂了掂钱袋子,歪嘴一笑,“可以是可以,但是上面有命令,说要严查,就连包袱也要打开看。赶紧的,把棺材盖打开,验完了才能放你走。”
那矮个子唯唯诺诺,连忙同大个子一起把棺材盖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胖女人的脸。
那兵丁伸头看看,吊儿郎当的一笑,绕着马车走起圈儿来,在那棺材下沿儿抹了一把,搓了搓手上的暗红,开口道:“死了不到两个时辰,血还没凝固。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这里面是你娘?你娘刚断气你就迫不及待把人埋了,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他脸色骤然一变,皱眉喝道,“抓起来!”
两个披麻戴孝的男人一看大事不好,纷纷亮出身上的家伙,出招硬闯。
弯刀和短剑刚亮出来,不远处,卖菜的,挑担的,还有匆匆路过的,纷纷扯下身上的伪装,露出里面大理寺衙卫的皂衣,将二人团团围住。
原来这城门,是外松内紧,大理寺的人早就埋伏周围,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二人一见形势不对,赶紧掏毒药,方才那收了钱袋的兵丁,眼神骤然一凛,手里的钱袋子便朝大个子康巴掷去!
咔嚓一声,康巴觉得手肘一阵痛麻,许是折了,毒药顿时脱手。
桑吉见状,动作麻利地将毒药塞入口中,还未合上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下巴已被另一人给掰脱臼!下一刻,那人又一拳打在他脐上三寸,他顿时一口血涌了出来,将那未化完的毒药吐了出来。
蔚五眼疾手快操作了一番,终于捡了那人的半条命回来,这才冷冷的哼了一声。
赢七上前捡起钱袋子,揣进怀里,转头跟蔚五道:“大人真是绝了!派你我来守正南门。是早料到他们会傻乎乎地从南门出城?”
蔚五摇了摇头,“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布置了我们的人。只是大人说,那贼比较蠢,最有可能从南门出,故而让你我守株待兔。”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康巴听到如此羞辱的话,顿时恼怒不已,试图用大力挣脱开绑缚的绳索。
“别挣扎了,没用的。这绳子里缠得有铁丝,十个你也挣不开,乖乖随我回大理寺交代吧。”赢七笑眯眯说道,一摆手,众衙卫押着二人往大理寺行去。
一场闹剧顷刻间落幕,城门口又恢复了平静。
街头巷口处,停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蓬蓬的马车,车内的人躲在帘子后面,冷冷哼了一声,“蠢货。”
“唰”的一声,帘子落下。
“去晋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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