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知道自己成功的希望不大,这么多人,找一个,谈何容易。
但是,张伟心里认定一个理儿,不管陈瑶在不在,自己一定要把这海岛翻个底找天,找不到,自己心里无怨无悔,不然,会留下深深地遗憾。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执着地在这里找寻陈瑶?为什么自己认定陈瑶会在这里?张伟心里说不出理由,也不愿意多想,让自己有理由。
张伟刚开始进入一个寺庙,突然接到了何英的电话:“老公,你上班了吗?”
张伟还没开始回答,寺庙里和尚撞钟、念经、敲木鱼的声音已经传入电话中,何英接着说:“不对啊,你不在单位,怎么有撞钟念经的声音,你在哪里呢?”
张伟回答说:“普陀山。”
何英在电话里大吃一惊:“阿伟,你跑普陀山去干吗?什么时间去的?”
张伟:“昨天来的,找人。”
“找谁?”何英紧接着问。
张伟一点不耐烦:“干吗?你管那么多干嘛?审问我啊?”
何英忙说:“不是,你别发火,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是我老公,我当然要问问你啊,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用说了……”
听何英的口气一软,张伟有些心软,对何英说:“找陈瑶。”
“啊!”何英在电话里又大吃一惊:“陈瑶!你找她干吗?”
张伟知道何英知道陈瑶,也知道何英了解陈瑶和自己有业务关系,就耐心地说:“陈瑶因为个人感情的事情离家出走了,陈瑶和王炎还有我都是朋友,朋友出了事,总得管管帮帮吧,我这不就来这里找她了……你别想多了,我和陈瑶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别动不动就吃醋,掉醋坛子里出不来。”
“那你找到了吗?”何英在电话里吭哧了一会才问。
“没有,这么大一个海岛,每天有人好几万,很难找的,我昨天找了半天了,今天再继续找找看。”张伟说。
“她到那里干吗?想出家?”何英小心翼翼地问。
“有这个可能,就是情人节那天她被一个男人约出去谈话,然后回来不知道那男人到底说了些做了些什么,陈瑶就伤心欲绝,在佛堂坐了一夜,第二天就出走了。”张伟说。
“一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何英问道。
“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的话,一定揍扁他,妈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张伟说。
“那男人是哪里的?”何英又问。
“不知道,我没问过,不过听陈瑶有时候接他电话感觉好像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分手了又想恢复关系,但是陈瑶不答应,那男的纠缠的很厉害,所以这矛盾就激烈爆发,所以陈瑶就极度受伤,所以……”张伟对何英的提问极有耐心,他不想让何英误解什么,他知道何英是个喜欢吃醋的女人。
“哦!是他!”何英脱口而出:“一定是他!”
“是谁?”张伟很奇怪地问何英:“你认识那男人?”
“不不不,不认识,”何英说漏了嘴,忙掩饰说:“我随便说说的,我上哪里认识那个男人啊,乱猜什么啊,还说我多疑,我看你才多疑呢?”
“你不是知道陈瑶的吗?”张伟追问。
“知道啊,还不是从你嘴里知道的?”何英说:“是你找我问认识不认识她的,你忘记了?”
张伟“哦”了一声,对何英刚才的回答感觉不甚满意,何英脱口而出说“是他”,是什么意思?听语气很肯定,何英一定是认识那男的。
“张伟看看寺庙里的人群,对何英说:“现在我要忙了,不和你说这个,回头给你说……”
张伟认定何英认识陈瑶和男人,不过,认识陈瑶对张伟来说也无所谓,同行大家认识很正常。何英之所以否认认识陈瑶,一定是和吃醋有关,这女人他妈的最喜欢的就是吃醋。
不过,张伟最兴趣的是何英认识那男的,回头一定要问出那男的是谁,上门找他算账。妈的,要不是那男的,老子也不会跑这么远折腾这么累,回头得让那男的给老子报销差旅费……
忙乎了一上午,张伟才跑了5家寺院,一无所获。
中午,张伟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云台居,找慧空大师,看慧空大师这里能有什么收获。
慧空把张伟让到厢房坐下,然后对张伟说:“施主,我打听了这里之外的所有尼姑庵,都没有叫陈瑶的女施主去过。”
张伟心如死灰,很沮丧,长叹一声,然后说:“那谢谢大师了,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张伟起身欲走。
慧空大师看张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张伟站住,看着慧空:“大师有何吩咐?”
慧空轻轻说道:“昨日施主只说了要找的陈施主的名字,没有描述相貌,本庵经常有女施主来这里上香捐香火钱,从不留名,请问施主所要找的这位陈瑶施主,年龄几何?又有何具体相貌?或许贫尼能回忆一下,看有否此特征人物来过。”
于是张伟把陈瑶的具体外贸特征和年龄详细告诉了慧空。
慧空听张伟说完,思忖了一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施主所要找的这位女施主好像和本庵的一位常年施主相貌十分相似,这位施主3年前就经常给本庵供香上火,捐钱,前几天,这位施主又来了,提出想在本庵剃度出家为尼,说先来探询,如能应允,则回去处理善后,几日即可回来。
“贫尼看这位施主似为情所伤,然尘缘未了,六根尚存,劝慰她不必非要出家剃度,只要心里有佛,在家里和在尼姑庵是一样的,只要能放下,境是随心转的。”
张伟一听,一定是陈瑶无疑,怪不得陈瑶的纸上写有云台居的名字,原来这里是她的定点捐助点,原来是她的长期友好单位啊。
张伟高兴地连连点头,急不可耐冲慧空说:“是她,一定就是她,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她现在在哪里?师太快带我去找她!”
慧空:“善哉,施主可认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张伟忙点头:“是,是,一定是。”
慧空轻轻摇摇头:“可是,这位施主,她的名字和你要找的陈瑶对不上号,可能是你找错了。”
张伟一听:“她姓什么?叫什么?”
慧空:“施主别着急,听贫尼慢慢说,这位女施主以前从不留名,后来经常来,又和普济寺院的净空师弟是好朋友,熟悉了,才知道她的名字……”
“大师快说,她叫什么名字?”张伟心里急火火的,顾不上礼貌,又打断了慧空的话。
慧空轻轻笑笑,慢悠悠吐出一个名字。
“张小波。”
“什么?张小波?”张伟一下子有些发晕,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她叫张小波?”
“是的,”慧空点点头:“不叫陈瑶,叫张小波,是不是和你找的不是一个人?”
“是,是,是,不,不是,是……”张伟语无论那次,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张小波?不是高强的前妻吗?张小波怎么和陈瑶能联系在一起?难道张小波是陈瑶?或者张小波不是陈瑶,但是和陈瑶长得一摸一样?
张伟脑子里的问题一堆堆向外涌,浑身的血液流速加快,大脑很亢奋。
张小波是高强的前妻子,是做旅游的,家在兴州,是单身,这些都和陈瑶一样,而且年龄也对上号,传说中的长相也和陈瑶一样出众……
张伟猛地一拍自己的脑子,张小波一定是陈瑶,那骚扰陈瑶的男人一定是高强。怪不得何英会对自己找陈瑶这么紧张,怪不得何英说认识那男人,怪不得陈瑶初次见王炎的时候听王炎说起何英脸变色,怪不得那晚在东湖度假村陈瑶看到自己和何英坐在一起会变色离去……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一个事实:陈瑶是张小波!
何英早就知道陈瑶是张小波,只是不敢说出来,一定是怕自己和陈瑶发生什么事情!
陈瑶早就知道自己在中天工作,只是一直不点破,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以前的事情而难堪!
那天在海南,老高和何英对话,说遇见一个人在同一宾馆,何英为之吃醋,说的也自然就是张小波了!
张伟的脑子飞快旋转,把这些事情前前后后一想,连接起来了,原来自己身边的陈瑶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张小波,中天的前董事长,张董事长。
原来陈瑶是张小波离婚后起的新名字。
突然来临的这一切,让张伟极度兴奋和激动,老天,重大发现!
不过,这发现好像只会让自己能激动兴奋起来,因为别的人对于陈瑶以前是谁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人会关心陈瑶以前叫什么名字。
只有自己,因为对传说中的张小波一直耿耿于怀,一直铭刻在心,所以才会为这个发现而激动。
还有,亲爱的小郭兄弟在兴州遇到的张小波自然就是陈瑶了,可惜这兄弟语言表达能力差,描述不出具体的相貌特征来,不然,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突然的这个发现让张伟激动不已,自己真是阴差阳错,和老高真是有缘,邂逅老高的前妻,准备娶老高的后妻。
还有,要是陈瑶知道自己准备娶何英,不知道会怎么想?不知道陈瑶和何英现在彼此心里会不会原谅对方?
想到这里,张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伟大发现并不能对外公布,目前还只能压在自己心里,让任何一方知道自己知道陈瑶是张小波的事情,都会让大家很尴尬,没有任何好处。
本来还打算回去盘问何英的,也免了。
张伟决定把这个伟大的发现暂时隐瞒起来,看适当的时机再点破,尤其是何英那边,不点破的话她会继续疑神疑鬼。至于陈瑶那边,要是她不愿意说,那就随她好了,或许她改名字的目的就是要忘掉过去,不愿意再让自己回忆从前,那样自己又何必去点破刺激她呢?毫无意义。
“大师,您知道陈瑶……不,张小波现在在哪里吗?她们是同一人?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张伟兴奋地对慧空说。
慧空看着张伟这半天神魂颠倒、忽喜忽忧的样子,沉稳地施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要找的是陈瑶女施主,而并非张小波施主,为何一听名字却说是同一人?说是你要找的人呢?”
“简单啊,大师,一个人两个名字。”张伟热乎地对慧空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慧空说道:“你要找的那位女施主现在正在普济寺净空师弟那边做客。”
普济寺,不就是旁边的寺庙吗?张伟是从远到近查找寺庙的,却没想到陈瑶竟然就在近在咫尺的寺庙里做客。
张伟心里一阵轻松,忙对慧空兴奋地施礼:“哈鲁利亚!感谢神!谢谢大师!”
慧空闻听张伟这么一说,忙低头:“善哉,敢问施主是哪路神仙,来我普陀佛教圣地交流传道……”
慧空还没说完,张伟已经跑没影了。
张伟快速跑到普济寺,这是个规模很大的寺庙,里面游客如织,人山人海,烧香的、拜佛的、求愿的,络绎不绝。
张伟一下子有些发懵,我靠,这么多人,这么大地方,上哪里去找。
张伟拉住经过的一个小和尚:“请问小师傅,净空大师现在何处?”
小和尚看了看张伟:“你找我师叔?”
靠,这净空在这里还是有一定资历的哈。张伟忙点点头:“我从大陆而来,特意来海岛拜见净空大师的。”
小和尚说:“等下,我给你问问。”
说着,小和尚摸出一个手机,按了几个数字,直接就接听。
这出家人也都配手机,还是内部虚拟网,厉害。
小和尚很快就拨通了电话:“师兄,今天师叔在哪里?有客人来访……在后院禅房?好。”
打完电话,小和尚一指旁边一条狭窄的走道:“穿过这个巷道,向前走30米左右,向右转直走30米,再向左转直走50米,进入一个小院子,左边第一间就是师叔的禅房,施主直接过去吧。”
张伟忙谢过,按照小和尚说的额路线往里走。
越走越安静,人越少,越曲径通幽,等走到小和尚所说的小院子的时候,竟已是十分安静了。
张伟看着院子里参天的古柏和槐树,还有绿化地满园的常青藤,感受到了一种静谧和安详。
好一个修行的所在。张伟心里不由赞了一个。
张伟悄悄走进院子,没有人,什么声音也没有。
张伟看了下四周,每个门都关着,仿佛这里是无人居住无人来过的样子。
张伟悄悄向净空大师的禅房走过去,快接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忙住脚停留。
“净空大师,为什么我走了那么多家,竟然没有一家会接纳我,难道我佛竟不愿为我提供一个修行修身修智的机会吗?难道我是因为人间的罪孽太重,我佛竟不肯收留与我?”一个轻轻静静的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陈瑶,不,是张小波的声音。张伟一阵兴奋,又一阵轻松,额滴神,终于找到你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伟悄悄走到窗前,隔着窗棂往里看,看到陈瑶正端坐在禅房中央,和一位30多岁的和尚面对面,保持大约5米的距离,正在对话。
张伟彻底松了口气,浑身顿时感觉筋骨像散了架,今天跑了一天,到现在连中饭都没吃,一直没感觉,这会才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
张伟无力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边休息边听室内二人的对话。
“施主,你和我佛交由已久,修心甚有长进,有一个道理,其实你应该能够明了,或许正是因为那些师姐师妹对此深有体悟,才会拒绝你出家。”这是净空大师的声音,声音很缓和平坦,如行云流水,娓娓道来。
“愿听大师指点迷津。”陈瑶的声音很低沉,但很虔诚。
净空缓缓说道:“你要从心里去感悟佛,要明了一个基本的心念,佛,不是万能的,佛,不能赐我们以解脱,他只能教导我们,引导我们,我们还是要凭自己的努力才得解脱。佛,不能使我们上天堂,或判我们入地狱。”
陈瑶好像有些惊异大师的话:“大师,你——”
“阿弥陀佛,”净空又继续说道:“陈施主,贫僧是出于与施主的友情和对世人的友善,才说出这话,看施主的气色和面相,施主并未有断绝尘缘,心中的情缘未尽,若从此入我佛门,则会更多伤及他人,则罪过大了……”
“还请大师明鉴,继续指点迷津。”陈瑶口气喃喃。
“那好,施主既如此说来,那贫僧就多说两句,”净空的声音充满磁性:“修行,并不是要每个人都出家,其实普通人在生活中遇到各种烦恼,修身养性也能用上佛的各种思想。简单地说,生活中有许多困惑,其实是人们自己寻找的,很多佛学思想可以普度众生……”
张伟侧耳倾听。
“生活工作中,常常是别人把好事派给你你就高兴、不好的事派给你你就苦恼,佛家讲,这是自寻烦恼,与其免不了痛苦做事,还不如以欢喜的心做事情,不仅能做好,还会让身心快乐……”净空继续说道:“我为情所伤,看破红尘,这是不少人,特别是很多来寺院的女施主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其实无情则伤是你最大的敌人,与其为情所伤,与其看破红尘,不如自我调节,自我排解,遇事多替对方设想,就不会有那么多伤感和悲忧……”
张伟不觉听得入了迷。
“大师所言极是。”陈瑶说道:“可是,弟子有一想法,那就是消除因情而带来的伤和痛,有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会忍辱,放大心胸,遇到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多替对方着想、顺从人意;赞叹人家好的,不好的不要说也不存于心……这样就没了烦恼,何乐而不为……其实这些普通人生活中遇到的烦恼、困惑等都可以用禅的思想、加强个人修行来解决……”
净空说道:“施主,只要心中有佛,修行未必一定要来普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心诚则灵,我佛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善哉!”
“大师所言,弟子谨记,弟子回去后定当依大师所言而做,”陈瑶缓缓地说:“弟子心绪仍未有根净,想请求大师宽允,在这里再住上3个月……”
张伟听到刚才净空大师的话,突然心中感动不已,仿佛被净化了心灵,听到陈瑶说回去,心中颇感快慰,最后听到陈瑶说要在这里再住上3个月,一下子急了,起身推门,脱口而出:“可不得了,你还要住3个月……”
张伟突然进入,把陈瑶吓了一大跳,浑身一颤,净空大师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任何觉察。
陈瑶定睛一看,是张伟进来,身体突然急剧抖动,脸上的表情剧烈抽搐,显得很意外,更多是一种内心感情的刺激,嘴唇不停发抖:“你——你——”
张伟看到陈瑶意外和激动的表情,心中充满了欣慰和释放,陈瑶有足够的理由激动,自己仿佛从天而降,没有任何征兆,换了谁都会很意外,用欢快的声音说道:“老天爷,终于找到你了,一大家子人都急死了……“
陈瑶仍是直勾勾盯着张伟,身体继续颤抖,嘴唇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去的。”张伟很快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看清楚了陈瑶的脸色,不由吓了一跳,短短几天不见,陈瑶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暗淡无光,面容憔悴,神色灰暗,脸庞消瘦,整个身体在颤抖的时候显得弱不禁风。
看到陈瑶竟然几天之内成了如此这般模样,张伟心中涌起一阵怜悯,一阵心痛,唉,好好的一个女人被高强折磨成这个样子,回去一定要去找高强,揍他狗日的,替陈瑶出出气。
“你干吗来接我回去?我现在不打算回去。”陈瑶这会身体的抖动已经轻了,眼睛也不再看张伟,闭目吐纳。
“你不知道家里、公司里还有大家都记挂找你,找不到你,都急坏了,你要是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公司生意会受很大影响,你妈妈非急出病来不可。”张伟站在陈瑶旁边,对陈瑶说。
“我妈病了?”陈瑶又睁开眼睛。
“没有,我让王炎和丫丫经常去看看,说你出差手机坏了,暂时联系不上,可是,要是老是见不到你,你妈还不急出病来?”张伟蹲在陈瑶身边,边说边打量着净空大师。
听张伟说完这话,陈瑶没有回答,继续闭目养神。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净空大师一直闭目静听,没有任何表情,这会缓缓说道:“这位施主,请坐。”
张伟一看,没有椅子没有凳子,只有打坐用的一个蒲团,于是干脆也学陈瑶的样子,一盘腿坐在蒲团上,对净空大师点头示意:“多谢大师。”
净空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陈瑶和大师都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张伟看他们不说话,自己刚才的话又说完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坐在蒲团上,一会看看净空,一会看看陈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伟的腿一会就麻了。
张伟想站起来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可是看他们二人都默然不语,安然不动,也不好意思乱动了。
此刻,张伟心里不急了,反正人已经找到了,飞不了了,多坐一会也无妨。
张伟刚才回答陈瑶的话的时候,特意强调她妈妈的身体,指望用她来打动陈瑶。张伟知道,对于一个万念俱灰的女人来说,或许亲情是唯一的指望。
看刚才陈瑶的表情,应该有戏。
张伟的腿在经过一开始的麻木之后,反倒没了感觉,感觉不到麻木了。
张伟坐在坐垫上想,原来这就是麻木不仁的感觉吧。
张伟此刻又想给徐君和王炎丫丫他们发个手机短信,报告人找到的好消息,可是,总感觉这会要是摸出手机,会破坏这禅房内安静祥和的气氛,于是忍住没摸手机。
张伟这会心里又很自豪,颇有成就感,自己真的很像一个侦探,凭借蛛丝马迹,几百公里之外,茫茫大海里的孤岛上,竟然真的找到了大活人。
正在得意洋洋琢磨间,忽听净空大师缓缓而言:“施主请回吧!”
张伟一听,不由一怔,这和尚说的什么意思,是让自己回去呢还是让陈瑶跟自己回去?
张伟睁大眼睛看着净空,指望他说得明白一点。
可是,净空大师却又闭口不言。
张伟看看陈瑶,也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张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都不说话。
张伟于是也干脆装作不懂,坐在那里不说话。
半晌,陈瑶终于说话了:“大师,弟子真的不能在这里多住几日了?”
张伟醒悟过来,原来净空是对陈瑶说的。唉,出家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真麻烦。
“刚才贫僧已经说了,只要心中有佛,在哪里都一样,再送你一句,只要心中有佛,一日和365日,一年和10年,都是一样的,莫问时间流逝,只求我佛永在……”净空低头合掌,喃喃说道。
“对,对,大师所言极是,只要心中有佛,和时间没有关系,回去天天都可以修炼,没事我可以陪着一起修炼……”张伟急忙接过来随声附和。
陈瑶扭头狠狠地瞪了张伟一眼,吓得张伟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然后陈瑶低头向净空说道:“大师所言,弟子谨记。”
张伟听陈瑶自称一口一个“弟子”,心想,你又没出家,称呼什么弟子啊。
净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张伟:“这位施主,刚才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张伟一愣,这净空好厉害,自己刚才这么悄悄过来,竟然被他觉察,莫非他是武林高手?
张伟忙回应:“是的,大师,我刚才过来有一会了。”
陈瑶接过话来:“大师,这位施主姓张名伟,是我的一位——一位朋友。”
净空点点头:“施主不远迢迢,渡海登岛,来我佛门净地找寻女施主,精神可敬可叹。”
张伟心里有些喜滋滋,忙说:“谢谢大师夸奖。”
然后净空目光又转向陈瑶:“女施主,你且随这位男施主回去吧,你心中尘缘未了,七情未结,六欲尚存,我佛慈悲,祝愿天下万物苍生甘甜雨露,永远祥和……世间凡事则缘,成也缘,败也缘,务必谨记,万事不可强求,对世间苍生来说,缘即命运之造化,然造化不可更也……”
张伟听到净空后面的话,心中突然一动,心里突然狂涌起一股情愫,这是伞人经常说的话,伞人信奉的不就是这个理吗?
张伟又看看陈瑶,看看传说中的张小波,这个女人在感情上可以说是饱经风霜,屡遭重创,先是被高强和何英联手打击,而后又糟高强纠缠骚扰。身体上的创伤可以愈合,而心灵的伤痕却很难修复。这也是伞人说的话。
想起高强牛逼哄哄的样子,张伟又来气了,这家伙妄图破镜重圆,强陈瑶所难,笑话,摔碎的镜子真的还能修复得完好如初吗?不能,永远也不可能。
回去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老高,一定要帮朋友出了这口恶气。张伟心里暗暗琢磨。
陈瑶恭敬地向净空大师点点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看张伟,又看看净空,犹豫了片刻,向净空大师说:“大师,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女施主但请直言无妨。”净空说道。
陈瑶又看了看张伟,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悲凉,可惜张伟没有看到。
然后陈瑶看着净空:“大师,这位张施主是弟子的好友,今日他来一次很不容易,能有缘结识大师,也是荣幸之至,弟子想烦请大师,有劳大师,帮我这位朋友看看相,看看我这位朋友的未来。”
张伟一听,心里有点想乐,敢情陈瑶要请这和尚给自己算命了,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看到陈瑶一副虔诚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净空大师遥感自己进院子的事情,不由认真起来,郑重地对净空说:“那就给大师添麻烦了。”
“二位施主,佛说,将来之事实不可测也,然可观其面,察其神、洞其眸,感知其心智深邃……既然二位有此心意,贫僧就斗胆弄斧了……”净空说完,冲张伟招了一下手:“请施主坐近贫僧。”
张伟连忙坐近,净空的话听得半懂不懂,只管坐那里听候宣判。
净空静静地看了张伟半天,一句话不说,看得张伟心里直发毛。
陈瑶一直看着净空大师的眼神,过了一会悄声问道:“大师……”
净空没有回答陈瑶,静默了一会,对张伟说:“施主,看你气色,最近似乎大病一场,是否?”
张伟一听,这和尚是有两下子啊,忙点点头:“是,大病初愈。”
倒是陈瑶大吃一惊:“你——你大病?什么时候?”
“也不是很大,高烧,急性扁桃体炎,”张伟笑笑:“就是你出走的这段时间。”
陈瑶眼神冷淡地看了一眼张伟,没再说话。
净空继续说:“看施主眼神和气色,似乎心中有一股躁动,心绪很乱,心里有很大的纠葛……”
这会张伟有些吃惊:“大师如何看得?该如何化解?”
净空缓缓地说:“并非贫僧懂得妖孽之术,但凡有经验经历之人皆能看出施主的气色和眼神里包含有一种惊惧、燥乱和纷扰,至于如何化解,贫僧亦无良法,只送施主一句话:凡事学会淡定从容,三思后行,把握好度。”
张伟忙起立施礼:“谢谢大师指点。”
对净空的话,张伟有些不以为然,这话用到谁身上都可以,谁不得淡定从容,三思后行,把握好度啊。
看看时间不早了,张伟和陈瑶向净空大师告别,收拾好行李离去。
陈瑶的行李是一个中等的便携行李箱,自然就由张伟来搬运了。
二人离开普济寺,直奔渡口,4点才坐上快艇,去舟山轮渡码头登岸。
到舟山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上7点,去海州或兴州的班车都没有了,晚上要在这里住下。
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张伟到现在为止,只吃了一顿早饭,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从离开普济寺到现在到舟山,陈瑶基本没有和张伟讲话,对张伟的眼神非常冷淡,几乎不正眼瞧一下。
张伟倒并不在意,知道陈瑶是心灵创伤太重,精神不好,不愿意多说话,另外,遭受创伤的女人,基本都会产生一种心理,那就是: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伟相信,接连遭受感情重创的中天旅游前老板娘张小波一定也会有这种想法,一棍子打死一大片。
自从中午自己知道陈瑶就是张小波,张伟突然感觉自己和陈瑶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起来,传说中那个高贵美丽神秘的女人,竟然就是自己熟悉的陈瑶,竟然还会到自己的老家,被自己当做准媳妇用来应付爸妈,这一切,想起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张伟看着陈瑶脆弱的身体和面容,心里对这个张董事长充满了同情和尊敬,但是,又感觉到熟悉而陌生,一时竟有些怯怯,心里分明客气起来。
“去海州和兴州的公共汽车都没有了,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了,我们先吃饭吧。”张伟饿得浑身无力。
陈瑶一把拎过行李箱,语气淡淡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我不饿,你自己吃去吧。”
张伟看陈瑶冷漠的神态,心里有些不大适应,这女人啊,真是难以琢磨,或许是来普陀一趟,受到了佛教的精髓熏陶,对男女授受不亲理解贯彻地更透彻了。还有,如果是因为感情的创伤,那也是高强做的孽,怎么能把帐算到自己身上呢?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自己和陈瑶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自己上次深夜的非礼,或许借着这次的挫折,又在她心里旧账重提,对自己严加防范,疏远戒备了。
张伟没再客气,自己走到附近的面馆,要了两碗海鲜面,独自吃了起来。
陈瑶在满门口拿着手机发短信。
吃完面,张伟出来,对陈瑶说:“我们找一家宾馆去休息吧。”
陈瑶没说话。
张伟伸手去拉陈瑶的行李箱,陈瑶退后了一下:“谢谢,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瑶变得这么客气,让张伟一时心里颇为不适,不过,看陈瑶心情不好,也不再坚持,二人沿着轮渡的沿海公路往前走,找寻合适的宾馆。
路上,张伟想和陈瑶说说话,活跃下气氛,可是,看到陈瑶冷冷的面容,几次要说,又把话咽了下去。
快10天了,陈瑶的心中还饱含悲怆,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
想想自己,也总是不停地想起伞人,心里也总是一阵阵的隐痛。
看着陈瑶夜幕中孤单地身影,张伟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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