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叫人不敢直视,苏平河别过脸去闷闷地说:“那我不是成了你的人形挂件?”
段长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好笑的形容,没忍住轻笑出声:“我倒情愿你是。”
“啊?”
“那样你就不会再遇上像今天这样的事了。”段长暮想了想又说,“往后当值就跟在我身边,散值就叫扶光寸步不离地跟着。”
苏平河:“……没必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你还能护着我一辈子不成?”
段长暮静静地凝视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神看得她心口直跳:“有何不可?”
苏平河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段长暮竟然会这么说,心里陡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似乎……还有点甜蜜?
但她很快又在脑海中亲手将这点旖旎的想法给擦除掉了。
她怎么敢?
那可是书里的男主!
她只求能在他手底下留一条小命,得一处容身之所就足够了,哪里还敢奢望太多?
念及此,苏平河再不敢与他对视,垂下双眸喃喃道:“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段长暮见她双颊泛红,眼神迷离,伸出手去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我说过的话,定然会兑现。”
苏平河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没敢再做出任何回应。
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驶入了安定侯府。
苏平河在先沐浴还是先吃东西之间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边沐浴边吃点小点心。
这要在三年前,她刚穿来时,哪里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安定侯府沐浴?
而此刻,她整个人浸泡在偌大的温泉池里,边吃着池边的小点心,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谓叹。
真是快活似神仙。
然而不过片刻,她就被巨大的震惊席卷了!
此刻,隔着雾气缭绕,正披着缓袍缓缓走来的,不是段长暮是谁?!
“啊!”苏平河惊声尖叫,“你……你进来做什么?”
段长暮将缓袍缓缓褪下扔在一旁的屏风上,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眉眼间满是不解:“自然是来沐浴,还能做什么?”
“你好好的沐什么浴?”苏平河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自胸口往下围了一条长长的巾布,但仍旧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前胸。
段长暮见状莫名其妙,边脱裤子边说:“你以为这两日就你没吃好睡好?我就差没把京城的地给翻一遍了,这么热的天,我在自己府上,沐个浴还不行了?”
虽然他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但是……
“你干嘛跟我一起洗?”苏平河别开头,皱眉道,“不能等我洗完了再进来吗?”
“男人之间一起沐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段长暮说着就迈开长腿下了水,“我跟奕王常常一起沐浴,从没见他像你这般裹得严严实实过。”
苏平河压根不敢往他那边看,只想快点洗完离开池子。
段长暮见她一直背对着自己,又见雾气氤氲中,她的后背至脖颈处洁白莹润,心里骤然起了莫名的燥意,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苏平河,你离那么远做什么?”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无端暗哑了几分,不由又清了清嗓子,“过来,将你的点心分我一些,我也两日没怎么吃东西了。”
苏平河哪里敢离他太近?她的身体虽然围着长巾帕,但并未缠裹胸布。
她这具身体又该死地遗传了沈氏的曼妙身材,随着年岁渐长,胸前越发不容小觑,若是离得近,段长暮只要不瞎,立时就能发现她的异样。
她不敢想象在这种场合下被他撞破自己的秘密会怎样。
先不说他会不会恼怒自己的欺瞒,光是眼下这种旖旎又尴尬的状况,就足够叫她无地自容了。
段长暮见她没有反应,不免疑窦丛生,竟兀自缓缓向她走去。
苏平河听着身后哗哗的水声,一时心如擂鼓。
到底还是心生一计,趁段长暮越靠越近之际,猛地转身跳起,用手疯狂地砸向水面,激起了满池的水花,正巧都泼到了段长暮脸上!
段长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好容易才擦去脸上的水,咬牙切齿地冲苏平河喊道:“苏!平!河!你疯了不成!”
眨眼间,苏平河已经飞快地爬上了岸,伸手取来屏风上挂着的缓袍,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给裹了起来。
段长暮只看到她纤瘦的背影一闪而过,便见她转头朝自己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恶作剧地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嘛,安定侯何必如此动怒?”
那笑容太耀眼,配合着她此时被雾气蒸红的粉嫩面颊,有股说不出的清丽妖娆,直叫段长暮顿觉口干舌燥起来。
他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也不敢再与她计较,只铁青着脸色瞪了她一眼:“还不快滚!”
苏平河求之不得,朝他吐了吐舌头就转身溜开了。
—
这一晚,两人都没能睡好,都不约而同地梦到了对方。
段长暮的梦里自然是百般亲密不可言说。
苏平河的梦里却是充满了恐怖色彩,忽而是被段长暮厌弃,忽而是被姜晚意辱骂,甚至还被圣上下旨以欺君之罪关入了大牢……
翌日醒来,苏平河疲惫不堪地去都察院报道,段长暮倒是如沐春风,看向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暗藏的情愫。
“这么说,那批军饷确实已经被挪用了?”刘御史在听完苏平河汇报后问。
苏平河点点头:“不过只怕经此一事,对方可能又将动过手脚的军饷给恢复原样了。”
“有你被绑架的事实依据,足够去户部拿人了。”段长暮道,“我这就写手令给你……等等,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刘御史本来想说,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安定侯亲自去户部拿人吧,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段长暮便领着苏平河出门了。
户部是苏宴海的地盘,苏平河来了,少不了要去拜见他。
“平河见过二叔。”
苏宴海朝她点点头,又看向段长暮:“不知安定侯光临我户部,所谓何事?”
“本侯接到密报,称身为户部侍郎的杜松,竟然胆敢挪用运往边疆的军饷。”段长暮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竟有此事?”苏宴海显得无比惊讶,赶忙派人将杜松喊了过来。
杜松来得很快。
苏平河细细打量着他,见他个子不高,有些微胖,眼神接触到苏宴海时,有着一闪而过的恐惧。
“下官参见安定侯。”
段长暮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几乎立时就叫人拿了杜松:“苏尚书,人我们就先带走了。”
杜松连连挣扎:“安定侯这是何意?”
“事到如今,杜大人还在本侯面前演什么戏?”段长暮冷哼一声,“杜大人既然做得出绑架朝廷命官之事,还有什么不敢的?”
杜松佯装不解:“下官不懂安定侯在说什么,不知安定侯无缘无故血口喷人是为何意?”
“无妨,等杜大人去了都察院,自然就能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段长暮朝苏宴海微微颔首,对自己人下令道,“带走!”
于是,苏平河又一次跟随段长暮来到了都察院的刑讯室。
都察院到底是审理官员的所在,刑讯室环境要比刑部亮堂许多。
段长暮没有立时着人将杜松绑上刑架,而是大发慈悲地让他坐在了自己对面。
“杜大人是聪明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段长暮的开场白很是温和,“若是没有本侯保你性命,只怕杜大人活不过今晚。”
杜松仍旧是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下官实在不知犯了什么罪。”
段长暮拿手指了指苏平河,慢声细语地开口道:“绑架他的贼人早已供认不讳,杜大人再怎么不松口,也并无任何意义。”
杜松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盘算自己如何开口更为妥帖:“有人恶意栽赃罢了,下官可不敢认下这桩大罪。”
“绑架一事杜大人大可狡辩,可是都察院还收到了杜大人贪墨军饷的密报,这又如何解释?”
“一份无中生有的密报罢了,也值得下官解释?”杜松满不在意地冷嗤一声,“只怕类似的密报,都察院每日都能收到上百封吧?”
“那杜大人倒是解释解释,这丢失的军饷,究竟去了何处?”段长暮伸手亮出一张纸,“军饷移交给兵部时,可是杜大人的亲手画押,军饷自进入兵部库房以后,连只苍蝇也没从库房里飞出去过,难不成会凭空消失?”
“下官不懂安定侯是何意。”杜松仍旧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下官移交给兵部的军饷绝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可是今日上午,本侯才同兵部尚书杨大人一同去清点了军饷,发现确确实实如密报中所言,少了三成之多!”段长暮又将另一份卷宗扔在了杜松面前。
听闻这话,杜松猛地瞪向段长暮:“军饷明明已经恢复原样了,怎么会……你!你竟然故意栽赃我!”
段长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杜大人总算是承认了。”
杜松自知失言,颓然地低下了头,面如土色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杜大人,”段长暮又说,“本侯不相信以你的胆量,敢一个人私吞如此巨额的军饷。你只需供出你的同党,本侯自会保你一命。”
杜松哂笑道:“安定侯莫要诈我,我早就把贪墨的军饷还回去了,这点小事,顶多丢了这顶乌纱帽,还不至于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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