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她,连裴骃和玄袍男子俱是身形一顿。
显然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裴骃蹙眉,神情有些不忍,却硬是将将扯出笑意:“大人,这便是您说的有趣的事?”他走过去,步子迈的极为沉重,靠近楠木箱时,两个孩童更剧烈的颤抖,喉中叮铃大响,于宽敞寂静的房内愈发的刺耳。
那种如踩在悬崖峭壁上的绝望从他们稚嫩的曈眸中散开,又或许,他们已知晓等待自己的命运。
玄袍男子几不可察的身形微倾,垂在身侧的指节握紧,旋即松开。
他与宋清所处不过半丈,威严凛冽的气势刹那冰裂般朝她袭来,她愣了愣,油然而生一种无比强烈的念头。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以至她脑海中竟破天荒的想起那个清隽俊美的青年。
裴鹤铭!
会是他吗?
她目光定在他宽阔而笔挺的背脊,玄色披风无风自动,露出他披风下的长袍,袍角的青竹暗纹在灯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兀自出神中,两个孩童被家厮从箱内拖拽出来,解开捆缚手脚的绳索,将遮口的布巾扯下,顺势拉出一只铃铛。
就这样匍匐在程素脚边,自发自觉的跪行上前捧着他的脚“虔诚”的朝拜。
“外头那些歌姬,怎么比得上他们这青涩又嫩呼呼的身子,”程素眼里透着几分欲色。
宋清只觉喉间一阵恶心不适,她强压着这种感觉,可脸色却一点点的难看起来。
不想被人看到,她垂首,尽量控制自己胸腔燃烧的怒火。
但这禽兽显然做了十足的准备,他甚至邀裴骃玄袍男子狎玩,宋清心里万分着急,快速思索着如何拒绝,便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纷杂混乱的动静。
程素脸色一变,着人去看发生何事。
这档口,宋清也顾不上熟不熟,上前一把拽住了玄袍男子的袖口,压低了声音的道:“你们今次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既然与裴骃一起,那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
玄袍男子倒没料她会出手,隔着宽大帽檐垂首盯着她。
而从她的角度,恰好可看到他玉般的下颌。
话音刚落,还未等到男子的回应,便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门竟被人一脚踹开,最先在前的是扬州卫指挥使司王昂。
王昂看到内里的景象也是一怔,显然没料到竟在此处遇到了布政使司。
“惊扰了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是因有人报案说是此处有窃贼,这才带人来搜。”
王昂朝里望了眼,显然瞧到了跪伏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以及一个风流俊俏的郎君,一个身披披风遮的严实的男子,还有个脸上带着胎记的清秀少年。
这一屋子的人,个个奇怪的很。
就在半个时辰前,上头忽下了指令,宝应县的县衙遭了窃贼,丢了件要紧公文,那贼人负伤,一路便是往扬州这处来,且还进了海棠苑这条巷子,眼下别处都已搜过,只剩下此处。
王昂当即带了城东兵马司的将士前来,将海棠苑堵了个实在。
他垂目拱手:“属下这就出去。”
程素脸色青白一片,当即让人将稚童重新装回去,他既无长袖善舞的本事,却明白今次这件事,被这司卫看到很快也会被舅父知晓。
几日前,在裴骃同他提起雪景图时,他便找了舅父,结果舅父非但不允,还厉声斥他玩物丧志。
是了,他扣押了沈家的丝线,可也不是平白无故,若不是沈骁目中无人,他怎么会想着给沈家一个下马威。
他背着舅父将画取出来,却没想到是个赝品。
他的好舅父,说甚为他好,竟也是防备他的。
程素这厢的心中翻江倒海,不察那王昂已带了人往后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棠苑的妈妈自然全力配合,只是搜查半天也未发现可疑人。
雅兴被打破,程素没了趣味,拢袖便要往外走。
玄袍男子的衣袖还攥在宋清手中,褶皱明显,却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也不撒手,显然是不得到回应不罢休。
“别急,你当我们来真是吃酒玩乐的?”裴骃瞥到这一幕,凑过来低声道。
宋清目光紧随着木箱移动,眼睁睁看着家厮将箱子抬了出去。
裴骃和玄袍男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烛火摇曳,劈啪一声低响。
她随众人出门,隔间不见璇旎,士子们面色惊恐的看着站在正中央的发鬓微白的中年男人,却是齐宁远。
裴骃拧眉,顿住脚步,朝着身后玄袍男子看了看。
四周静谧,落针似都能听到声音,玄袍男子飞快折身,在与宋清擦肩而过时,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往走廊尽头走。
手腕传来干燥温热的热度,牢牢的钳制住她。
她挣不开,也不明白怎么忽然要走,是要去救方才的两个孩子?
搜查的兵马司吏还未撤走,楼下并列两排将士。
他们二人在折身的同时已引起一名兵马司吏的注意。
但见那名兵马司吏目中起了疑惑,正要上前盘问,玄袍男子飞快的推开临近的一扇门,跻身而入,又伸手搭在她腰间,低声道:“失礼了。”
随后抱着她跃上横梁。
同一时间,房门被推开,兵马司吏进到屋内,四下看了看,嘀咕:“莫不是我眼花看岔了?”话毕便在房内翻找一遍,实在没有发现,这才转身出了门。
宋清长舒口气,抬眼想要往下看,却不妨与他对视。
她目光凝滞,有瞬间的不可置信,青年的目光如往昔一般清冽,因着二人的姿势,她是趴在他身上,而青年则躺在梁上,她看的一清二楚。
“大人?”宋清掀动嘴唇,极轻的道。
他嗯了下,虽没有说话,容颜却早彻底暴露在视野里,脸上的确有着狰狞的痕迹,似是刀从眼角劈向鼻骨。
“真的是你,我方才就在猜测,你虽戴着兜帽,嗓音也与从前不同,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熟悉,”她说话间,湿热的气息拂过青年喉结:“你这疤?”
怪道裴骃说了那个“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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