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铭不禁想起来在不久之前。
他带人往山道赶,远远的看到一个着军袍的单薄身影,她握着长刀横在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没有惧怕,没有后退。
那刹,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利箭便会射穿她的身体。
他定定看着她,心里生出后怕,这种感觉不同于之前不经意生出的情愫,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可能会死的时候,狠狠地撕扯他的心,让人疼的胸口发闷。
如同堂兄所说:你待她不同一般。
怎么个不同法,眼下当务之急太多,他没时间细细分辨,但有一点,裴鹤铭能够确信,他不愿意看到她受伤。
一丁点也不。
裴鹤铭去了二楼舱房,汪闳正伏案写折子,听到叩门声,示意杨守备去开门,见是裴鹤铭当即便扬声道:“劳大人稍等片刻,我写好这道折子。”
“汪总兵不急,”裴鹤铭撩袍坐下,也不催,看到桌上有本书册,自取来看。
杨守备看着他,试探的问:“这件事,大人也会往上京写折子吧?”
裴鹤铭翻了几页,点点头:“但回了扬州,将徐达齐宁远捉拿归案,再诸事一并奏给陛下。”
闻言,专心致志写折子的汪闳抬头,将笔放下,绕出来坐在青年对面,沉声问:“景和二十九年,我曾与齐宁远打过交道,这人心思深沉,最擅推诿,裴大人可有确切的证据了?”
“既走到这一步,必然是要将与施明义勾结的人一勺烩了,”裴鹤铭道。
说完,他沉默了下,接着道:“有一事,还请汪总兵帮个忙。”
“裴大人但说无妨,”汪闳眼底泛着乌青,这几日也着实未休息好,但此刻,他正襟危坐,目视青年,神情严肃而认真。
“烦请汪总兵莫要提及宋姑娘。”
汪闳诧异:“这是为何?若不是那姑娘有勇有谋,只怕咱们到了,地牢也成一片火海了。”
裴鹤铭并未多做解释,只道:“这件事,请恕子容无法向汪总兵说清,宋姑娘是宋炎将军之女。”
“宋炎?”听此,杨守备感慨万千:“真没想到,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前几年末将还见过宋将军,听他提了家中小女儿,言语间颇为自豪。”
的确是该自豪的。
裴鹤铭暗暗想着,她能在险境中为救她人,豁出性命,这份胸襟便让人佩服。
“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裴大人只管开口,我海疆所的上万军士必定竭力相助。”汪闳拍着胸膛作保。
为将者大多性情豪爽,能结识他们,对裴鹤铭来说也是种新奇的感觉,他起身拱手,温声道:“多谢。”
……
皓月当空,海上风平浪静,战船缓缓的沿着航道往回航行,不出两日便抵达附近的一处港口。
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裴鹤铭也不耽搁,将施明义与众贼匪押到扬州大牢。
裴骃也从海疆所跟着一道回去扬州,当天傍晚,裴鹤铭便同提刑按察衙署通了信,按照早前老李头给的证词中夹杂的名录,将所有牵扯其中的官员一一请到衙署“吃茶”。
扬州督抚刘宪达只当是徐长安的相邀,欣然前往,前脚刚踏进大门,便被数十个高壮的衙吏围起来。
“这是作甚?徐大人不是有事要同本官说?”刘宪达年约四十,面白有须,眉眼细长,此刻眯着眼看向衙吏:“当真是目无王法了。”
他心中发虚,早前安插在海疆所的人被发现后,他再没敢有动作。
按察副使方鸿面带微笑:“刘大人别急,稍后便让您知晓为何而来。”说着,数人“簇拥”着刘宪达往衙署值房去,方在门外站定,便看到坐在房内的青年,那青年正翻阅卷宗,似看的入神,侧颊在晚霞中俊美异常。
刘宪达心中一顿,也不进去,只站在外头。
“刘大人,请,”方鸿做了个请的手势。
青年转首,同样面带浅笑,眉目舒朗俊挺,他起身拢袖朝刘宪达拱手:“刘大人,在下大理寺少卿裴鹤铭,今次来扬州办案,有些事,不甚明了,还请大人不吝细说。”
“大理寺……裴少卿?”
“正是在下,”裴鹤铭朝边上侍卫看了眼,梁河立即斟茶。
刘宪达咽了咽口水,未知的忐忑左右他,待进了房内,他并不敢喝茶,只问:“不知裴少卿要本官细说何事?”
“哦,不多,只要大人将与齐宁远往来解释清楚,也算为陛下分忧解难,更能洗清大人的嫌疑,岂不是一举数得。”
刘宪达可以确信,裴鹤铭这么说,便是掌握了实打实的证据,只是还需要更多的佐证,他不好藏着掖着,更何况,此人还搬出了陛下,当着圣人的旨意,他没有胆子再遮掩。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几箱金条银子折损了自己的乌纱帽,刘宪达自认为并不明智。
但他顾虑着,若说了实话,仍旧被摘了乌纱帽,又该如何?就在他左右摇摆之际,裴鹤铭轻声一笑,曲指叩了下桌角:“大人觉得,保住一条命和保住仕途,哪个来的重要?”
刘宪达双腿发软,当即道:“本官……有负陛下厚待,实在愧疚。”
而除了督抚,其余的官员,如过年串门般被请到衙署,有些不愿前来的,直接捆了扔到车上,下车时松绑,于外人看,很是尊重官员的意愿。
如此到了近戌时,一切就绪,裴鹤铭便着裴骃与梁河去徐宅,他与副使方鸿则前往齐府。
……
掌灯时分,徐府竟然大门紧关,角门的灯也未亮,羊皮灯笼在落日仅剩下的余晖中轻轻摇晃,裴骃示意衙署的人上前拍门,半晌也无人应。
就在衙吏准备合力将门推开时,滚轴缓慢的转动,厚重的大门拉开一丝缝。
管事探头看了看,见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吓得结巴道:“诸位大人,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的,徐侯可在?”衙吏上前几步。
只是话音刚落,管事眼珠一转,讪笑着道:“我们侯爷在织造府,只怕一时半会的还回不来。”
也不跟管事多废话,梁河拾级而上,两列整齐的队伍紧随其后,宅院宽敞,府里的下人仆从不知所措,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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