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匕首扎进施明义心口时,裴鹤铭惊异的神情。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叶脩披好衣裳,道:“进来。”
校尉见他屋内这么晚了烛灯还亮着,便来询问是否有事,没想到瞧到镇抚司口唇泛白面色不霁的样子,且屋内还有股淡淡的血腥气,校尉问:“大人,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有事?”
“让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了?”戌时那会儿,他叮嘱校尉去宋清住的别院,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瞧到了个陌生男子。
叶脩把玩着手里的从茶杯,闻声一顿:“陌生男子?年约多少,相貌如何?”
校尉回来便找人画了画像,递给镇抚司:“就是此人。”
粗略看了几眼,便将画像放在桌上,他长指叩了叩,接着道:“继续盯着,查清此人到底是谁,与裴鹤铭是什么关系,平日又结识了什么人?”
他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了,一旦裴鹤铭反击,将他刺杀施明义的事告知陛下。
那他多年心血便毁于一旦。
扬州的雨夜,潮湿带着冷意,窗棂被雨水击打的啪啪作响,透过缝隙钻进来的风吹的桌案上的书窸窣翻动,少女穿着单薄的夏衫,后脖颈有些凉,迷蒙的睁开眼,才恍然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
窗被吹开,雨水打湿了地面。
她起身去关窗,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初很小,后来渐大,她惊了下,穿好衣裳走出门,檐下的雨水淅沥,她也未撑伞,就这么到了前院。
裴骃已开了门,外头站着一身蓑衣的梁江。
张礼也撑伞在侧。
隐约的听到“姑娘没事吧?”
“没事就好,如此我们大人也就放心了,无碍,只是大人担心特意让我前来问问。”
“我这就走了,张侍卫你且先回去,今夜莫要再睡,看护好你家小姐。”
梁江转身,握绳上马,宋清快步过去,唤他:“梁大人,你且等一等。”
不只是她,连薛愍也醒了,提灯跟在她身后:“裴大人怎么了?”
没想惊动所有人,梁江只随便找了个由头想着糊弄过去,没想到少女很聪明,直接追问:“施明义出事了?”
梁江没说话。
宋清秀气的眉头皱起来,她跨过门槛,往前走,雨水打在她半挽着的乌发。
张盛慌忙帮着撑伞,她接过来,站在马前,拦住了梁江的去路。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宋姑娘,你莫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
“那就是了,”她点点头:“所以叶脩会说那种话,所以裴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蔡先生和萧陌,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一些事,而这件事或许会牵连到宋家,若真与我有关,那便不该瞒着我。”
她说的八九不离十,梁江张了张嘴,叹口气:“姑娘何必如此较真。待回了潮州,此间的事自有我们大人解决。”
“青囊堂与悬壶堂关系匪浅,而悬壶堂又是谢家姐姐开的医馆,当初汴州水情,悬壶堂广施义诊,得了京兆府的司录参军注意,征收药材的名额才花落青囊堂,即便真如裴大人所说,秋安车不到宋家,那也与悬壶堂有关,”少女仰首,定定的看着马背上的年轻侍卫。
梁江不语,半晌才道:“姑娘莫要为难在下。”
“好,我不为难你,你带我去,我不能稀里糊涂的离开,”宋清转首,同张礼道:“备马车。”
“是,”张礼应声,随即也不耽搁,直去后院套了辆马车。
一直沉默着的裴骃知晓她是说到做到,毫不含糊。
梁江既要遵守大人的叮嘱,又无法拒绝让宋清随行,他若全然不顾策马离开,说不定会伤到她。
无论怎么做,都不行。
他为难至极,只得朝她歉疚道:“请恕在下不能答应姑娘。”然后转首看向裴骃。
裴骃耸耸肩,一脸无奈的道:“你看我没用,我又不能将她捆起来。”
众人讪讪,这话,说的实在。
宋清不能坐视不理,也不想难为梁大人,于是点头:“好,你走吧,我稍后去提刑按察衙署……徐大人应当知晓裴大人现下在何处。”
“好吧,雨夜路滑,那姑娘注意安全,”与其让她自己找到宝应县,倒不如他带着过去,如此路上还能顾着她的安全。
且叶脩虽然没有动手,但难保对方不会突然发难,留在别院也不大安全。
薛愍见状,很是配合的问:“那我便留下来。”
他眼下不能去别处,也不能做任何事,唯有安分守己便是最大的贡献。
去宝应县的途中,梁江好几次看向马车,神情说不出的怪异,裴骃倒是瞧出来端倪,也笑着转首去看马车。
“他特特的让你赶回来,就是因为担心这边出事?”蓑衣遮挡住眼前的雨幕,裴骃执缰,与梁江并驾。
后者点点头。
“我与他是堂兄弟,他竟这般不信我,呜呼哀哉,那是我的错了。”
车内的宋清闻声,暗忖,这个节骨眼上徐达的人也不会找她麻烦,唯一与她有过节的便是锦衣卫,她挑帘,试探的问:“裴大人觉得锦衣卫会对我们动手?”
梁江心中道:不是对你们,是对你。
“宋姑娘可觉得怕了?”裴骃好奇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既跨进浑水里,又怎么可能真的趋利避害,裴公子人在大雨中,焉能做到躲在檐下,放下所有的事情,直到雨停日出。”
“自然是不能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也笑,却是洒脱不羁,好似置身在雨中也是件极其畅快之事。
裴家的人,都是如此。
裴鹤铭身处官场,见识诡谲黑暗,也未陷入泥沼,保有那份赤诚的心思。
虽然外人不知,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皆让她感到,那个青年心中自燃烧着一腔热忱的火焰,风吹不熄,雨淋不灭。
少女安静的坐在车内,手撑着膝盖,竟又想起傍晚时,她俯身帮他将衣袍拨开。
他眼眸中静静的流淌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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