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膏铺子的生意进行的如火如荼,按照宋清的打算,来年开分店不是问题,小九好不容易见她回来,哪里还有心思待在铺子里,是以在宋谢二人准备离开时,他眼巴巴的瞅着马车。
“罢了,看你这样子今日也做不好事,没得留在这样给我添乱,”谢昶笑说。
小九毫不客气的点头,宋清看着少年脸上期待神色,不忍拒绝,便道:“跟着吧。”
马车行驶在街巷,与不久前一样,小九与两个丫头分别跟在车边,一路上叽叽喳喳如只麻雀,宋清和谢婉相视一笑,都觉这个孩子在经历了水患后,天性未泯。
谢婉见她还戴着自己绣的荷包,皱眉道:“你在扬州,没少吃苦吧。”
“吃喝不愁,怎么会吃苦呢,”宋清靠在车壁,听着街市上的动静,不久前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心中有种恍然做梦的感觉。
谢婉看着她脸色,却道:“回头我给你开个药膳的方子,你吃上几日,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有事就让家厮去谢家找我,我去你那,你不用两边跑,还有铺子这里,有谢先生在,我若无事也能来帮些忙。”
面前的少女一听,立即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谢姐姐真好。”
说话间,路上一阵吵闹,马车也停了下来,接着是张礼的声音:“三小姐,前面有人闹事,咱们换一条路走。”
宋清推开车窗,看到人头攒动的街市上围了许多官兵,街头巷尾被堵的严实,莫说换条路,就是原路返回都有些困难。
闹事者是些书生打扮的青年,想要突破堵住去路的官兵,两方眼看就要发生冲突,而冲突之下必然是要见血。
而在此时,兵马司的赵承带了乌泱泱的部下往这边赶,赵承面色铁青,与为首的书生不知说了什么,对方冷笑,神情激动,竟然将手里的书册砸了出去。
“我们只是要一个说法,却难如登天,程素虽死,但他却做了五年的布政使,齐宁远虽被枭首,却也坑害了多少无辜百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当年死去的贡生又该找谁诉冤?”那名书生义愤填膺,眼中满含悲切,话毕,这番话似乎博得了旁人的附和,不断有人振臂高呼,将手中的书本撕烂了扔出去,显然是要与官府对抗到底的架势。
但他们力量薄弱,很快便被制服。
赵承无奈的让人先把人送到刑部去,转头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仔细辨认,是宋家的三小姐和她的几个侍卫。
但此时是在办公,他不好走开,只得远远朝宋清拱了拱手。
车内的宋清颔首一笑,算是回应,街头闹事的这件事到了晌午继续发酵,说是带头的书生是何汝元的学生。
又牵扯了何汝元。
皇城内的景顺帝自然无比震怒,连着怒骂了六部的几位大臣,将当年那件事翻出来,命人即刻去调查清楚,随后又召见了何汝元,对于何祭酒,景顺帝必然相信不是他背后授意。
但向来温和持重的何汝元竟面色凝重的叩拜帝王,恳请帝王翻查当年的案子。
此事闹了几日,到底也没个说法,可何汝元如此郑重,倒让六部的臣子心有惶然,一时间大殿里静寂无声。
而那些在街头聚集的书生关押进刑部后,面对审讯,其中一人便站了出来,道是当年无辜枉死的贡生兄弟,原本忍辱负重,求诉无望,数次去了大理寺却被守门的皂隶打了回去,更不要说告御状,只怕连登闻鼓都没靠近便丢了命。
齐宁远死后,他与家人商议,与书院的学子说了这件事,原以为大家会避之如蝎,结果有人愿意奔走相告。
幸运的事传到了景顺帝耳中,不幸的是被赵承带到了刑部。
原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严厉的刑讯,但没想到只来了几个吏从,简单的问了些事,便放任他们不管了。
到了傍晚,大牢里的书生等到心焦,等来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原在扬州的大理寺少卿裴鹤铭已回了上京,并上书景顺帝彻查景和二十五年的科考舞弊案。
有何汝元珠玉在前,裴鹤铭再提,景顺帝越发的重视,当即便令三司将陈案重调。
一时间,刑部大牢内关押的数名书生俱是叩谢圣恩,低声泣哭之音。
……
裴鹤铭在宋清一行离开扬州之后,也没再耽搁,快马加鞭,抵达上京,早在此之前,他便与何汝元书信,告知了当年贡生案子。
只是令他没想到,老师竟然会这般不顾后果。
掌灯后,裴鹤铭独自登了何家大门,见了老师后,问出疑惑。
后院的这间竹厦内,书香墨香糅合,案上铺了本书册,何汝元将书合上递给裴鹤铭:“这本书,是我当年的一个学生临终说写,记的是他生平,是他此生的郁郁不得志,只可惜,他作为我的学生时,我未能相信他,甚至以为他真的作弊,日前他的家人将此书交给我,我只觉愧疚,实在难以想象他死前是带着怎生的绝望。”
“他对世间蝇营狗苟的绝望,对我这个老师绝望,”何汝元说到这儿,眼窝发热。
裴鹤铭恭敬道:“老师不必如此,当年的事,他们入狱后受了大刑,想来是招不住这才认罪,认罪书一旦签字画押,便无从抵赖,便是有心人想再查也困难。”
而今有了这个契机,便能替他们洗刷冤屈。
“是,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做这件事,”何汝元道。
看着老师神情,裴鹤铭郑重承诺:“学生必定为故去的前辈掸去尘埃。”
这之后,三司开始调集出当年科考案子的策论,而裴鹤铭特意将程素的策论与在程家搜到的一本字画上的笔迹作比对。
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昭示了一切。
而薛愍、徐长安与易正堂更是亲自去了大理寺,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知三司。
裴鹤铭在扬州结识的那位书生,在数日后,找到了远游在异乡的贡生,那位贡生在看到书信,得知有人仍然记得景和二十五年的事,当即热泪滚滚而下,匆匆收拾行囊,赶至上京。
当年在贡院的官员受到惩治,其实内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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