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霎,李府主神情呆滞,满心都是震撼。
关乎无间口一战,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两日传到他的耳中时,他还惊讶,却不曾想到那朝华公主就是云都之王。
“我下界之人,竟能在上界无间口扭转乾坤取得胜利。”
李府主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地看着楚月,声线极尽发颤。
那一刻,同样流着下界血液的他与有荣焉。
“下界,我们玄天府的孩子,还未曾去过下界。”
李府主长叹出声,言语里充满了遗憾。
他总是在忙,总是想着处理完了事情,找个时机,带上孩子和肱骨族人去看一看下界的景致。
而今下界已然被封印便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事堆积如山,却好像一生都忙不完了。
“砰!”
李守珩低垂着眼眸,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楚月和李府主俱都看向了他。
“砰、砰、砰。”
李守珩匍匐在地,额头直接磕了三次。
“臣守珩,罪该万死,一罪泄露吾王机密,卖主求荣;二罪妄与他人同流合污,坑害吾王;三罪肆意揣测试探吾王,僭越了礼数和规矩。请吾王赐罪!”
这回,他打心底里的臣服。
楚月来到李守珩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
“路不同,道心同,若得守珩先生相助,本王在这云都,不惧镇龙之族。”
楚月清雅浅笑。
镇龙十二族,总处执法队,清远沐府,大楚王朝……
她的敌人太多。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一来玄天府同为下界后嗣。
二来李守珩必有惊世之才,只是暂且蒙尘。
若能驱散陈年之尘见明珠璀璨,她不愿一刀斩碎天才骨。
自古称帝者,多半爱贤才,今朝她也不例外。
十年孤独悟剑法,参秩序,又见李顺德的江海酒,剑魂道。
重归云都,她多了一颗仁心。
“殿下。”李守珩自觉惭愧,“守珩的修行天赋差强人意,武学境地不如人,只怕难堪重任,难为殿下排忧解难。”
他的眼底,颇有深意。
他自知,和楚月不是同类人,算计太久,忘了何为坦荡。
他还是对楚月有所隐瞒的,不会下意识全盘道出。
“谁说你不如人了?”楚月笑道:“守珩惊世之才,堪当我云都天师。”
李守珩目光微闪。
先前以他的算计,不管青云宫何等状况,天师侯荣震必死无疑。
只因这件事需要一个人出来负全责,故而镇龙之族俱都躲在背后不敢高声语。
他最先所图,就是空悬的天师之位,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再去谋取初心,只有得到了称霸天下的实力,才有资格为苦不堪言的下界武者谋取福利。
千里马熬煎苦行多年,今朝竟遇伯乐、见贵人,是他想要与之博弈的楚云王。
李守珩的心绪霎时绵长又苦涩。
楚月再道:“守珩先生,你既懂神算之术,又知谋算,这天师之位非你莫属,还望你不要嫌弃。还有一事……”
“殿下请讲。”
“请守珩先生务必行当年之道,批注功法,并且为下界编纂功法!”楚月说得是语重心长。
李守珩蓦地怔愣住,震撼错愕形成的惊涛,一浪又一浪如滚滚雷霆翻云覆雨里般震荡着他。
他藏在内心深处未坦荡的一事……
便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编纂功法,只是不显于人前,而是躲在黑暗阴霾之中,独自一人,靠着自己的孤勇,顶着人世骂名,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滔天的权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这些功法送到所需之人的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正如幼儿怀金过闹市, 是何等愚昧的危险。
他惊到说不出话来。
李府主同样傻眼。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似从来不了解这个儿子。
甚至不如新来的王了解。
“守珩,你居然还在编纂功法?我还以为你彻底放弃了。”
这些年来李府主以为那是李守珩之痛,从来不多提,府中族人亦是如此。
“你为何,不与父亲说呢?”
“多说无益。”李守珩道:“说了,便是害了父亲。”
父亲得知,定会鼎力支持他,到时玄天府或许会引来灭顶之灾。
楚月望着李守珩,一步步推算,知晓自己猜测无错,便道出了自己的结论,笃定说:
“守珩先生,洪荒三界,诸天万道,文明各有不同。洪荒原是一地,后天下三分,或上去,或下陷,故而所得文明具不同。文明之下造就的武体,和所需要的功法也是截然不同。守珩先生,你有大才。”
下界的武者们,若能得到李守珩这些年来创造出来的功法,文明必然会再次上升,且已经在不断地靠近海神界文明了。
她内心澎湃,血液沸腾。
她似乎能够想到璀璨光辉的未来。
李守珩两手紧攥,再次看向楚月的眼神,却有了难言的狂热之色。
哪怕他知晓新王不仅擅长拿刀砍人,还擅长攻心,却也甘之如饴,感动之余便为钦佩!
是了——
他留在心底不说的是,这些年,他研究下界文明,根据下界环境、武者武体之不同,创造了许多本最适合下界武者的功法。那些无人处的一笔一字,是他倾尽半生心血的瑰宝。
他与新王,非棋逢对手,非伯乐之遇,当如高山流水觅知音!
殿下,懂他李守珩心里的菩提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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