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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三皇子来了！”周全儿躬身立在凤仪宫外轻声道。
萧无凡自外而入，面色微带憔悴，却目光炯炯，一揖道：“参见父皇。”
萧离轻应一声，沉声道：“全退下。”庭中所有内侍悄然退出凤仪宫，周全儿瞥见萧离眼色，挥手让侍卫将凤仪宫鲜红的大门掩了，亦退了出去。
樱花已谢，林叶苍翠，只余风声自林梢而过。
“这几日的奏折可批完了？”萧离目光似飘在九天之外，声音也轻而飘渺。
萧无凡微点头，低声道：“儿臣已粗略批了一遍，分类放在御书房案上。”
萧离颔不言语，却不看萧无凡。
“柳丞相辞官－－－－”萧无凡眉头微皱，看向难辨喜怒的萧离。
“此事朕已有定论，准了便是，你－－－代行丞相之职。”萧离语气平静，短短地吩咐道。
萧无凡眼中目光微闪，恭声道“是”，默立一侧。
“礼部来奏，你与夷国公主的婚典已准备妥当，七日后举行。”萧无离语气漠然，轻叹了口气，心中蓦然响起姚若那娇俏的声音：皇伯伯！
若儿，皇伯伯不是无信之人，无奈情势所迫，你会体谅我的吧？
萧无凡面色平静，只恭声道“儿臣知道”。
“无凡，你可懂父皇用心？”萧离立起身来，缓踱步背对萧无凡，看不到面上表情。
萧无凡扭头，萧离一头白，在阳光下显得如此苍老，心下不免酸涩，只低声缓缓道：“父皇，儿臣明白”
萧离转过身来，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道：
“无凡，以前皇后曾和我议过你与若儿的婚事，本想姚远回来便为你们指婚，却不曾料到从中如此多波折。我也曾承诺若儿给你们赐婚，但如今看来，若儿远居天门关不愿回京，她－－－是不愿在宫里呆了，所以朕才下了那道旨，快刀斩乱麻，这样也许能结束得快些。”
萧无凡面色微怔，怨叹命运作弄，擦肩而过，她既已知父皇要赐婚，为何不愿回来，原来如此，宫廷！萧无凡没有言语，只是微垂目光，心中隐隐痛。
“无凡，你可怪过我？”
他没有用朕，而自称我，语气中带着疲倦与心伤。
萧无凡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惊讶，生平第一次听萧离以我自称，似站在他面前的已不是一个万人之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
“无凡，你可曾想过，现今冯良平手握大军，虽深知他正直忠诚，一心为国，但朕不能保证他不会受他人蹿掇而造反。”萧离负手而立，眼中恢复了从前的凌厉。
“可是朕却不敢轻易收回兵权，所以过几日大婚，你的正妃－－－不是夷国公主。”
“父皇……”萧无凡惊诧之色愈加了一分。
微摆摆手，萧离目光恢复柔和，看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儿子，他的双眼像极了景妃，总闪现着自若、安定与隐忍的光芒，让人难以忘怀。
“正如父皇刚所说，冯良平位高权重，与朝中文武大臣交往甚密，父皇怕有朝一日他举兵造反，你是朕最心爱的儿子，父皇不愿意将来为你留下一片混乱的江山。”
为你留下一片混乱的江山……
在听到如此不可能知道的话后，萧无凡面色却渐渐平复，似悬空而挂的重担蓦然担在了他的肩上，沉重却令人心安。江山，我将来的江山……
身为一个帝王，却将如此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萧无凡平静地凝望着萧离，面色庄重肃穆，起身轻撩起雪白的袍摆，直直跪在地上，沉声唤着“父皇”。
见萧无凡如此神色，萧离知萧无凡已明了他的意思，叹口气，扶起萧无凡，微侧过身道：
“短时间内冯良平不敢公然反叛，也不会这么快就反叛，除非是他地位受到威胁或受人蒙蔽，朕就是要利用这段时间愈加松其戒备，为你争取壮大的机会，那时，父皇就算不在了，亦不可为你放不下心。”
萧无凡微惊，父皇已想得如此通透、长远，为自己未来的清平天下筹划着，内心被一腔滚烫的感动所充满，微微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缓缓沉声道：“儿臣谢父皇。”
“因此，冯良平之女冯兰旭将是你的正妃，夷国公主居侧妃。”
“儿臣－－－明白。”萧无凡立在萧离身侧，仿佛那白射过来的光芒是如此刺眼，映在眼中微微涩痛。
萧离转身正对萧无凡，目光灼灼：“大婚将是你和冯兰旭的大婚，并非夷国公主，只是在那天同时纳侧妃而已，无凡，你可明白？”
萧无凡面色平静，轻轻点头，又道：“父皇可要见见夷国的景妩长公主？”
“不必了，等大婚过后吧。”萧离声音不复先前柔和，漠然冷淡。
二人沉默片刻，萧离幽幽叹着气，道：“无凡，你知道吗？朕很想若儿，很想……很想。”
萧无凡嘴唇微动，却止了话语，眼光移向别处沉默着。
“若儿，你会回来看看皇伯伯吗？”萧离微垂头，转身行往厅中，低声喃喃道。
三日后，皇榜遍贴天下，三皇子萧无凡将迎娶冯良平将军之长女。
再四日后，萧无凡大婚之典。
自皇宫至冯良平将军府的街道皆封锁，早早洒扫干净，街两旁站满手执刀剑禁卫军，禁卫军之后挤满了京城的百姓，人声鼎沸，讨论声不绝于耳。
“三皇子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又娶了冯将军长女，恐怕将来是要当继承大位的吧？”
“可不能随便说，要被治罪的。”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哪？”
“你小子少胡说了，别人将军家的小姐岂是你能看得到的？”
……
将军府里锣鼓震天，府中遍挂红绸，鲜艳的喜字贴满门窗，仆人往来如织，装嫁妆、迎宾客，忙得不亦乐乎，冯良平褪去武将官服，一身绛红锦袍，脸上喜气洋洋，威严的面相竟似略有柔和之感，站在庭中与众多来道喜的文武大臣寒暄着。
门外报信的家仆跑进来扬声道：“三皇子到了。”
停了鼓乐，众人皆至门外迎接，前来迎娶的花轿已落地，鞭炮声不绝于耳，青烟中萧无凡下马，一步步走来。
“见过三皇子。”众人揖道。
萧无凡淡淡一笑，“各位大人勿需多礼。”话毕，微整袍袖朝冯良平浅浅揖道：“岳父大人！”
冯良平一惊，忙扶住萧无凡，道：“臣不敢，三皇子折臣寿了。”
直起身，萧无凡笑容依旧，温润如玉，道：“这是无凡应当的。”身旁众大臣纷纷向萧无凡道起贺来，正说话间，听到一声长长的呼喝声：新娘子－－－到！
一身大红的喜娘将新娘搀进花轿，退回来满脸笑容向冯良平，行礼道：“将军大喜了。”便乐滋滋进府去了。
萧无凡向冯良平微拱手道：“无凡告辞，今夜婚宴各位多喝几杯。”众人回礼间萧无凡登马而去。
喜庆的锣鼓声又起，乐队在最前，吹吹打打，其后是五百红妆红裳的宫女，挽着花篮，轻洒花瓣，再后是一千禁卫军，身着铠甲，精光闪闪。萧无凡骑高头大马行于禁卫军之后，带着淡淡的笑容，俊逸儒雅的面容在阳光中似闪着如玉般的光辉，微微向百姓挥手，无不引起万千百姓高声呼喊。花轿长宽高皆半丈有余，十六名红绸内侍抬之，轿身绣以祥云、牡丹，轿框以各色鲜花饰之，极其华美，轿后两千禁卫军步伐整齐，绵延数条街道，盛况空前。
空中飞燕轻翔，南雁归来，横跨长空，柳絮漫飞，飘忽轻薄，不知是谁的愁，谁的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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