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一路冲到了泥土路上,才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李有田在三溪湖畔的施工场地放下了姜禾禧,继续驾着牛车往罗教授的家里赶去。
姜禾禧惊魂未定地站在了岔路口。
颜阶推开驾驶室的门,率先跳下车,三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禧妹,你怎么了?”
“晚晚,过来扶一下我。”
姜禾禧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身后的虞向晚身上,她差点就要嚎啕地哭出声来:
“快看看地上,有什么东西掉了没?”
虞向晚慌忙扶住了她的手,往四下里看了看说:“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你掉了什么?”
“我的骨架散了一地都是。”
姜禾禧惨兮兮地诉苦道:“晚晚,我坐牛车过来的,那疯牛一路狂奔,把我的骨头都给颠散了。”
虞向晚真是服了她了,混成了这副鬼样子,她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她摸上了那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欲言又止地说:
“你的头发……怎么跟枯树杈似的,一戳戳地往上翘……”
跟过来的楚旸和沈应禹一时没忍住,双双爆笑出声。
姜禾禧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忍俊不禁的笑脸,无比悲催地道:
“我早上洗了个头,用了发胶定型,然后坐上了有田叔的牛车,被风狂吹了一路,头发就成这样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镜头,仿佛听见了面子一块块碎裂的声音。
一顶连衣帽遮住了她的头,继而整件运动衫披上了她的肩头,她不用回头看,闻着这熟悉的冷冽气息,就知道这外套是谁的。
“笑够了没有?”
颜阶冷硬的态度逼停了周围的笑声,他隔着连衣帽,一下下地揉顺她翘起的头发:
“你还能不能走?”
姜禾禧动一动,浑身散架似的哪哪都疼,可她依然嘴硬道:
“我有胳膊有腿儿,怎么不能——”
话还没说完,颜阶就蹲在了她的面前,将整个颀长的后背正对着她:“要不要上来,我背你试试?”
周围人懂的都懂,全都默默地看着他们俩。
“谢了,我自己能走。”
姜禾禧要去到溪水边看看“莫奈花园”的施工进展,刚走出两步,就被颜阶扯住了手道:
“当心草丛里有蛇。”
姜禾禧腿脚瑟缩地往后退,立马慌了神:“这里真的有蛇?”
沈应禹肯定地点了头,“我开平地机推倒土坡时,就铲中了一个蛇窝。”
姜禾禧吓得趴在了颜阶的背上,催着他起身,“送我去溪水边,我要看看花草种得怎么样了。”
颜阶揽着她的膝盖起身,越过草丛,朝溪水边走了过去。
楚旸等所有人都走后,小小声地问道:“哥,我一直跟着你开平地机,怎么没见你铲平了蛇窝?”
沈应禹没救地看了他一眼,嘲道:“你懂什么,我说有就有。”
去往溪水的路上,俩人异常的安静。
姜禾禧趴得高看得远,一直都在观察着草丛里有没有水蛇。
撇开私人关系不讲,颜阶背她上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被蛇咬。
“停停停,那边草丛里有窸窣声,你别过去。”
“好像到处都是这种窸窣声。”
“我说了不能过去,就是不能过去。”
“听你的。”
颜阶看着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杂草丛里穿插而过的近路,一条是绕道树林的泥土远路,他想也没想地走了远路。
而后加快步伐,在半道上将跟拍PD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禧宝,禧宝,禧宝——”
“你闭嘴。”
姜禾禧见他没完没了地叫着,伸长脖子往后看了一眼,见跟拍PD没有跟上来,冷冷地呵斥了他一声:
“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以后叫我的时候放尊重点。”
“禧宝——”
“你再叫一声试试,我一手刀就劈了你。”
“我走不动了。”颜阶顿住了脚步,站在树林里微微地喘着气。
姜禾禧颇有些尴尬地趴在他背上,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放软了声音道:
“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过去。”
“禧宝,你别在我后脖上画圈圈,我就有的是力气往前走。”
姜禾禧触电似地缩回了手,脸红蔓延到了脖子根。
这种事后才会有的小动作,她不知道脑子怎么进的水,下意识地隔着T恤衫,就在他的后脖上圈圈绕地画了下去。
颜阶在跟拍PD追上来时,继续背着她往前走。
他微微地喘着粗气,声哑地问了她,“还恨我吗?”
姜禾禧冷腔冷调地说,“我的伤口现在都还疼得厉害,你说呢?”
“那就咬我一口。”
颜阶在万籁俱静的林子深处,低低地落下了声音:
“咬不了吃亏,咬不了上当,不咬白不咬,反正痛又不在自己身上是不是?”
他刚刚说完这话,随即闷哼了一声,整个左肩又麻又胀,继而痛感直钻心脏,让他充分而又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恨意。
姜禾禧让他“求仁得仁”,不余遗恨地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排牙印。
她松开T恤衫,将将挡住了那些牙口,依旧冷腔冷调地告诉他:
“这件事对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颜阶低低地应承着,”我知道。”
俩人之间的关系悄然间缓和了下来,没有嫌隙,没有僵持,双方都坦然了许多。
出了树林,就到了三溪湖畔的水岸边上。
恰值暮色将晚,水势浩渺的湖面上升腾起雾气,姜禾禧抬头看见一行白鹭从岛上振翅飞起,齐齐地掠过了晚霞映染的苍穹。
那一刻美好得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跟拍PD有没有拍到那个画面,但那一幕在她心里永远地留了痕。
颜阶在溪水边上将姜禾禧放了下来。
她顺着溪水慢慢地往上走,发现沿岸的杂草全都清理干净,部分地块还翻出了新土。
走到近前,她看见刘语希正在和大妈大婶们说话,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她不在的时候,刘语希取代了她的位子,监督了这里的工事进度。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酸涩,也很刺痛。
她不会原谅那杯泼向自己的开水,不管刘语希是惊慌失手亦或是故意为之,也不允许任何人不经她的同意,就将手伸到她负责的项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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