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玄于暮色时分离开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琼州府后,一路北上。运起神识遍查所经过的山川河流,并无妖气恶氛,戌时二刻到达了南浦附近的一个村庄外。
山村的夜晚安静极了,天空黑沉沉的,暗淡无光,正值深秋初冬时节,朔风呼啸,寒冷透心。僻静的小山村唯有几星点忽明忽暗的灯火,属于山村夜晚的犬吠全无。徐卿玄乃神仙之躯,六感通明,即便在漆黑的夜里,目光所极与白昼无异。化放眼四周,只见:村庄周围的丘陵、山岗、山坳、山尖的树木不但全部枯死,且树皮尽数被剥削;大地龟裂,山坳、山尖上到处露出条条巨大的裂缝。他一看便知:此地必是久旱无雨,如今已是秋末冬初,万物凋敝,食物短缺,再如炎旱,可谓饥荒、天灾、人祸并举,雪上加霜。此地离江西已是一箭之隔,看来这并非单纯为天灾、人祸,多半是盘踞江西、湖广的妖兽作祟。
正思虑间,忽然三支火把从村子里一闪一闪地飘出,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徐卿玄看到了六个衣裳褴褛的汉子细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扛着锄头,拿着菜刀出了村口后往村子东南方的山坳而去。徐卿玄一奇,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不平,再加暗夜深沉,更难行走。徐卿玄跟在后面距他们丈余,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背影,见他们虽有火把照明,但行路跌跌撞撞地;虽相互扶持,但一路上几乎是连滚带爬。见此,徐卿玄断定他们定是饥饿已久,大晚上定是瞒着村人去觅食,不然一个个都是青壮年何以这般孱弱虚脱。果然,下一刻,就听一个汉子说:“看来我们的妻儿老小有救了,今天下午牛老三的两个女儿饿死了。刚埋下不久,现在天冷地冻,那血肉正新鲜着哩!”言毕,就闻其不住咽口水,其余五人听后,宛如窃贼看到了金银珠宝陈列在面前,精神一振,脚步如飞。
徐卿玄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并不感到吃惊,心道:“自己从幼飘泊,居无定所,过惯了寒冷刺骨无寸布,暴雨如注缩低檐的酸鼻无光的日子;见识过了一幕幕当饥荒、洪涝、大疫、蝗灾、赤旱之际官府抚灾无力,赈贷空乏,上下其手,私吞朝廷济难钱粮,倒卖义仓以肥私,导致道馑相望,百姓肝肠寸断易子而食的人间伦理惨剧!就连自己也好几次差点被人吃了。”
正当他止步回忆时,忽然,耳边传来“终于到了,咱们开挖吧!”徐卿玄闻声望去,只见:距他四里之外的一道小山岗上,矗立着一个小坟包,上面盖满枯枝蒿草,以伪作老坟,显然是死者家属为了防止他人偷挖坟墓惊扰了死者。
几个汉子精神亢奋,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徐卿玄进一步看清了几人的面貌。只见:他们约摸三十出头,各留着长短浓稀不一的胡须,一个个面黄饥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衣服破旧难以盖体,露出了干枯细硬的四肢,腹部干瘪深凹,胁骨尖突,可谓骨瘦如柴,宛如店飞龙。火光摇曳中,一个个盯着坟包眼冒绿光,面目狰狞,嘴角挂着诡异的冷笑,令人头皮发麻。
下一刻,他们分为两组,将锄头,菜刀放到一边,两个人执火把,四个人拾树枝捡枯草。动作迅速无比,好似穿山甲打洞,一个个发出嘶哑干硬的怪笑,好似豺狼刨食。正当他们把枯枝干草尽除,手舞足蹈地准备挥锄开挖时。忽然,从坟包里传出了阵阵女孩子悲哀低沉的哭泣声,划破了死寂空然的黑夜。六人顿时一愣,却并未离去。接着,坟包里的哭声抽抽嗒嗒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厉,令人汗毛直竖,在这生息寂灭的漆黑之夜显得格外瘆人。
然而六人并不以为意,继续开挖。在挖了几锄后,坟包内传出一个少女带着哭腔却清脆的声音:“六位叔叔、伯伯我们都是一乡之人,血浓于水。今年自春至今滴雨未降,咱们附近每村每户饮水艰难,米缸早空,这都是老天爷不长眼,官府老爷见死不救,任凭我们自生自灭。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穷人何必为难穷人。现在侄女已亡,你我虽阴阳两隔,但小侄尸骨未寒,还望叔叔、伯伯高抬贵手,万勿挖刨小侄阴宅!求求你们了!”
边说边声泪俱下,千哀万求。然而六个汉子此时已为胃肠之欲所迷眼昏心,哪里听得进去,哪里管什么昔日恩情。放开手脚,大挖大刨,全然不顾女子亡魂的苦苦乞求。其中一个面颊上有一条寸许长划痕的汉子凶巴巴地道:“我说牛三闺女呀!反正你这一世是穷苦之家,弄不好下一世还是穷苦之家。老话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咱们穷鬼终究只会是穷鬼,谈何龙凤。所以你也不必再去转世投胎,省得来世再受苦。不如拿你的亡躯救救我们六家三十口人,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其余五人大声附和,丝毫不睬两个少女凄切的哀求哭泣。再挖几锄之后,一张破草席的轮廓出现在六人面前,六人仰天长笑道:“我们一家人有救了!我们一家人有救了!”六人将锄头抛在一边,将火把扣在一旁的枯树凹窿里,正欲大手大脚去扒草席时。
忽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玉碎般清亮的声音:“快住手。”六人一惊,一起停手回头,只见在火把难及的黑暗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步法沉稳快捷,很快就来到他们跟前三尺处。六人一见徐卿玄周身淡淡银紫仙光缭绕,衣袂翩跹,在黑沉沉的山野宛如当空皓月,一双点漆般的星目深邃明亮,正盯着他们。六人眼中绿光闪闪,适才那个脸颊有疤的人兴奋地道:“几位兄弟,看来今夜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此人细皮嫩肉的,味道肯定比草席里的死人鲜美;再加他是活人,一身血水可供我们饮用,总比草席死人干硬僵直的烂躯要强!”另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垂涎三尺地道:“马三哥说的是,今晚不但有口粮,还能得一笔横财,看这个小子头上戴的玉冠、金簪,身上穿的锦布鹤氅肯定能值不少银子!”其余五人哄笑附和,相继起身,抬起锄头,拿起菜刀,目露凶光,脸面狰狞,宛如群狼包围猎物,向徐卿玄逼近。
徐卿玄淡定地看着逼近的六人,就在这时从六人身后的草席坟包里飘出两道身影,同时惊呼道:“大哥哥小心!”徐卿玄不看亦知呼唤者乃是才与六人对话的两个少女亡魂。也就在同一时刻,六人从六个方向扑向徐卿玄,挥锄头,劈菜刀一起向徐卿玄招呼。徐卿玄寸步不移,锄头菜刀尽被周身的仙光所挡住,六人狂锄狠剁之下,他仍旧安然无恙。但闻后面传束一个少女的欢呼“太好了,原来大哥哥会法术,这我就放心了。”另一个少女附和道:“是呀!是呀!”
六人狂锄乱剁一阵后,气喘吁吁,一个个倒在地上,呼吸粗重,精疲力竭。徐卿玄微笑道:“各位父老忙活一阵,想来定是腹中饿极了。”言毕,他右手往地上一指,随着金光闪过,龟裂焦干的地上立时摆放着几大桶白米饭,几大盆咸菜,几大桶清水。六人一看,瞪大了双眼,此刻的脸上全无刚才的狠恶狰狞,有的只是不敢置信,有的只是对食物的渴望。徐卿玄微笑道:“吃吧,这饭菜没有下毒,再说了,我要害你们,刚才就动手了。”六人一听,相互对望一眼,木然地点点头。满脸虬髯的汉子一把抹掉口水,欢噪道:“管他有毒没毒,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当即奔向饭桶,抓起一把米饭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其余五人唯恐落后,急速蹿上,抱起饭桶,狂食狠咽起来。徐卿玄对四支火把施了法,使其火光更加明亮,燃烧的时间更长,微笑道:“慢点吃,慢点吃,喝点水,吃点咸菜,别噎着了。”六人边吃边点头,倒菜灌水两不误。
这时,两个女鬼飘到徐卿玄身后三尺处站定,不敢靠近。徐卿玄回头一看,只见她们约摸十五岁,穿着粗麻破旧的褙子,挽着简易发髻,并无发饰,乌发披肩,长得温柔可人,亭亭玉立。她们看清徐卿玄的容貌后,顿时痴迷了好一会儿,直到徐卿玄身后的六个汉子道谢时,她们自知失态,急忙低下头。
徐卿玄转身向六个汉子,只见他们吃得满面红光,肚皮涨鼓,一脸满足地向他跪大称谢不已,地上还摆有三大木桶饭,二大木盆咸菜,四桶水。徐卿玄微笑道:“都吃饱喝足了吧?”六人磕头如捣蒜地道:“草民不知天神驾临,冒犯天威,还望天神恕罪!”徐卿玄袖袍轻摆,将六人扶起,神情温良地道:“不知者不怪,贫道乃天界所遣,下凡体察民生疾苦,路过宝方,顺手苏解民瘼,分内之职耳,不敢承谢。”
听此言,那个脸上有疤痕,他人称马三哥的男人一愣,半晌才道:“天神大人,想不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神仙眷顾我们一方?”徐卿玄自经历琼州府一事,深知其因,一揖道:“想必几十年来,宝方屡遭妖魔搅扰,阴阳失调,灾沴频仍,致父老们不得安生。春天播种所期盼的金秋丰收化为了泡影,合家一年的口粮化作了烟云。然而官府不恤民困,不体民疾,职官务于考课,横吏务于肥私;左邻苦于苛捐杂税,右舍陷于繁役酷徭;父不宁子,兄不便弟。万般无奈之下去神祠土庙百端乞求,千方祈祷,然于事无补,甘霖未降,仍旧是官残妖肆。”
六人听后一起愣住了,好一会儿,马三亢声道:“天神真是神通广大,说得一点也不错,我们这确实如此。天神想必知道了:那江西境内有一个巨妖,传说唤名旱昊,兴风作浪,为祸一方,已经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没有一个神仙敢去降伏。我们这里已近江西,自然难逃其毒手。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个旱昊并未直接大肆滥杀,只是在每年立冬之时,要求江西,湖广,粤北的各府各县各乡各里选派十六个青壮年男人前往鄱阳湖举行什么“屠龙大会”。杀得狠,杀得猛的府县乡里,旱昊可保其地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风调雨顺,税轻役寡;如若不然,旱昊定将将以久旱不雨,赤地千里来惩罚一方。”
徐卿玄道:“事情竟是如此,想来你们必定也派人前往,只是有人从中阻挠作梗,以致赤旱降临,颗粒无收。”
那个满脸虬髯的汉子道“天神真是未卜先知呀,接下来就由我李四回答天神的话。”
徐卿玄点了点头。
李四道:“这四十年来,我们与附近的几个村确实选择青壮年,千里迢迢赶赴鄱阳湖。然而每去一次都要经历一番恶斗,因为江西赣州府的全南人、龙南人、定南人会在冬桃山台力阻碍我们南浦人北上,因为我们去了他们江西人得胜获利的机会就少了。四十年来,我们南浦人成功破关抵达共二十次,去年没有成功,赣州人倒是获胜了。每当失败,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里口粮无望,既要忍饥挨饿,又要面对官府、豪门的压榨,想逃的话,官府到处设卡,截财物,抢丁夫、姑娘,可谓难于登天。现在只能希望在十天后的立冬日破关成功,否则就是昨天我们食他人,明天就是他人食我们了。”
五人闻言,唉声叹气不已,一脸生无可恋。
徐卿玄朗声道:“如果各位信得过贫道,现在先将饭食带回家救济家人,十天不必再冒险闯关,自相残杀,令邪恶肆无忌惮。不知各位以为可乎?”
六人一听,对望一眼,半信半疑地道:“也罢,现在只能是郎中所说的死马当活马医了,天神若能成功,是草民等之福;若是失败,草民等迟早是野兽饥人口中之食。”
徐卿玄不容置疑地道:“放心吧!在贫道离开前定送南浦父老一场久盼的甘霖。”
六人苦笑着点头称是,便去收拾饭食,却惊讶地发现:刚才他们所吃完的木桶,木盆里的米饭、咸菜此刻竟然是满满当当的,于是一起将异疑的目光投向徐卿玄。徐卿玄微笑道:“待你们几家人食饱喝足后,可将空桶空盆递给下一家,以此类推,直至传遍整个南浦。另外劳扰你们将这两位姑娘的父母请来,可告诉他们:他们的两个女儿阳寿未尽,阴司将其魂魄送回了阳间,还阳复生有望,可合家团聚。”六人茫然地点了点头,便去收拾食具,徐卿玄双手轻拈个“行”字诀,六人只觉一阵恍惚,待其睁眼,已至村口,身旁摆列着米饭、咸菜、清水不由愣了一会儿,即时醒悟,各抬食具饭桶欢叫着各自归家。
徐卿玄转过身去,发现两个阴魂正呆呆地立于离自己三尺处,一见自己望向她们,急忙又低下头去。徐卿玄朗声道:“二位姑娘,你们放心吧,现在他们不会再对你们的肉体不利。因为你们乃遭横死,阳寿未尽,故而地府不收,得以在作古几个时辰后,魂魄返回世间。贫道现在就帮你们魂魄重归肉身,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与父母亲人团聚了。”
两个阴魂一听,虽然不明其理,但对他说的话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匆忙跪下,喜极而泣,怯生生地叩谢道:“多谢大哥哥!多谢大哥哥!”徐卿玄袖袍轻扬,将两个阴魂扶起,关切地道:“不必言谢,是你们命不该绝,俗云:世间悲苦事,无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快回到肉身旁,贫道这就做法,估计你们的父母此刻已经在半路上了。”两个阴魂一听,同时点了点头,一边拭着泪花,一边来到破草席包裹的尸体旁。
徐卿玄右手一指草席,随着红光闪过,草席缓缓抖开,里面露出两具装扮形貌与二位阴魂一模一样的肉身,只是身躯僵硬,面颊发白发青。两个阴魂突见自己的尸体,不禁同时惊呼:“这就是我们死后的模样?”然目光一扫徐卿玄后,立即噤声,神情紧张地等待着。
徐卿玄右手拈个法诀,口中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收回附体,筑起精神。”咒语一毕,二位阴魂缓缓飘起,仰面浮于尸体上,然后缓缓落下附着于尸体。
过了几个弹指后,只见两具尸体发白发青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生气,又渐渐显出了血色;僵硬坚挺的身躯先是双手手指动了动,接着四肢抖动了一下;下一刻,两个姑娘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李徐卿玄关切地道:“两位姑娘,你们现在感觉如何了?”
两个姑娘正欲起身,忽然,从徐卿玄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至。先传来一个妇女激动而又带着哭腔的叫唤声“小花,小红你们真的回来了!”几乎是唤声与人影并伴,一道身影掠过徐卿玄,奔向草席上的两个姑娘。两个姑娘一见来人,也是激死大哭扑进妇女怀里,抽泣道:“娘亲,是我们,我们回来了……母女三人相拥,自是一番生离死别后又相逢相聚的倾诉。
徐卿玄目睹这一幕舐犊情深,骨肉血浓的温情,内心不禁闪过飘泊六载所遇到过的:无数人因天灾、人祸、动乱、妖魔、盗掠而横死暴亡,阴阳两隔,孤魂无依的凄惨景象。念头电闪而过,方寸复如朗镜悬空,静噪两不相干。
转过身一看,几尺外亮着十几支火炬,将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一小片,八十来个同样衣裳褴褛,面黄饥瘦的人一个个一脸敬仰感佩地望着自己;细看之下,他们与久饥积饿之人不同的是:他们躯体稳紊,显然是已经用过饭食。
众人看到他回头,几乎同时跪下叩谢道:“草民等多谢天神活命之恩,今晚若非天神大展神通,赐草民等一饭,只怕明早我们辛月村就要变成一座百人合冢了!”那边母女三人诉完久别重逢之情后,亦奔到众人身边,一起跪下,妇女感激地道:“天神大慈大悲,神力广大,救活二女,使奴家不致终日以泪洗面,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夫又丧子,百无聊生!”二位姑娘则是眉目含情,怯生生地道:“多谢大哥哥活命再造之恩。”
徐卿玄袖袍轻扬,将跪拜不止的八十三个村民扶起,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这四十年来,你们外遭妖魔侵凌,朝夕不安,内迫官府刻削,食难果腹。妖魔之侵凌实属天灾,天灾所起乃我辈仙门之徒未能及时回应父老们数十年来的赤诚祈祷,以致于父老们久陷酷毒之旱威,彻骨之寒风。贫道在此代天向父老们请罪了。”言毕,徐卿玄一脸诚敬,向众人深深一躬。
众人听完,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齐呼道:“草民等不敢承受天神如此大礼!况且刚才天神已经告诉草民等:天神乃天界所差遣视察人间疾苦,这就说明天上的神仙还是在乎我们这些心诚百姓的祈祷。”
徐卿玄一听便知准是马三、李四等人告诉了村民自己的来意,果然,人群中的马三、李四朝他点了点头,徐卿玄亦回应了一下。续道:“贫道在此代天多谢父老们的宽宏大量,德厚流光。同时,贫道在此头戴青天,脚踏后土向父老们保证:自今往后,父老们可以安居乐业,不必担忧春粒播种,秋收无望;不必冒险孟冬结伙,远涉搏杀。贫道前往鄱阳湖除妖去害前,再送父老们一场已盼十月之久的甘霖,来助父老们得以池塘积水以防旱,田土深耕足养家。”众人闻言,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接着人群出现骚动,或认可或质疑,议论纷纷。认可者兴奋地道:“太好了,今后总算可以过春播秋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持疑者冷冽地道:“俗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界抛弃我们平民百姓的祈祷已四十年,我等岂能因一番苍白无力的虚辞伪言而被搪塞过去。”持两种态度的人争论不休,认可者持疑者“忘恩负义”,持疑者讥认可者“幼稚庸俗”
徐卿玄并不以为意,右手拈个法诀,口中念道:“一封透天界,一书鬼神惊太上化三清急急如律令。”咒语刚落,人群前亮起四道金光。正争吵不退让的人群见此,同时惊呼道:“哎哟!真的有神仙下凡了!”在人群的惊喜中,金光里现出四位神仙,两男两女,即是世人口中的:雷公、电母、风伯、雨师。
徐卿玄上前拱手道:“四位上仙,贫道徐卿玄游历人间,路过此方,发现这里炎旱已久,山裂树死,河干溪涸,百姓苦不堪言,形销骨立,久盼甘霖。故而斗胆念咒,劳驾四位上仙下凡,普施甘露,以苏民疾,还望见谅。”
四仙一看徐卿玄,不由一惊,只见他:头顶六气冲霄,祥云万里,瑞彩千条,紫雾漫空,周身仙光灼灼,氤氲遍地。
有道是:同类相召,同声相应。四仙同时暗道:“此辈修为放眼整个三界绝不会超过五个,可是上万年来,未曾听说,亦未曾在天箓中闻其名号,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徐卿玄看到四仙在望了自己一眼后,沉吟不语,又道:“不知四位上仙尊意如何?”
四仙触电般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不知名的天界大圣对其温恭礼如,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齐声道:“上仙有吩咐,小仙等敢不依言而行。只是此方情况,上仙想必已了然于胸。”徐卿玄应道“没错”。众人在看到祖辈口中相传了数干年的掌管人世风雨雷电的四位神仙对徐卿玄毕恭毕敬后,适才的认可者精神大振;持疑者亦如“枯木逢春”地重焕生气。
雷公、电母齐声道:“禀上仙,不是小仙等不愿施法,实乃是盘踞江西的妖贼旱昊持术作祟,搅扰小仙等聚云布雷。再有就是湖广、江西两地的江河湖泊中四海龙王所属的龙族、水神悉为旱昊絷禁,行云降雨皆由妖贼喜怒爱憎。天界几次三番所遣讨贼的神将天兵悉为妖贼旱昊以恶术制驭的江西、湖广的百姓所拦,还望上仙俯察。”二仙言毕,向徐卿玄躬身,徐卿玄恭和地回礼,不经意间二仙目光与他相碰。一刹那间,惶恐不安悄然形于色,眼神飘忽闪躲。徐卿玄自然知道:刚才他们所说的言与事背,然而目下形势天、人二界几近剑拔弩张,形同陌路,为了大局不得不言不由衷。
风伯、雨师亦躬身道:“禀上仙,雷公、电母二位道友所言句句属实,妖贼旱昊已牢牢把控方圆数千里内的聚云布雷,刮风降雨。草木之荣枯,竹石之消长亦为其执拈,更何况二省数百万生灵之祸福休咎。今天上仙至此,妖贼熏天之暴戾,刺地之恣睢,定当如雪消炉焰。”
徐卿玄朗声道:“济川之舟,须假摇橹。唯有你我同心协力方能释良善之憎,涤苍生之怨。这样吧,贫道先前往江西鄱阳湖铲剔恶源罪萌,四位上仙尽可施法,给方圆数百里内降一场和风甘露,以弊绝于闾阎,风清于土木。”
四仙躬身道:“谨遵上仙教诲。”
徐卿玄侧身望了一眼对面呆立默然的众人,神识一动,脚踏瑞彩祥云冉冉升空往北而去。在众人一声声“徐上仙”的呼喊声中,小红、小花滴泪不舍中,四位神仙亦升空,脚踏祥云以施法。
随着雷公击锤,天空雷声隆隆;电母击凿,电光闪闪;风伯放风袋,大风飒飒,已是乌云密布漆黑无比的寅虎夜空墨云翻滚,宛若黑炭掉进墨水,将天际吐出的丝丝亮线严严实实地封盖。在众人“要下雨了”的欢呼声中,雨师祭起法宝施法。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先是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接着疾风大作,风助雨威,雨声“哗啦啦”的,逐渐形成遮眼的水幕。众人在风雨中狂呼奔走,不避男女下一刻,惊雷摇山,霹雳撕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溪水淙淙,流入干枯的河床,须臾,河水滔滔,山妍林新。
徐卿玄驾云腾雾离开南浦仅五十里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所过之处,地上听到百姓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枯林焦山的野兽成群结队,仰天长啸,似乎与苦旱久矣的人一样正在欢庆久违的甘露;神识后的感数百里内原本枯涸见底的泷头水、锥梅水、浰水、坑水等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奔流与活力。徐卿玄对此倍感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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