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招!”
鲁军大营的后方,针对齐辙的斩首仍在继续。
齐辙身躯腾转挪移,以一种常人难及的高速移动闪躲了所有攻击,而众墨者操纵的机关人则穷追不舍,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忽然,一个墨者高高跃起,在空中手指一勾,牵动着一个机关人猛转躯干,对准齐辙的落点便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
无数枚钢珠喷涌而出,齐辙的身躯却在半空中诡异一凝,身形翻转,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这只是前招!
破空声响起,一支铁箭贴地飞行直击齐辙面门,就当银光距离其只差半分时,他猛地抬手撑地扭转身形,再一次躲过了这致命一击,而他的要害则彻底暴露在了众墨者眼前!
“破绽!”
众墨者大喝,纷纷操纵机关人上前紧逼,而齐辙身形一闪,活生生消失在了包围之中。
“好快!”
有墨者震惊,只见那齐辙已通过机关人之间的缝隙伏身闪了出来,如一支离弦的箭暴射向一个墨者。
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又岂是等闲之辈,那墨者甚至没有过度慌乱,抬手一收一放,那隐藏在身后的阴影猛然掠出,
“狂妄!竟然敢与机关人硬碰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者双拳交会之际,最先粉碎崩裂的却是那个机关人,仅仅是一拳,这个齐辙便凭借肉身将一个由金木制成的机关人击碎!
然而还没完,借着那机关人四分五裂的掩护,他的手掌骤然从其后探出,直取其天灵盖!
“什……”
那墨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想要疾步退后,齐辙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变爪为刀猛地一挥,刹那间鲜血四溅,再眨眼,那墨者已不省人事地瘫倒在了地上。
他这平平无奇的一记手刀,竟生生劈开了铁甲!
该死的,这家伙不是机关师吗?这实力就算要当一国的大将军也没人敢反对吧?
众墨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也难怪当时相里庆会输了,倒也不是他的机关造诣有多高,而是他本人真的太变态了啊!
“怎么,徐兄就打算一直看着吗?”
而齐辙却很讲武德地没有趁众人震惊之际继续发难,似笑非笑地看向仰望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徐子期。
“第七回合啊……真巧,‘柒’还是我的幸运数字呢。”
徐子期眼中异芒闪过,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喃喃一声,
“艮门。”
齐辙微微挑眉,一开始未能反应过来这词是什么意思,就觉得脊背发寒,再转头时,面前已飘来了一团诡异的白雾,其中有一双紫黑色的瞳孔幽然闪烁。
“哦?”
齐辙一愣,下一刻雾中突然探出一柄长剑,就欲将齐辙斩为两段!
无比真切的威胁倒映在瞳孔之中,他眼神一凝,但那剑招速度极快,寒气更快,顷刻间就要落下,根本来不及闪躲!
所以他干脆没有躲,而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张开双臂,一套华丽的掌法施展开来,裹挟着如江川般的劲风与那寒光硬撼在一起!
“哗啦啦!”
剑光如虹,与劲风激烈碰撞,强大的冲击力震荡四周,溅起道道寒霜,但当声势消失,那隐于雾气中的存在与雾气一同消散于空中,齐辙的身形却依旧矗立于原地!
这都接下来了?!
众墨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可是领教过徐子期这具来历不明的机关人的厉害的,无论是对付何种机关都只需一招便能解决,可以说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在阿处之上的大杀器!
可眼下……
然而,当尘埃落定,齐辙身形突然一顿,一缕血丝自他嘴角滑落,显然是被那剑光所伤!
众人见状,顿时面露兴奋之色,唯独徐子期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缓缓歪过头道:
“你们一个个的……真的好生奇怪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们。”
齐辙用手抹去嘴角鲜血,深深叹了口气,就要有所动作,下一瞬,那股森然杀机又从上方悄无生机地杀来。
原来它不知何时起已绕到了齐辙的头顶,一股溢散着侵髓冰寒的气机已落至其天灵盖处!
成了!
齐辙看上去毫无防备,而且就算他反应过来了……
“砰!”
……啊?啊?!
众人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只见那冰雾消散,齐辙通体笼罩玄冰,似乎完全被冰封,而冰中的他静静抬手,手中抓着一具残缺不全的银色机关。
有人惊疑:“同归于尽了吗?”
“咔嚓。”
很显然没有,只听得一阵阵碎裂声,冰中的齐辙便恢复了行动,轻描淡写地将机关人抛向一旁。
“仅是一具空壳便有如此神异,若是它核心尚在,我恐怕连一剑都撑不过吧。”
齐辙甩了甩手臂,他看上去相当游刃有余,旋即淡淡地看向一脸凝重的徐子期,
“这个机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造出来的,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个东西?”
“……”
徐子期沉默不语,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殿后,你们撤吧。“
“真撤还是假辙?打个手势啊。”
有墨者眨了眨眼,凑到他身边小声道,而此刻,齐辙已悠然走了过来。
徐子期猛地转过头,厉声道:“撤啊!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根本赢不了他!”
“砰!”
话音未落,他视野中的一个墨者已然头脑爆裂,跪倒在地上,脑浆流淌。
徐子期眼中又闪过一抹异芒,盯着齐辙收拳的模样若有所思,而齐辙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笑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墨家注定会失败吗?”
“砰!”
有墨者冲上去想拖住他,却被他游刃有余地躲过了攻击,一记手刀将其拦腰折断。
“不是因为你们的想法有多么悖逆,更不是因为世道何其不公,而是因为你们的软弱与天真,指望用信仰或是品德之类的东西来约束凡人。”
“闭嘴!”
“砰!”
又是一个墨者的胸口被未知力量洞穿,不可置信地瘫倒下来。
“钱币之所以拥有价值,是因为有一种意愿强迫人们根据流通价值、而不是实际价值来接受它们,驱使凡人亦是如此。”
“不行,跟他拼……”
有墨者暴起,下巴却被直接打烂,晕死在原地。
“因为人主要受两种因素驱动,即欲望和恐惧——因为有想要的东西,人会去拼命追索;
“因为知道失败后会直面恐惧,所以即便是死也会去完成,而只有用这两种燃料驱使的战车才能算得上是所向披靡。”
“呵呵……”
齐辙越走越近,徐子期身体僵在原地,面上强行挤出一丝冷笑,
“真会说大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赢了呢,我承认你很强,但我们这边同样也有个怪物,待将你的这群乌合之众全部清扫,剩下的就是你了。”
“你是说那个一直被云仙先带在身边的大个子。”
齐辙皮笑肉不笑地歪过头,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苏皓已经去处理他了。”
“呵,你觉得单凭那个天天喊着美型美型的傻子能够处理掉他?呵呵,我估摸着这个时候他已经掉入圈套被砸成肉饼了吧。”
“不会的。”
齐辙却表现得相当自信,
“知道为什么吗?”
“……”
“当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牢固的羁绊,只是因为输的代价很大,他们不敢,同理,苏皓绝对会处理掉那个傻大个的……”
齐辙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徐子期面前,失望地摇了摇头,缓缓抬起手刀,
“因为他不敢。”
“徐师兄!!”
“铛——”
他微微挑眉,看了眼僵在原地、脸色阴沉不定的徐子期,停下了手中动作。
“第七回合结束,进入休整时间,请战场中所有人停止行动,站在原地进行休整,违者长时间或超过两次则计作淘汰,现在开始结算淘汰者名单。”
听到这个钟声与提示音,杀红了眼的众人却并没有停下厮杀的打算,这也导致了一大片已有违例的士卒身中迷药瘫倒在地。
而见到这一幕后,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动作,或在原地剧烈喘息,或死死盯着对手一言不发。
千机塔的机关人很快从天上落了下来,默默回收起尸体以及那些与尸体无异的淘汰者。
“提问,千机阁执事苏皓是否尚存意识?三、二……”
一个机关人来到了瘫倒在地上的苏皓身边,用那冰冷的声音询问道,而答案是肯定的。
刘纲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沾满鲜血的双手此刻正不住颤抖着,但他没有像往常那般表现出任何懦弱,而是缓缓环顾四周。
这片废墟在先前的基础上更加狼藉了,到处都是血迹,干涸的、鲜红的,鲜有人还能站着,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能看得出来,这场战斗他们赢了。
“剩下的,就看那边……”
刘纲嘴角抽搐一下,他们真的做到了,他没有辜负其他人的期待,守住了,甚至赢了,等阿处恢复过来,他们就可以……
然而,就当刘纲将要哭出来时,一旁又是传来一阵骚动。
是苏皓!正面吃了阿处的一记重击他竟还活着!他借着机关人的搀扶来到了老实呆在原地的阿处身边,趁其始料未及猛地暴起发难!
“阿……”
刘纲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警告,休整时间禁止行动,记作一次违规!”
机关人同样警告出声,然而这样又岂能阻止得了苏皓,他脸上血肉模糊,仅有一只尚存生机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处,用那已经瘪进去的血与肉挤出一个张狂的笑。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
“砰!”
猝不及防的阿处被其命中了胸口,可阿处只是晃了晃便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拳,显然,这种程度的攻击再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妈的,你是真的硬啊……”
沾染着血肉的嗓音自苏皓口中发出,那颗还能看到模糊光影的眼睛与阿处静静望来的眼眸对视,苦笑一声,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做很没品……”
话未说完,苏皓的拳头缓缓从阿处胸口滑落,彻底失去了生机,而他的尸体也很快被赶来的机关人扶住。
这是……垂死之际的尊严一击?
他应该知道这样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动的,可为什么明知道不可能造成伤害还要主动寻死?
刘纲心中疑惑陡生,只是当那用来计数的甲胄发出仿佛注射了什么的嗡鸣、以及熟悉的象征淘汰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目的。
“该死的,老老实实淘汰不就好了吗?!”
“喂,这不算的吧?他完全是在犯规啊!”
…………
“……千机阁,苏皓,淘汰。”
而当听到天穹的播报声后,正与齐辙僵持着的徐子期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玩笑:
“哎呀,我是不是听错了?被你寄予厚望的苏皓怎么先被抬走了。”
齐辙淡笑着摇摇头,徐子期就想接着嘲讽,很快便听到了下一声播报:
“墨者,阿处,淘汰。”
徐子期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齐辙轻笑一声,视线上下打量着徐子期,询问道:
“你不逃吗?”
徐子期摆出一副没听清的模样:“什么?”
齐辙摊了摊手,真诚道:
“如果主动弃权,至少能够保住性命,你瞧你的那些同伴就很理智,没必要死撑浪费大家的时间——无能并不是你的罪过。”
徐子期偏过头,笑声中蕴含着一种莫名的意味,齐辙也没再理会他,抬头看向天上若隐若现的沙钟,喃喃道:
“你们的战术其实不错,一些防守的决策也很到位,如果云仙先与子墨子都在,也许我真会浪费一些心力。
“可缺少了他们,最关键的一点制衡便不再满足,反倒导致了战线过长,东奔西跑疲惫不堪,消耗了兵力还处于被动不说,更是折损了己方精锐……”
徐子期听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从刚开始你就一直叽叽喳喳的很烦啊,你究竟是什么品种,‘不说话就会死精灵’吗?明明是自己被拖了那么长时间,却一副赢麻了的模样啊。”
“……”
齐辙沉默了,他注意到了有什么违和的地方,所以他缓缓垂眸看向徐子期,眼中流露出几分思索之意,同时,他的心底中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第七回合休整时间已过,第八回合将在三声锣响后开始。”
“徐子期,是吧?”
“锵!”
“我有话想问你。”
“锵!”
“真巧,我也是。”
“锵!”
伴随着开始的锣响,两人都以一种足以令旁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出手攻向对方,而就在下一刻……
“演练结束,墨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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