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鲁军营帐,阵旗所在地,一个千机塔机关人从走进帐内,紧接着又有三两个缓缓走了进来,而即便是此时,鲁军黄将军也在细细审视着负责警惕四周的守卫成员。
“第七回合结束,进入休整时间,请战场中所有人停止行动,站在原地进行休整,违者长时间或超过两次则计作淘汰,现在开始结算淘汰者名单。”
机关人们胸腔中发出统一的声响,随后分散开来开始结算,而在这枯燥的过程中,有一个士兵满脸苦相指了指背后完好无损的阵旗:
“黄大人,您看阵旗好好的呢,咱如厕都是两两陪同去的,都是大大的真啊,没人能混进来的。”
“警告,休整时间禁止行动,记作一次违规!”
“我就说说话啊!”
那士兵顿时不忿地反驳道,但还是老实地闭上了嘴,只是在嘴上小声地暗骂了一句,
“妈的,不是说除了打架和移动啥的都可以吗,真是越管越严了。”
黄将军叹了口气,想说话还是忍住了。
这真不能怪他疑神疑鬼,虽然全营统查的结果并没有问题,但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不能马虎。
思来想去,如果真有墨者扒下了尸体的护甲,最大收益就是悄悄伪装成阵旗的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耗过一盏茶的时间。
毕竟如果是自己的话,就会那么做。
黄将军在心中沾沾自喜地想着,又有一种郁闷涌上心头。
唉,要不是心脏处中了一箭只剩下一次容错的机会,他也想在朝廷、尤其是赵相和大王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马上风采啊。
算了,任其职尽其责吧,眼下重点就在这群守卫身上,在将这群家伙排除后,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放下心来。
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放弃心中的杂念。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挺真的,刚刚已经捏了一半,将剩下的一些检查过后再去另外一个阵旗那里看看就大功告成了。
“在场是否有自主弃权之人?”
一个机关人照常询问道,没人出声,于是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机关人呆立在原地。
嗯?之前不是最多留一个负责监督吗?
而这种异样的行为立刻被黄将军捕捉,他眉头微微一皱,开口想要询问,但再三思量后还是闭上了嘴。
毕竟对于已经有了一次计数的他来说,任何一次违规或致命伤便会将他淘汰,如果是在战场上还好说,在自家大营里被淘汰笑话可就大了。
罢了,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事,等到恢复行动后再处理它也不迟。
“……”
还是不对。
他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机关人,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他当然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的,但心中就是有这么一个预感——这个家伙好像跟一般的有些不同!
于是,他悄悄将手伸入了袖袍中。
“……”
没有反应,似乎这样是可以允许的,他索性心一横,将藏在袖袍中的那只同命虫捏死,不出意外,齐辙那里也应该会收到信息。
而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在这漫长的等待期间悄无声息地理顺了体内内力。
错了就错了吧,这种时候可绝不能出岔子。
“……第七回合休整时间已过,第八回合将在三声锣响后开始。”
“锵!”
又有一个机关人离开了,只剩下了被他锁定的那个怪异的家伙,他肌肉紧绷,手悄悄地摸上了腰间佩刀。
“锵!”
没错,他已下定决心,当休整时间结束的那一刻他就会迅速将刀丢出,即使这个机关人真的有问题,它的举动也会因受到攻击而打断!
“锵!”
拔刀!
“演练结束,墨者胜!”
蛤?
在锣声响起的下一秒,周围响起了这样的通报,他瞬间一怔,刚刚拔出的刀也脱手滑落到了地上,而周围的守卫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播报也呆住了,见鬼般地看向阵旗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另一杆阵旗处,那群守卫同样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这个突然把头摘下来的“机关人”。
然后,他们心中咯噔一下,被眼前一幕吓得几乎昏死无觉,只见那“机关人”一手将解封的阵旗拔起,一手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其后的雪颜。
“墨望清?!”
“你谁?”
…………
“演练结束,墨者胜!”
“……”
平静的播报声在千机阁上空回荡,喧闹的世界在此刻寂静下来,就像在刹那间凝结的湖面,微风拂过,却吹不去空气中酝酿着的那股沉甸甸的、难以置信的气氛。
沉默。
画面中,慕容汐羽欢呼着一剑将阵旗斩断,而墨望清则静静地将阵旗丢在了地上,长吁了一口气,旋即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台上的看客无不瞪大双眼,眼中的惊愕、愤怒、激动都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一丝丝、一缕缕的声响悄然兴起,随后逐渐变得猛烈、震耳欲聋。
那是欢呼声、惊叹声混杂在了一起,顷刻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浪潮,席卷了整座千机塔!
“天呐,真的赢了!精彩,太精彩了!”
许多看客纷纷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高声呐喊,脸上满是激动与惊叹,对他们来说今日之事已弥足精彩,而这场几乎是不可能的胜利更是让他们心生叹服。
而比起这些止战派、中立派与单纯来看热闹的人,主战派的人几乎是另一种极端,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切,几乎是在咆哮:
“这怎么可能?拔阵旗不是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吗?她明明才刚进入这个区域怎么就够了?”
“千机阁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是把休整时间都一并记入了?这是赤裸裸的误判,我要申诉!”
“开什么玩笑,肉搏呢?血流成河呢?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齐辙又跑到哪去了?为什么一直不给他那边的画面!他一个主帅在大营坐了七个回合就没了?!”
高台之上,这种反对则稍许含蓄,几乎是所有大人物的视线汇聚到了鲁王身上,希望由他来出言评定。
然而,从头至尾鲁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即便如今众人都向这里投来征询的目光,他却依旧没有半分反应。
在他身边的萧芊琴同样对这个结果很是不解,于是率先询问不远处的千机阁阁老:
“阁老,能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请诸位稍等片刻。”
阁老冲众人摆了摆手,转而与身边候着的那些千机阁弟子交流起来,他们讨论了良久,这才转过头来对高台众人解释道:
“诸位,墨家的胜利合理合规,完全符合裁定。”
听到这话,有人可就坐不住了:
“放屁,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她进到阵旗范围后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过就进入休整时间了,你家一盏茶眨眨眼就能烧开?”
阁老干咳一声,接过了旁边递来的扩音器,随后,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千机阁:
“诸位的疑惑想必都集中在‘时间不够’这点上,但实际上,这是在战前双方就事先确定过的……诸位应该能从细则上看到,‘休整时间算作正式时间’。”
“啊?你开什么玩笑,照你这说法,只要在休整时间开始之时选择夺旗,他人想要阻止岂不是只能靠犯规?况且,这他妈难道不是文字游戏吗?!”
“有关犯规一事,我方的态度是只要合理运用这也在规则允许之内,而‘计数二’的规则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阁老平静地回答道,
“再者我阁在预备阶段便已经有了解释,只要规则双方都接受,那么我千机阁将会一视同仁、一丝不苟地执行判定。”
“全是扯淡,你们究竟哪里一丝不苟了?那慕容汐羽就算了,那墨望清是在休整时间开始时靠近的阵旗,她为什么没有收到警……”
那人说着说着自己的表情反而一怔,对啊,好像当时的确有机关人警告了——如果那没有被误会为‘警告那个守卫不要发声’的话。
眼看着这人蔫了,那老臣终是忍不住出面了:
“就算是这样,请问阁老那丫头又是怎么拿到千机塔机关人的外壳的?此为千机塔独有,寻常人从哪弄来无论是大体还是细节都完全相同的外壳?”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虽然难以置信,但这的确就是墨先生在这几个时辰造出来的……
“强词夺理!她一个姑娘家的头脑再超群又怎么可能完全复刻所有的细节?老夫知道了,阁老是担心千机阁中齐大人一家独大故而事先勾结了墨家吧?”
阁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眼神阴沉道:“这位大人勿要血口喷人,我阁有影像为证……”
两个老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面前吵了起来,眼见局势不妙,主战派的众人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他们的头儿——陆辰这边。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陆辰此刻正呆板地咬着手指,嘴中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唯有在他身旁的钟玄胤能够听清:
“她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了,所以所谓的把战线拉长也不是自信或是失误,就是为了制造空隙和信息差;
“而徐子期等后方部队也是不是为了斩首或是骚扰,单纯是要拖住那位?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位只在意战略博弈而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从规则上偷鸡的可能啊……”
陆辰由衷地叹了口气,又很快皱起了眉头:
“可……那个军官明显是感觉到不对的,再怎么样也应该捏碎了那位给予的同命虫才对,为什么那位仍旧没有反应……”
而这边正闹成一锅粥时,齐辙已沉默无言地走出了场域,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些战战兢兢的前几个弟子与将领。
通道中的气氛极为可怕,所以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为什么呢……”
众人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就见他的身体突然站定,所有千机阁弟子的躯体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僵硬下来,有心神脆弱者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就要磕头乞谅。
而他只是从袖袍中掏出了一个小匣子,看着里面之物微微挑眉,发出类似于恍然大悟的声音:
“冬眠了?所以那时候……”
“……所以那时候你才要求我必须把他给冻住,原来是要借此废除他的同命虫啊,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要我去死呢。
“唉,有一说一,下回有这么好的计划一定得早点跟师兄说啊,每次吩咐只吩咐一半,师兄可真的是心慌慌啊。”
另一边,众墨者也聚集在了一起围着墨望清,而作为这次胜利的大功臣,除了被拖下去养伤的阿处,慕容汐羽、刘纲、相里庆等也受到了热烈欢呼。
一片欢呼中,徐子期凑到了正淡笑地看着大家、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墨望清身边,面上好奇地说:
“但又话说回来,小师妹,你难道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通过规则这种场面来创造出获胜的契机吗?”
墨望清收起笑容,淡淡道:“那是当然,因为我知道正常交手的话我们绝对会输啊。”
“嗯,很合理的判断。”
徐子期眼中异芒一闪即逝,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脑袋,
“总觉得这几天小师妹变了很多啊,那么果断,又那么睿智,师兄真的感动的想哭啊,但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师兄们说,千万别堵在心里。”
墨望清有些勉强地微微一笑,她看上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这样故作玩笑地说道:
“没关系啦,俗话说的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
徐子期沉默了,但很快就有墨者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入了欢庆的队伍中,而墨望清也被大伙欢呼着高高抛了起来。
“小师妹!小师妹!”
耳畔回荡着大家的欢声笑语,真奇怪,她明明只能看到天,眼前却能想象到每个人脸上的笑脸。
不管接下来结局如何,至少在这一刻,自己是享受的吧。
她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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