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惨叫一声,他捂着大腿恼怒地瞪着笑容里沾染了几分病态的沈宴卿,没等他作何反应,大受鼓舞的奕元夺过刀作势就要再捅下去。男人慌忙逃窜,一瘸一拐走出几步后他恶狠狠威胁:“疯女人你给我等着!我萧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男人狼狈走回席位上,他一拳捶在椅背的尖端,脸色苍白地喘着粗气,“娘,打探清楚了,沈家庶女就是当初王府的那个丫鬟。”
一旁轻抚着步摇的妇人动作一顿,她迟缓地转过头,混浊的眼里渐渐有了光亮。手上不自觉用上了力气,步摇险些掰出一点弧度,“就是她害死了云芝?”
男人看了一眼指缝间溢出的鲜血,咬牙切齿道:“长姐嫁过去半年就惨死塘中,王爷一句长姐偷人就打发了咱们,甚至连尸体都不肯还给我们。说是心里没鬼,谁信!”
“一定是那个女人勾引王爷,又转头污蔑长姐令长姐与王爷生出嫌隙。今日她又故技重施想勾引太子,这个贱女人真是把趋炎附势玩了个通透。”
男人冷冷盯着妇人手中的步摇,语气森然:“长姐,王爷和她谁都逃不了。你在王府受的苦,靳儿一定都为你讨回来!”
而席位另一端奕元仍死死看着刚才那个男人,他紧紧挡在沈宴卿跟前,像是潜入黑夜时发觉危机的猛兽在亮着自己凶猛獠牙一样。
“沈姐,别怕。”
沈宴卿唇边的笑容没有消减半分,她视线偏移望向听见响动而朝她走来的陈庭州,弯起指骨抵在抵在唇角细细摩挲。
奕元一双圆眼在紧锁眉头的下压都快成了一条细缝,他攥紧了还未擦干净鲜血的刀,在陈庭州彻底停在他们面前时,差点没忍住持刀捅出去。
沈宴卿轻轻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胳膊,迎着他不甘的目光她顺手拿走短刀。她垂眸在掌中转着刀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恨我?”
陈庭州缓缓倾下身子,他伸手按住她拨弄刀柄的手腕,拖着她的胳膊往前延伸了一尺。刀尖扎在他的衣料上,只要她再稍稍用些力气,就能刺穿他的衣服插进血肉中。
沈宴卿笑着摇了摇头,她乖乖松开刀子,清澈的眼里满是懵懂,“您是太子殿下,我不过任人欺辱的沈家庶女,爱慕您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恨呢。”
“呵。”
他轻笑一声,忽然戏谑地微挑眉毛,蛊惑地压低了嗓音:“敢不敢赌一把,再跟我出去一趟。”
“不行!”奕元想也没想就高声抗议,惹得本就全都挺着脖子看向这边的宾客,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交谈。除了高台上乐师奏出的悠悠琴曲,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发出半点响声。
沈宴卿故作苦恼地努力思考着,“可是殿下你先前为哄自家美妻,不惜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如今还想再引我出去给你们当乐子,就算我和爹爹一样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但几次三番毁我清白,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他打断她还未说完的话,“我娶你。”
沈宴卿微微一愣,片刻后她无辜地上扬一抹天真却凉薄的哂笑,“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嫁给你呢。”
“你不愿嫁,那我强娶便是。”他盯着她半晌,忽而凑到她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如何,这个面子我足了,见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难道你还不肯跟我走吗。是我有正事问你,你大可放心。”
沈宴卿没再多说什么,递给奕元一个安心的眼神,她捡起刀子任由陈庭州牵着她的手穿过注视的热潮。
许是这几句话的信息太过震撼,引得其他人的目光全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出了大堂,陈庭州拉着她重新拐进那间厢房。
见不再有人围观,沈宴卿迅速收起了先前的神情。她平静地坐在一旁,低着头把玩着刀子默不作声。
“知不知道沈少卿查到哪步了。”陈庭州坐在她对面,他看了一眼床榻上凌乱的被褥,仿佛想起先前的激烈,莫名一股燥热窜上心头。
沈少卿?
她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是在问大理寺少卿沈寅止,刚准备开口回答她忽就闭紧了嘴巴。
沈寅止查贪污一事为何陈庭州要来询问进展,以他的立场自然不会和皇帝一条心,何况他现在满门心思扑在顾家上,想来说不好会因护着顾家安危而对沈寅止下手。
她谨慎地改了口:“不清楚,但我见他这两日愁苦难安大概是一无所获吧。”
陈庭州抿唇笑了笑,“傻卿儿,我什么时候问过你他究竟在查什么了。这么护着他,看来是对他动心了?”
沈宴卿却再次沉默,她把头扭到一边像是因为被戏耍而不免有些懊恼。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却被她迅速避开。
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沉寂的心慢慢鼓动得愈显生机,“其实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本该是恨你的,但不知为何只要一见到你,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再多靠近你一点。你告诉我,从前我们到底是怎么才走到现在这步的。”
沈宴卿毫无波澜地回头与他相视,冷淡地开口:“你我一同长大,而且你与我有恩,仅此而已。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对你动了手脚,当今圣子他们都敢出手,你不想着如何杀掉他们反倒还与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纠缠。”
似乎是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又许是他说得跟他脑中残存的片段记忆毫无关联,他不悦地皱起了眉,“我不信你说的。”
沈宴卿无所谓地耸耸肩,“爱信不信,你死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仍在怄气,她也知一切或许非他自愿,但她并不想接受在她记忆中一直行事磊落的他,有朝一日竟也如同寻常男子那样以床笫之事来毁人清白。
仿佛朝夕间,他便从高山跌落,深陷肮脏泥潭。
“无妨,不日我就要把你娶入东宫。”陈庭州玩味地笑了笑,“你越抗拒,就会越痛苦。”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他眸光幽冷,讥诮地轻启薄唇:“解我需求的床伴罢了。”
沈宴卿的心,忽地剧痛起来。她自嘲地笑笑,本以为不会再因他的言行而牵扯到她的心绪,却不成想仅是随意一句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她神色黯淡,等到让他恢复往常,那她也就算恩情还完自此两不相欠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顾府内传来一声尖细的动静。
“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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