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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得极快，水还是一路催促：“再快一些！”罕，统领并未交代是送谁出去，见是王妃一人，他倒是有些惊讶，主子的事儿他也不敢多问，有统领的牌子，出院倒是容易。只是出了苑之后，王妃便一直吩咐他快一些，而且一路往西而去。他不敢告诉王妃，一直朝着西走，就是望不到头的草甸，大约行个四五日才能见着人烟。
“再快一些！”水掀了帘子吩咐，那侍从有些为难：“王妃，再快，这马也会吃不消。”水“哦”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马车颠得厉害，她抓着马车窗沿的手指在夜风的擦揉下早已冰得没了知觉。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钱，她也没有安心的感觉。他不露声色地说明日要废了她，这景象一遍遍在眼前闪过，教她不寒而栗。她不能回大，也不愿意回大。如今，还有哪儿可以去，她也无从得知。随意点了个方向，走到哪里便是哪里了。既然他真的不愿再看见她，她如何还能赖着不走？只是哲昀，他定然不知，她是真的恨不起来的。
婢女来催着吃药，哲昀吩咐婢女将碗搁在床侧的凳上，又想及水前几日坐着帮他解闷的场景。婢女出去，屋子里恢复了宁静。他端起药碗，却喝不下去。他想起了上一次水在前殿过夜时对着他黯然地说着“我畏苦”的神色，想起她抱着流血不止的他哭喊着“哲昀”，也想起了她立在黑暗里对他说“如若没有救活你，该多好！”的决绝…明日就要废了她，还要送她回去了。从此小院子又空了，再也不能看她蹑手蹑脚来送燕窝粥的样子，不能看着她对着自己讥讽相加，不能看着她在身侧入睡…再也按捺不住，立刻起身唤了都俊俊进了房他勉强着要起身，忙上前来扶：“大王！”
“去后院！”都俊不再赘语，扶着哲昀朝后院走。走了几步，哲松开了都俊的手快了脚步踏上了回廊。他轻咳着，捂着胸口，脚步却慢不下来。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她，她为何就真的应了，应得那么爽快！
推开小院的门，就立刻看到迎出来的赞元不是水，赞元有些惊讶，行了礼上前扶哲昀进去。前厅里的两人也吃了一惊，哲不待她们行礼便要推门进水的寝室：“王妃歇了么？”他问了赞元一句，赞元看了看立在门侧的都俊，有些慌张：“王妃不是说同都俊统领去军医那儿了吗？”
都俊闻言阿娜也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心下一沉。哲推开房门里没有灯火，更没有鹿香的味道赞元更是焦急，携阿琴娜、玛鲁跪下了身：“王妃说房里燃了香教我们不要开房门。她说随统去去就回，我们亲眼见她上了马车的。”都俊也连忙跪地：“大王，王妃出殿之后便对我吩咐，说阿琴娜病了，想连夜回去看看母亲，让我支辆马车来，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应了。都怪我，一时没弄明白。”
哲昀有些轻喘，他对着都吩咐：“去带着人来，我在这里候着！”都俊起身，小跑着奔出门。哲踏入寝室，赞元燃了烛火，几人均开始打量起来。既是不想让她们入房，定是有蹊跷的。玛鲁率先出了惊呼，跑过来将手里的信笺交给哲昀：“大王，软枕上留了书信！”
哲昀伸手扯书信，展开信笺的手有些颤抖。因为写得急，字迹有些凌乱，哲昀却还是认得。
“哲昀，过了今夜，水便不能这样你。
你说要废了水，来得突然，太仓促了一些。不过，水还是应下。从你中了玲雀乌差一些丧命开始，水便决定，去留都随着你。
先在前殿说恨不得你死。只不过是气话。气不过茹扎在你身侧得宠地样子。曾经说要让你爱上水。也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合欢夜留水一个人在帐子里。水便开始恨她。或许最初是因着这王妃地头衔。水甘心。可后来并不是这样。也曾想过。若是你哪日病死了战死了。水便可以回大煊。继续做目空一切地信弦公主。可你因为缺了一味药差点死去。水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你死了。水也不会独活。
从前笑书卷里地女子太过痴傻。什么生死相随、两情相悦。都是哄人开心地。今日算是领教了。哲。不光如此。你还教会了水什么是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水能被送回大煊。不是因着颜面体统。而
！就如同你要了水。拿去水地心。却将水遗弃是也有你地缘由。不能留水在身侧。水也无怨。
当日军医说院子里地这种花是长在大煊。水对花木略通一二。军医说缺地引子冬日结珠。我便知定然是这稀奇地植株。救活了你。也想着要问你。怎生会在后院种了这种稀罕地花。那日帮你宽衣。见你腰际悬挂地香囊。也看到了里面地丝。水想。你心里想着地那个人。定然和这花、这香囊有着莫大地关联。怪不得。你不能再留着水。怪不得。你迟迟不立茹扎！
挣扎了许久，终归是倦了。在房里坐了片刻，有些遗憾。做了你许久的娘子，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呢！哲昀还没替水画过眉，也未在小院里过夜，就连这软枕，到方才拿出来，也没同你一起枕过！
哲昀，母亲说，有牵挂的人才会想着来生。来生，我们再也不要以这样的姻缘相遇，水想在那个女子之前遇见你。
王妃的荣耀，水还了你。这一切，都可以不再要。水不愿意让你为难，一丝一毫都不成。
哲昀，有句话始:是无法出口的。水的心意，大约你该是明了吧！”
哲奔出了院门，跨上了俊备好的马匹。长长的马队霎时消失在了小院外的路径上，怕是比凛冽的风还要快上一些。
“江水，好大胆子！”胸口又是鲜血汹涌而出，哲昀攥着手里的缰绳，马鞭不住地拍打着身下的骏马。身后的都俊和侍从奋力地跟着，还是落了一大截。
马车的度明显慢了下来，侍从敬地对着帘内说道：“王妃，马怕是要停下来歇歇了。”水闻言，只得应了。侍从拉马停了下来，马车在草浪里立着，说不出的孤独，甚至让人有些生畏。侍从不敢言语，水也有些惧怕。旷野里只有他们二人，又是在狂风肆虐的寒夜，侍从纵然是骁勇善战的亲卫，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夜色里，也会有些惶恐。马车外没有声响，水觉着像是她一人湮没在这荒草甸里的错觉。向角落里靠了靠，她像是确认侍从还在一般，轻声说：“继续赶路吧。”
“是，王妃！”帘外的人答了句，马车便晃悠悠地继续朝前走。“这一路朝西，是何去处？”水问了句，帘外人答得倒也干脆：“朝西是峦洽头领的地盘，不过还是要走个几日的。”侍从的话让水一下子觉着没了着落。她开始怀念北苑，思念小院子里的赞元、阿琴娜、玛鲁，贪恋那一份安定也习惯了那样的守候。还有前殿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已经酣然入梦？他自是不会明白，此时她是多么懦弱，甚至没有勇气去选择死亡。三尺白绫或是入喉的几滴毒汁比这没有着落的后半生要快一些，她却依旧选择了芶活。
约着又是走了几个时辰，水本就衣衫单薄，这会儿都觉着冻僵了，马车比她平日里用得自是小了很多，连腿脚都不好伸展。侍从不住地吸着凉气，水顿觉有些对不住他。她掀了帘子对侍从道：“你放我下来吧，天怪冷的，难为你了，回去吧。”侍从紧了紧手里的缰绳道：“王妃这是说得哪里话。”正说着，他猛地让马车停了下来，跳下马车凝神而立道：“王妃，有马队朝这边来了！”
水有不解：“马队？”正说着，就看见了身后长蛇一般的火光，马蹄声犹如惊涛骇浪，拍打着汹涌的草浪。侍从甚至忘了继续上马驱车，大概不是忘了，而是知晓以他们的马行不了多远便是要被追上的。
侍从从腰间抽出了长刀宽慰水：“王妃莫怕！仑就是万死，也要保您周全！”他说得慷慨，水很是感激，然而这眼看越来越近的马队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都未可知。
若是就这样悄然死在这里，怕是被鹰鹫食完了骨肉也没人知道。
终于近了，水看清了高头大马上的人，看着侍从跪地唤着“大王”，她立即跳下马车朝着前面奔跑，她宁愿身后的人是山贼是强盗，也比看到他要好得多！她不能被抓回去，绝对不能！
草甸里太黑，一脚深一脚浅，她却没命地跑着，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脚下一个趔趄，她便扑倒在野草间，唐松草的刺扎进手掌，她也顾不得。还没爬起身，就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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