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俄时代的俄罗斯，很多职业具有传统的延续性，农民的儿子通常是农民，哥萨克的儿子一定要去当兵，大公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大公。
帝俄灭亡后，阶级局限性被彻底打破，“尤里耶维奇”这个标签，已经不再像帝俄时代那么鲜明了。
列昂尼德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瓦西里也开始理解古契科夫和菲利克斯。
没有入主亚历山大宫之前，瓦西里对古契科夫和菲利克斯的很多政策都不满意，主要是对内和对外都不够强硬。
对外，瓦西里认为古菲太过保守，没能完美展示俄罗斯的侵略性。
尤其是经济危机爆发后，俄罗斯不仅没有通过经济危机加大对盟国的控制力度，反而出台了一些更利于盟友的贸易政策，这在以瓦西里为代表的很多俄罗斯军人看来，明显不符合俄罗斯的利益。
在接触到更多资料后，瓦西里也对古契科夫的“软弱”，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欧洲很多国家都需要从俄罗斯进口粮食满足本国需求，这是俄罗斯保持对盟友，以及欧洲国家最重要的方式之一，这也是基辅粮荒的深层次原因，也正是因为有俄罗斯的供应，欧洲国家才没有爆发大规模粮荒，所以他们才有底气断绝和美国的贸易。”
贸易部长斯莫洛维奇告诉瓦西里，俄罗斯在粮食出口上的损失，通过其他工业品的出口完全可以弥补。
“基辅的悲剧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但我们如果要处理具有军方背景的官员，必须经过退伍军人协会和军方的同意，通常情况下，我们很难拿到许可。”
司法部长的报告揭露了一个事实，在某些方面，俄罗斯的情况跟波兰其实差不多。
毕苏斯基毒菜统治下的波兰，军人作为毕苏斯基的基本盘，在很多时候拥有法外特权，即便违法，也只能由军事法庭进行审判。
俄罗斯现役军人违法，同样只能经由军事法庭审判。
而由于退伍军人协会的存在，民事法庭在审核和退伍军人相关的案件时，也要考虑退伍军人协会的影响力。
很多民事法庭的法官，本身就是退伍军人协会成员。
“等等，你的意思是，大公保护了那些混蛋？”
瓦西里勃然大怒，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乔治。
“我没这样说，事实上所有报送尤里耶夫宫的案件，都得到了妥善处理，案犯受到应有的惩罚，受害人也得到了合理，甚至超出预期的赔偿——”
司法部长的话并没有让瓦西里平静下来，因为瓦西里知道还有但是。
“但并非所有案件都有资格报送尤里耶夫宫。”
瓦西里无话可说。
俄罗斯军人现在分两种，一种是类似终身制的职业军人，一种是服役期限只有两年的义务兵。
由于退役后的义务兵，会在政府招募工作人员时获得特殊照顾，所以纵然义务兵的待遇不算好，俄罗斯人参军的热情还是非常高的。
这就引发了一些问题。
既然这些义务兵从军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保家卫国，那么就不能要求他们有多高尚的情怀，犯错误的概率就比较大。
退役后的义务兵会自动加入预备役，成为俄罗斯的后备兵员。
这就是退伍军人协会保护退伍士兵的原因。
“我会和拉科维奇将军进行沟通，对于你的工作，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任何人犯了错，都给我送到西伯利亚去种土豆！”
瓦西里对比菲利克斯和古契科夫，最大的优势是长达50年的服役经历。
菲利克斯虽然也是军人出身，和尤苏波娃婚后就直接退役，影响力和瓦西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古契科夫虽然曾经在临时政府担任陆军部长，但同样只有短暂的服役经历，比菲利克斯更像是“镀金”。
瓦西里这个当代“苏沃洛夫公爵”，在俄罗斯军中的影响力仅次于乔治。
“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司法部长眉开眼笑，如果能得到瓦西里的支持，司法部再遇到和退伍军人相关的案件，肯定能挺起腰板。
乔治对瓦西里的工作还是很关心的，在尤里耶夫宫请瓦西里吃烤鱼。
乔治亲手钓的鱼。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当沙皇了——”
瓦西里的话让乔治会心一笑，类似的话乔治已经听过不止一次。
“所以我一直说，军人和官员应该相互体谅，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俄罗斯服务。”
乔治对于“服务”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谁都中二过，能不能尽早适应社会，主要看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社会的本质。
有些人直到垂垂老矣，都不能认清社会的本质，浑浑噩噩，生活多半一地鸡毛。
有些人早早认识到社会的本质，即便身处逆境，也不会丧失对生活的热爱。
本质就是让自己变得有用。
“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已经拥有优渥的生活，他们为什么还要贪得无厌，为了个人利益铤而走险，难道他们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瓦西里痛心疾首，忍不住向乔治发牢骚。
在来尤里耶夫宫之前，瓦西里刚看到一份文件，内容是关于多人的死刑执行，其中既有瓦西里的亲戚，也有瓦西里曾经的下属。
瓦西里并没有第一时间签字。
“这就是权力所谓的魅力，有些人认为权力是游戏，我希望在俄罗斯，权力可以回归本来面目。”
这就是乔治讨厌英美政治制度的原因。
在英美，权力就真的只是个游戏，即便闯出滔天大祸，最多只是失去参与游戏的机会，并不会受到真正的惩罚。
想想印度发生饥荒，动辄饿死上千万，有人真正为此负责吗？
没有，甚至在伦敦，连相关报道都少得可怜，即便有也是一笔带过，人们根本不会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印度是殖民地，英国人可以不把印度人被饿死放在心上。
爱尔兰是英国的一部分，离伦敦近在咫尺，伦敦依然不管不问，这又该怎么解释。
基辅饿死人这种事，如果发生在英国，首相肯定不会引咎辞职。
“我们其实也可以——”
瓦西里这才刚入主亚历山大宫，就开始动摇了。
乔治不说话，看向瓦西里的目光瞬间凌厉。
“我只是说说，我保证，我不会犯错！”
瓦西里举手投降，乔治在他参选的时候，就提醒过这个问题。
乔治不听瓦西里怎么说，关键是瓦西里怎么做。
瓦西里第二天就在报告上签字，送人上法场的同时，将更多人送到西伯利亚种土豆。
乔治这边还没有收到反馈，列昂尼德就找上门。
俄罗斯以前执行死刑全部都是枪决，干脆利落。
瓦西里曾在阿穆尔工作，知道阿穆尔是如何执行死刑的，所以就针对死刑的相关规定，进行了一些修改。
决定一经公布，争议再起。
有些恶性刑事案件，如果案犯经济状况不佳，受害人很难得到经济补偿。
瓦西里希望通过遗体捐赠等方式，让受害人得到一些经济补偿，俄罗斯的高校和相关机构，也可以获得更多大体老师。
另有一些更前端的科学研究，不适合在公告中列明。
仅仅是遗体捐赠，就在一定范围内引发争议，有人认为这些修改不够文明。
乔治就笑。
瓦西里这才哪到哪啊，阿穆尔的有些东西要是公之于众，那就不是争议这么简单了。
只能说阿穆尔这些年在医疗领域的突飞猛进，原因很多。
嗯，很多。
“有些人根本不是傻，就是单纯的坏！”
乔治一语中的，英国人因为认为吃木乃伊能治病，差点把木乃伊吃绝种，有些奸商就伪造木乃伊出口到英国，这就文明了？
21世纪英国政府还配合美国政府将不健康的血液出口到英国呢，按照英国人和美国人的说法，这同样是特么的文明！
“谁跟你提出这个问题，你就让他去规范人们的不文明行为，真正为俄罗斯的文明进程做出贡献，而不是大声疾呼。”
乔治以前也曾诟病俄罗斯的相关部门不管事。
现在管事的换成列昂尼德，乔治必须言传身受。
“比如说？”
列昂尼德还是单纯。
“比如负责街道卫生，阻止酒鬼们随地大小便。”
乔治没好气，这还用教。
话谁都会说，事谁去做？
每一项规定都会让一些人受益。
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
瓦西里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权衡利弊，两害相较取其轻。
主持陆军工作的时候，瓦西里经常找乔治，抱怨乔治给陆军的预算严重不足。
乔治也没办法，杜马给的军费就这么多，分给空军一部分，再给海军一部分，还要拨出一部分给其他相关部门，最终能给陆军留一半，乔治已经竭尽所能。
现在瓦西里终于也理解杜马的难处。
俄罗斯的收入确实不少，可是花钱的地方更多，杜马为了保证军费预算，同样也已经竭尽全力。
乔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跟20年前相比，乔治的变化已经很大了。
20年前乔治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按照自己的意志，对俄罗斯进行改造。
现在乔治已经不年轻了。
所以在瓦西里大开杀戒的时候，乔治并没有干预。
跟红俄的大清洁相比，这只是开胃菜。
跟瓦西里相比，乔治更关心竞选失败的曼纳海姆。
如果不是瓦西里横插一杠子，甚至瓦西里没有得到小菲利克斯和列昂尼德的支持，瓦西里即便拥有当代“苏沃洛夫公爵”的加持，都大概率不是曼纳海姆的对手。
瓦西里对曼纳海姆还是很重视的，希望曼纳海姆继续担任外交部长。
曼纳海姆平静的接受了败选的现实，也并没有接受瓦西里的邀请，希望能休息一段时间。
离开亚历山大之前，曼纳海姆来找乔治辞行，乔治询问曼纳海姆未来的计划，曼纳海姆笑称，要去阿斯凯宁休息一段时间。
阿斯凯宁是曼纳海姆的故乡。
“我已经64岁了，为帝国服务超过50年，是时候归隐山林，养一匹老马，再养一群猎狗，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打猎，像你一样钓钓鱼，那才是我向往的生活。”
曼纳海姆对自己的退休生活有规划。
乔治却突然想起苏芬战争。
苏芬战争最严重的后果是暴露了红俄的虚弱，所以小胡子才铤而走险，在巴巴罗萨计划和海狮计划中最终选择了前者。
海狮计划的对象是英国。
以曼纳海姆在芬兰的威望，即便曼纳海姆回到芬兰，曼纳海姆也闲不下来，这对未来的俄芬关系，将是一个严重隐患。
“作为一个政客，瓦西里并不成熟，这是我最担心的——”
乔治希望将曼纳海姆留在亚历山大。
单纯论条件，亚历山大比阿斯凯宁强多了，这里有温泉，面朝黑海，拥有君士坦丁堡的保护，关键是拥有更优秀的医疗水平，这对一个64岁的老年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曼纳海姆不说话，笑容逐渐变冷。
曼纳海姆之所以胜选，乔治的支持同样是关键因素。
既然瓦西里并不成熟，那你又为什么支持瓦西里参选？
这个问题曼纳海姆肯定不会问出口，毕竟亲疏有别。
“俄罗斯需要一个强硬的人，让俄罗斯回到正确的轨道上，这一点菲利克斯也没做到，亚历山大也同样没做到，只有瓦西里才有可能。”
乔治希望曼纳海姆能明白，他只所以支持瓦西里是有原因的。
俄罗斯现在确实有很多问题，如果瓦西里不上，那乔治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曼纳海姆上台后，多半和菲利克斯、古契科夫一样只能修修补补，不可能像瓦西里这样雷厉风行。
“为什么？”
曼纳海姆对俄罗斯的认识，远没有他自以为的那样清晰。
“你指的是什么？”
乔治真不是装傻。
“我是说，什么样的轨道才是正确的。”
曼纳海姆真诚请教，虽然乔治一直不承认，但所有人都知道，乔治才是现在这个俄罗斯的缔造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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