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卿玉晓的手紧紧攥住阿驰衣领,眼睛里的黯淡下去的亮光,像燎原之火,噌的烧了起来。
她双手颤抖地抓着阿驰的衣领:“你……你说什么?真的?真的吗?”
阿驰去打她的手,不住地喘气:“放手放手……你想勒死我啊!再说我们可在空中呢,我脚下的金杖脾气可不好,等下我们都掉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卿玉晓连忙松开手,面上有点尴尬,刚才的确实太激动了,她一脸期待地盯着阿驰那张脸,小心地开口:“你说说是谁?我不闹你。”
阿驰看着她那副模样,没理由地叹了一口。
遇着她,他算是认栽了。
阿驰换了一下手,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卿玉晓连忙抗议:“放我下来!刚听你一说,我精神好了一大半,我可以自己走。”
“别吵,再闹就不带你去。”
清脆的两声传来,卿玉晓只感觉一疼,满脸尴尬,被他倒挂着,双拳砸在他背上,怒骂:“你往哪里打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你怎么——”
卿玉晓说不出口,只是要用力砸了他几下。
“我怎么打你是吧?”阿驰狡猾地回头一笑,心情颇好地回答,“我就打了,怎么着吧,好不容易占你一回便宜啊。”
说完还调皮地吹了一声口哨,卿玉晓牙一咬,狠狠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你属狗啊,你咬我就打,试试看!”
阿驰吃痛,又火上浇油地啪啪拍了几巴掌,卿玉晓一听立马住口。
这样她占不了多少便宜,左右吃亏的是她,她艰难地扭过头瞪他,瞪死你!
“你别扭了脖子。”
阿驰扛着她调侃道,故意往肩膀上颠了颠,卿玉晓连忙揪住他衣服,等下被这混蛋扔下去了,可不是好玩的。
被倒扣在阿驰肩膀上的卿玉晓,自然看不到阿驰眼中那一股深沉而不舍的愁绪,孤独而冷清,只见他皱眉,又释怀地笑了笑。
以后……以后就不能这样欺负你了吧。这次一别,恐怕真的就是再也不见了。
你的目光曾经也为我停驻过。那这样,会不会让你记住我多一点?我们只能这样无厘头地相处,我却不能欺骗我渐渐明晰的内心。
我担心,我想要的会更多。 那样……那样我就真的不会再放手了。
倘若给你快乐幸福的是那个男人,我也就尽全力把你送到他身边。只是在到达那个人身边之前,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还能让我自私地胡闹一次,一次就好。
卿玉晓自然没有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从来也只当他是胡闹。
她故意在阿驰肩膀上扑腾着,不时地踢他捶他。
阿驰也随着她的小心思,没有再跟着她闹,只是声音正经道:“天界有传言,幽幽南山上有一位山人,这山人曾是天帝的老师,名为摩诘大师。传闻这大师神通广大,终日云游四海解人间苦难,我们此番去找他,看看运气。”
摩诘大师?卿玉晓只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被人提起过,甩了甩脑袋,想不起来,也就没有去想了。
……
天界雾隐之地,有一处蓬莱小岛,只见这小岛似一个陀螺,在云雾缭绕之中飘动着。
小岛中间有一处高山耸立着,高高的山顶上此时正盘腿坐着两名老者,皆是仙风道骨,相貌清朗,眼眸闪着仁慈而睿智的光芒。
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柄拂尘抱于怀中正襟端坐着,另一个黑发黑须的老者,衣服松垮一个酒葫芦挂在腰际,穿了一双草鞋放荡不羁地倚躺在一块青石上。
这情景,卿玉晓曾在麒麟谷见过!
两人中间的方形玉石,平滑如膏腴,天然棋盘上,棋子稀疏。
棋子均是大小不一的白石黑石,旁边的玉碗里,已经搁置了一些被吃掉的棋子,看样子这棋是下了很久了。
“小娃娃又回来了?好久不见咯。”苍老的声音遥遥从天空传来,卿玉晓眯起眼,终于想起这是谁的声音。
“我是耶罗树,是守候麒麟谷的神树,也是你的老朋友。”
“哦?可我不记得你。”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想起来,九天神女从该来的地方来,做该做的事,将来会去该去的地方。”
她终于想起来了,他是耶罗树!是耶罗树!
槐花随风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棋盘上和两人的发上,身上,两个人也都不拂去,只是让它飘落着。
棋已经下了大半,棋盘上的残局,两人皆是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黑袍老者正眯着眼睛,不知道在听什么,食指和中指间的一粒黑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白袍老者看着他那副慵懒的样子,已经维持了三个时辰,要不是那一动一动的手指,他不禁要以为他睡着了。
白袍老者用拂尘敲了一下桌面,皱眉提醒道:“磨诘兄,该你落子了。”
黑袍老者也不睁开眼睛,面上是高深莫测的微笑,他嗅了嗅空中的槐花香,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白袍老者的话。
“月老,你又催了。我正在享受‘闲敲棋子落听花’的美妙境界呢。”
听到这话的卿玉晓,脑中骤然清明——耶罗树,月老树,耶罗月老,难怪他说他认识她!
掌管天下姻缘的月老,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啊!
月老一听这话不禁鼻子气歪,拿这个脾气古怪,出言狂妄的老家伙又没辙,他没什么特别嗜好,唯喜欢在这儿下个棋,可是天界他无对手,所谓的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自己了。
直到碰上摩诘这个棋友,他还真正知道什么叫棋逢对手。
高手过招,才有乐趣。
无奈摩诘这个老头儿不给美酒就不跟他下棋,自己每次找他下棋,还得花心思酿好酒巴结他。
撇开这点不说,这老家伙每次下棋还毛病一大堆,喝酒睡觉,打呼磨牙,抠脚挠痒,更有甚者,有次棋下到一半,摩诘说要去趟茅房,一去就是三天不见人影。
三天啊,月老恨恨地想,平时就老输给他,偏偏那一盘棋自己占了上风,说什么都不舍得放弃,最后怎知被摩诘放了鸽子,把他一个人在南山山顶晾了三天。
从那次后,月老就下定决心了,摩诘八抬大轿来请他,他也决不去赴约。
直至几天前,摩诘拎着几只活鸡活鸭,一些他自己的蔬果,用扁担送给他,赔礼道歉后,邀请他再去下一局棋。
月老棋瘾又大,也就应了他的约,来到了这南山之巅。
月老不耐烦地用拂尘敲打摩诘的衣袖:“这盘棋还下不下了?”月老收回目光,落向身前的棋局,又瞥向对面那个懒懒散散的人。
摩诘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从袖中细细地扯出一根红线,冲着月老狡猾地一笑。
月老一看他手中那根红线,心中立马叫不好,这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老家伙偷了过去,这要是乱牵了人,上面不得拿他是问。
“你给哪两个人牵了红线了?你这牛鼻子是要害我啊!”月老气急攻心,这下才知道,应这棋约是着了这老家伙的道了。
恐怕他找人下棋是假,偷红线给人牵姻缘才是真呐!眼下大错已经铸成,他也只当睁只眼闭只眼,愿这老家伙阴错阳差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摩诘笑得神秘:“莫慌莫慌,害不了你。”
月老恐怕在在这里待下去,人间会有变,会误事,当下马上起身推辞道,“这棋不下了不下了。”
看到月老儿那一副担心惹祸上身的模样,摩诘哈哈大笑起来安慰道:“我说了不会害你,月老兄请放心,稍安勿躁。只是我千年来吃一友人做的仙果仙菜,如今他遭了难,我不想自己断了口粮啊。”
“老不正经!”月老怒斥一声,生气地一拂衣袖,负气离去。
摩诘扫了一眼棋盘,然后将手中那一枚要落下的棋子置于一旁,望向天空自言自语。
“无阙小兄弟,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盘棋还是得由你们自己下完。”
……
忽听得门童在不远处叫着师父有客来访。
摩诘手捋长须,会心一笑:已经来了,成事与否,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对弈的人已走,这棋就有了自己的生命了,红尘外的一局残局,还是得红尘里的人下完。
天机不可泄露,点破就没意思了。
摩诘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局残棋,衣袖一甩,笑着飘然离去了。
卿玉晓一觉醒来,发现刚才看见的不知是梦还是幻境,但是耶罗树和摩诘在下棋的画面还是印在脑海。
阿驰将卿玉晓扛到了一座古寺台阶下,才放她下来。
卿玉晓看着上面那仿佛矗立云霄的古寺,不禁头晕目眩。
只见前面台阶笔直的像是悬崖峭壁,石阶一半被埋入在云层里,再往上就看不分明了。
一阶一梯的宽度只能允许一人通过。这不能算普通的石阶了,这赫然就是险恶难当的天梯!
卿玉晓这番正在往上看着,上面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童子稚嫩的声音。
“师傅说要拜访他,首先得亲自走上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天梯,不能用武力和法力,须得身体力行。”
闻言阿驰扶着卿玉晓就准备往前走,那童子又开口。
“师傅只请那位女施主,坏了规矩,一个都不见。”
“什么破规矩!”阿驰没好气地冲上面大吼一声,“本大爷就要跟着去,这么个阶梯还不让人用武功,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说着阿驰就要硬闯,卿玉晓一把扯回他,语气和缓回应着上面。
“这位小师傅!请你转告你们师傅,我答应!”
说着卿玉晓把阿驰扯到一旁,语气放软。
“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去。你别跟着好不好?”
商量的话语,卿玉晓用的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阿驰见她张扬跋扈惯了,哪里见过她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为了一个男人,百炼钢也可以化为绕指柔,只能说她那份想救人的心情,已经让她甘愿放下一切。
阿驰想着心里有气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泛起一股酸味,他冷眼看这个卿玉晓可怜巴巴地目光,心里有几分心软,当下把头扭向一旁,冷哼一声。
卿玉晓看着他那般模样,知道阿驰是妥协了,她兴高采烈地地拍拍他的肩膀,眉开眼笑道。
“好哥哥,谢啦!”说完转背就要手脚并用地往天梯上爬。
“等一下。”
阿驰忽然在背后开口,卿玉晓停下动作,回头疑惑地看着他,阿驰将脖子上一个什么解下来,走上前来挂在卿玉晓的脖子上。
“这是我的金莲杖,平时我就当摆饰挂在脖子上了,它其实有护体的作用,你挂着它。走吧走吧。”
说着一脸嫌弃地把卿玉晓往前面推,卿玉晓嘿嘿地笑着,把脖子上那缩小版的莲花挂饰拿到手中瞧了瞧,一巴掌拍在阿驰的头上。
“够义气!”
阿驰正想开骂,卿玉晓已经快速地闪开了,爬上了天梯。
阿驰盯着那个手脚并用,毫不顾忌形象只是拼命往上爬的身影,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卿玉晓咬了咬牙,不去看旁边的万丈深渊,只感觉到前面的天梯,一阶一阶像有生命一样在变长。
卿玉晓不去回头看下面,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青石,手往上一攀,脚跟着小心翼翼地往上踩,动作很滑稽,却很有效。
感觉到累了就笔直站着休息一下,实在膝盖疼的受不了了,就双手抠住石板,膝盖微微弯曲,让关节处不那么疼。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机械人,先前还感觉到手脚疼痛,后来已经完全麻木了,只是中途不小心踩空掉下来,还好反应灵敏,她及时攀住了边缘,可是刚爬完的几十阶梯,又得重来。
她不知道这石阶有多长,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一定要爬上去,爬上去才能见到那个大师,那样重楼无阙才有一线生机。
向上爬……不能停下……
感觉到天黑了,周围的气温降了下来。
卿玉晓还是凭感觉继续向上爬着,脚底一踩,脚与鞋面一接触就是钻心的疼,猜想是起水泡了。
先前手掌被磨破了,现在在不断攀爬中,手掌与青石不断接触摩擦,那些伤口便又加深了。
忽然感觉到胸前有一缕光源,慢慢地扩大,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身体也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卿玉晓这才注意到,是先前阿驰给的那串莲花,现在在黑暗中,发出了明亮的光,光源和热源不断地渡给她力量和温暖。
嘴边有一丝苦笑。
其实他俩上辈子那么熟悉,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她的心思他完全明白,他的想法,她又何尝不懂。
只是两个人都不说破,不是不想,是不忍。
卿玉晓借着那莲花的光,在黑暗中继续攀登着,实在支撑不住了,就扶着边缘,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养好了精神又继续向上爬。
肚中空空如也,卿玉晓感觉到饥饿不断袭来,让人有点昏昏欲睡,可是此刻她已经爬到了天梯的一半,她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赶走睡意,又继续前进。
就那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卿玉晓恍惚中听到了清脆的钟声,一下一下地仿佛敲在她空荡荡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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