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赵寅送进门,占喜迅速折身,抱起仍在车上熟睡的占虎。
小儿瞌睡甚重,当真没心没肺,这般大的动静,未曾惊他半分。小家伙依然敞怀,睡得四仰八叉。
深深凝视占虎睡颜良久,占喜心中莫名安定。这是她今日来,最感欣慰的时刻。
“此人伤势可有大碍?”
魏郎中坐在床沿,把住赵有才腕间,不断皱眉。而后啧啧两声,又起身摸摸他身体各处,叹了几息。
深沉晦涩的模样,看得汪大郎心下一沉,忙出声问道:“怎样?伤的很严重吗,可还有救?”
“啧……”
魏郎中收回手,看了汪大郎几眼。转头,又对上同样怀有深切期盼的清润眼眸。
“……”
赵寅坐赵有才身旁,眼睛随魏郎中的动作转动。见其收手,赵寅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揪住询问。
“如何,我爹伤的重不重?你快替他治啊。”他殷红着眼眶,攀住魏郎中手腕地力道逐渐加重。
“嘶……莫急,莫急。”拉了几次没扯回来正在遭罪的腕子,魏郎中不由出言安抚,“我自会替他治。你且松松手,我腕子快叫你握折了。”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无意的。”
赵寅抬眸,无助地看着魏郎中,面上虽急,却也不敢再动手。
见如此健硕的男子,一幅欲言又止的瑟缩模样,魏郎中心头蓦然一软,方才那点不快,当即烟消云散。
未等开口,汪大郎出声打破两人间的尴尬:“赵兄,此事急不得,需徐徐行之。魏郎中的医术,还是能信过的。你……”朝他歪在身下的那只跛腿,瞥去一眼,其角度,全然不似正常人的样,担忧道:“你的腿……稍后也叫老魏瞧瞧,莫留下大憾。”
“嗯。”
赵寅淡淡应了声,不甚在意。
汪溥也知他脑子与寻常人有异,怕他真不放心上,转头给忘了,便直接找刚出门的魏郎中。
“你同我说句实话,那人可还有救?”
“你还不信我?若没救,我早让你把人带走了。”
“那就好。”他重重喘了口气,心下总算大定,“有救就行。若不然,他一家可太难了。”
魏郎中手下调药的动作不停,顺嘴问道:“嗯?怎么说?他家虽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不还有个能担事的人吗。”
“此事说来话长,”汪大郎不欲把赵家短处说与外人听,转移话题道:“你稍后莫忘了帮那年轻男子的腿瞧瞧,我看着不大对劲。这歪折得……也太狠了些。”
“我有眼睛,自会看。你放心,待我把手上的药调配出来,就去替他治。”
“嗯。”
一进的小院,东西共两间房,由中堂隔开。院里空旷,只正中贮立的那棵老树,意外的夺人眼眶。
周遭分布几个竹制架子,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占喜抱着占虎,被指去西屋。里侧靠墙处,放着一张简易罗汉床,上头铺盖一应俱全。
其他空置处,归整地堆叠着好几摞木匣子,里头泛起的浓厚中药香气。不难想象,这是魏郎中平日里攒药的库房。
见占虎熟睡还未醒的迹象,占喜帮他掖紧被角,开门走了出去。
她不放心赵有才,更不放心赵寅。一想到可能显在他面上的无助,占喜脚下迈开的步子,不由加快几分。
里屋,只赵寅同赵有才两人在。
果如她所料,赵寅呆愣地坐在床沿侧,一瞬不瞬地看着昏睡的赵有才。紧紧抿住的唇,时不时轻嗫几下。
占喜站在门口,听不清。她走近,贴身靠去赵寅旁边。垂在身侧的手,自有意识地,寻着赵寅的。
“爹怎么样?可醒过?”
赵寅摇头。
“郎中呢?汪家大郎呢?”
赵寅亦摇头。
“爹会死吗?”
良久的沉默,赵寅终于把口中不断呢喃的话语,问了出来。见占喜未答,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顶上俏然却也苍白的面容,又问了一遍,“爹……会死吗?”
记忆虽然久远,但是他娘,也是这幅一睡不起的模样,直至化为一个土包。往后,他再没见过阿娘。
他闹过,也吵过,之后的好些日子里,他过得浑浑噩噩,昏昏沉沉。醒来之后,他蓦觉身子舒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深深印在脑中。只是……不再纠结过往。
赵寅想,他的脑子,约摸就是在那个时候坏的吧。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爹也不在了,他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眼泪无声滑落,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象。混沌之中,一双纤弱地臂膀,竭尽全力,裹住他颤抖不住的身躯。面上有温热液体滚来,伴着压抑地啜泣。
脑中迷雾团团,一望无尽的黑,忽而 ,又转瞬即逝成一望无际的白。
赵寅就这样仰着面,眶中的眼泪,似再关不住,簌簌滴下。占喜连换几声,赵寅端坐着,一动不动。
她吓坏了,忙跑出去喊人。
“郎中……魏郎中……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寅哥。魏郎中……”
魏郎中与汪大郎在灶间熬药,听到占喜撕心裂肺地叫喊,哆嗦着手里的药罐子险些摔碎。
“难不成人死了?不会啊,伤没重成那样啊。”嘴里还来不及再嘀咕上两句,叫汪大郎一把扯着带了出去。
“快……去瞧瞧。你只看了一个,还有一个没把过脉呢。”
魏郎中无语凝噎,“那年轻的男子,瞧着壮硕不少,精神头也不差。你见过哪个徘徊生死关头的人,是他那般模样。”
“你不知,他脑子……”
汪大郎住了嘴。两人穿过半道长廊,跨进屋里。
进门,便见占喜满脸清泪,蹲身赵寅脚侧,抬眸往向他,嘴里不住地同他说着什么。而床边的赵寅,木然地怔坐着,对此情形,始终面无表情。
魏郎中见状,暗道糟,“不好,他此番像是失了神志。我去拿了针来,助他顺气。你帮我去守着炉上的药罐子,熬至半锅便倒了端进来。”
“行。”
汪大郎看了屋里的赵寅与占喜一眼,快步返回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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