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土,光几垄菜地,占喜锄了半个多时辰才弄好。
日头偏移正中,光影灼灼,散发热意的碎金直射顶上。树影婆娑,苍劲枝丫,相互纠缠着。初春的嫩芽抽了头,漾起满篇碧翠。
檐下喜鹊吱哇乱叫,似送来远方喜报。
“呜……呜……阿姐……”
声声似幽似怨的哭诉,惊得鹊鸟陡然闭了嘴,豆大的圆眼来回转动,见着从院外走近的人,哗一声,飞远了。
占喜放下手里镐头,扭过身子看去。
门墙外,占虎浑身脏乱,胸前背后,沾着数不尽的细尘。鼻头尖端处,一块铜钱大小的青紫印块儿,触目惊心。
占喜忙扔下手里活计,跑过去,拉人进门,自上到下细致打量了几回,问道:“这是怎的,挨人揍了?”
“嗯……嗯……”
先是应了,而后察觉不对劲,随即摇头否认。
“这是……同人打架了?”
哭声顿默片刻,占虎纠结地点点头,“嗯。”
他想,该算吧,毕竟还手了,虽然只打了一下,其余时候都在挨揍。
“怂样儿。”占喜乐颠颠儿地顶着他额上点了点,道:“这值当你哭?”将圆胖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似无尽的安抚。
“哪个打的你?为了何事?”
整个冬日,经过冷风严寒摧残,占虎白胖的脸上,终是皴了。颊上黑黢黢的小块,像污遭般,擦也擦不净。
占喜倒了热水,给他净面。红肿的地方微微有些破皮,细嫩的面皮上,沁出淡淡的血珠,约摸时间久了,已经发黑发硬。
“是福顺阿哥推我撞在了墙上。”
占喜手下顿了顿,后神情自若,不经意地问道:“他为何要推你。”
先前占福顺要去私塾,占喜他们知晓。方圆几个村子,只上水村开设私塾,占喜料想两人迟早要碰面。
在占家时,占福顺虽学着他娘跋扈蛮横的样子,对占喜姐弟指手画脚,倒没也动过手。
“他为何要打你,夫子可知晓?”
占虎吸着鼻尖快滴至唇上的清涕,摇头道:“下学了,他是在外头推我的。”
“为何?”
“他……他骂阿哥是傻子。说我们挣的钱,合该有他们的份,不管他爹娘还是他。往后的束脩,就来找阿爹拿,没有归还一说。还……还骂阿姐。我气不过,同他争了两句,他就撸了袖子过来推我。”
“哦?他是这样说的?”占喜若有所思。
“嗯。我只轻轻推他一下,他就把我往墙上掼。阿姐快帮我瞧瞧,我鼻子是不是叫他给撞歪了,可疼。”
墨黑晶亮的眸子里,注着一泡泪,期期艾艾地悬在眶中,仿若下一刻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便又要不依不饶地哭喊叫屈。微红的鼻端,印着青紫黑红。‘惨不忍睹’四字,当下明晃晃地跃然眼前。
占喜全面地绕着他圆润的俊俏小脸绕了一圈,心领神会地道:“亏得咱底子好,随了爹娘的长处,还是那个可人的乖虎儿。”
小家伙近来臭美,爱听好话,占喜变着法子地一箩筐一箩筐地倒给他。总算逗得他,心情愉悦舒爽起来。
“福顺阿哥好讨厌。夫子今日让背书,他背不出来,我背出来了,他便瞪我。还叫我,往后会也要装作不会,不然还打我。”
“那虎儿听不听他话?”
占喜搂着占虎身子,轻轻拍了拍。
“不怕。”
目光染着坚毅,身上那股不屈不挠,是他姐弟二人,自长年累月的磋磨中激发出来的。
“好虎儿,咱就要无所畏惧,不向任何困难屈服。”
占喜拉过他,两人耳语一番。占虎眉梢上挑,惊讶地发出几声,疑惑,“阿姐说得可真?”
“自是真的。待爹和寅哥他们归家,你一问便知。”
“好。”
头上髻发凌乱狼狈,占喜心疼地帮他理顺重新扎紧。“可饿了,屋里有糕,先拿两块儿垫垫肚子,阿姐给你做好吃的。”
小家伙抿抿唇,神情严肃,拎着书袋指了指,“夫子布置了五篇大字,我先写完再吃。”
肩上的书袋有些沉,紧紧压在身侧。占喜怕他在学堂里饿肚子,每日塞进几块糕饼的同时,还要替他备好一壶水润口。
至于晌午饭,每个学子自入学时,交足一袋米粮,便可在那里食用。
“今日的糕可吃完了?”
“吃……吃完了。”
占虎眨眨眼睛,滴溜溜地乱瞥,不经意对上占喜探究的眼神,他陡然红着脸躲去房中。
“我……我去练字了,阿姐。”
占喜知他有猫腻,也没拆穿。想来应不是叫人抢了去,否则,他不会忍气吞声至此。
“阿姐给你煮碗臊子面吃,可行?”
“诶,谢谢阿姐。”
回到灶间,挖了碗面出来。烧水和面,擀长抻细。至于浇头,肉沫咸菜的最为便捷。
她揉着面团,脑中闪过占虎方才说的话。
占福顺向来以方桂兰的话马首是瞻,他无疑是个传声筒,将他娘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递了过来。
之前,赵有才借银两出去,无外乎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若她方桂兰想就此赖上赵家,万万不能叫他们得逞。
方桂兰其人,往轻了说,只要得个好脸,便不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往重了说,只要能得来便宜,就算把她脸皮扔在地上踩,她也不在乎。
一家子辛辛苦苦攒的银钱,没道理让别人来坐享其成。待赵有才归家,她要好好斟酌斟酌措辞,让他尽早把借出去的那笔银子要回来,免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轰隆!”
天际陡然一声乍响,惊得耳膜微微躁鸣。
占喜蓦地抖了抖,探身窗外,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不知何时,已阴风阵阵。
呼啸的狂风,卷起道上尘土枯叶,朝着远方行去。
骤起的厚重云层,沉沉压下,乌泱泱的一片,接连着蔽了天上金光。
“哗啦!”
道道雷电打来,占喜害怕地闭了闭眼,待巨大的动静过,才敢睁开。
风越发癫狂,直直击打半合的窗扇,木窗不堪重荷,撞向墙体的瞬间,迅速回弹,险些扬在正一旁发愣的占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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