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奔走在七国之间的使节、暗探和信使,都在传达着同一个消息:赵政撕毁了同魏国的盟约,正在筹备粮草军械,整练军队,意图发动战争。
雍国要打哪里?
不需要分析,这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韩国。
韩国地处函谷关以东,是雍国灭六国首先需要突破的关隘。
纵使韩国擅制能射两百丈的弩弓,有可“陆断牛马,水截鹄雁”般锋利的刀剑,但光有弩剑显然还不行,还得有能抵御外敌的士兵。
它国土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对抗雍国,几乎是死局。
所以六国各个朝廷更关心的事是:雍国打完了韩国,打谁?
燕国自认为高枕无忧。
它距离雍国比较远,中间又隔着赵魏两国。日常跟齐国打打海战也便罢了,基本不惹雍国。
齐国猜是楚国。
因为雍国国君唯一的门客姜禾,她的父亲便死在楚国手里。再加上姜禾同赵政非同寻常的关系,齐国人觉得,只要姜禾在,必然会鼓动赵政南下伐楚。
这是复仇,理所当然。
楚国对这种猜测一笑置之。
雍国来伐我楚国?
找死!
我百万披甲将士,没有一个会答应!还是魏国更好拿捏些。
而此时的魏国公子,魏国实际掌权者魏忌,正凝眉打开一封书信。
信是他姐姐赵国王后的女儿赵遇雪从雍国都城寄来的。
她在信中并未提国事,只是说她得到雍国王室的款待。
赵遇雪还说赵政对她分外冷淡,丝毫不提婚书的事,不知道舅舅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她。
冷淡?
魏忌丢掉那封信。
他这个外甥女可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她的意思是雍国国君对她不满,无意同赵国结亲,灭韩后很可能进攻赵国。
她是想要魏国放松警惕。
“没出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子佩进来,捡起那封书信看了看,撇着嘴道。
“说起来也是姐姐的女儿,小小年纪拥有晋阳作为封地。怎么刚到雍国,就想着怎么讨好雍国国君了?真是丢我们魏赵两国的脸。”
魏子佩极为不屑,若不是恪守礼仪,否则就要当着魏忌的面翻白眼了。
魏忌看着妹妹笑了笑。
同样是女孩子,同样十五六岁,怎么自己的妹妹就没有半点心机城府呢?
“听说你要出门?”他问道。
“是,”魏子佩顿时高兴起来,“下雪了,我命人在郊外搭了个棚子施粥。这会儿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尽心做事,也看看有没有人冒充灾民吃白食。”
自从今年春天魏子佩跟随宰相一起赈灾后,就迷上了这些事。
她做得很好,如今在百姓中颇有善名。
“施粥的事安排别人去做,”魏忌却拦住她道,“兄长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子佩可愿先帮兄长一个忙吗?”
魏忌说,赵政撕毁了韩魏雍三国盟约,理由是他拦截包庇了雍国本来要诛杀的叛徒,陈经石家人。
“为兄并不认识陈经石,所以事有蹊跷。不如妹妹去临淄看看,陈经石的家人是不是在那里。”魏忌道。
魏子佩蹙眉。
提起临淄,她就想起那个扬言要把她娶回家打的姜贲。
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魏子佩想了想问:“为什么是临淄?”
“因为听闻姜禾要把陈氏家人送去临淄,如果是这样,陈氏便会回到临淄。”
姜禾是说一不二的人,虽然这次跟赵政意见不合,但她要护住的人,肯定由她护着。
说不定陈氏不光在临淄,还住在姜禾的府宅。
而把锅甩到他头上的,恐怕是姜禾得来的便宜弟弟姜贲。
“妹妹不明白,”魏子佩摇了摇头,“即便证明了兄长冤枉,赵政就会收回成命,继续履行攻守同盟吗?”
“不会。”魏忌断然道,“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没有这个借口,他或许还会说本公子偷了他的羊,他的鸡,他的一床被子。”
如果赵政讲道理,石头都会说话了。
魏忌摇头苦笑,过了一会儿才道:“为兄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国人指责罢了。如今坊间传闻说因为兄长,雍国将伐魏国。百姓们以为是魏国的错,就不会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同仇敌忾。子佩在魏国很得百姓拥护,子佩的话,他们会相信。”
没有人愿意打仗,如果他们把责任推到兄长身上,兄长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有口难辩。
魏子佩顿时又紧张又激动。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兄长呵护的那个人。没想到会有一日,她也能帮助到兄长。
“好。”魏子佩重重点头,“我一定去查清楚,还兄长一个清白。”
魏忌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眼中露出柔和的笑意。那笑意里,又有一点悲伤。
他其实也不是要魏子佩去临淄还他清白。
魏忌是想让她去避一避。
这样在亡国时,他这个唯一的妹妹,才能保住清白和性命。
姜贲虽然偷奸耍滑,但是心地不坏。
若自己死了,姜禾看在往昔情谊的份上,也会让姜贲保护妹妹吧?
大战之前,他能够徇私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姜禾?”
正在梳妆的晋阳公主赵遇雪,露出冷笑。
她那一张脸平日很好看,但此时在铜镜里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
“早就听说过她跟雍国陛下不清不楚,”赵遇雪对打探消息回来的宫婢道,“先前说什么代嫁假婚,为的是揪出雍国奸细,其实还不是要抓住机会接近赵政吗?后来她跟着舅舅跑了,这会儿又成了雍国国君的门客。到处都是她,烦人!”
特别是一想起她那个孤傲清绝的舅舅竟然也被这女人搞得五迷三道,她就莫名憋屈火大。
魏忌可是连自己都不多看一眼的,怎么就中了她的毒?
“应该已有肌肤之亲。”宫婢道。
“那是自然,”赵遇雪哼声道,“假婚时候就住在一起了,听说最近更是常常宿在宫里。一个未嫁的女人,真是毫无廉耻之心。幸亏她没爹,不然得被她爹打死。”
“公主要去见见她吗?”
“见!”赵遇雪挑了一支最漂亮的珠花递给婢女,“雍国的虚实,或许便是姜禾的虚实。她是兵家之后,怎么能不见呢?”
晋阳公主赵遇雪先往姜宅递了一张帖子。
按照礼仪,姜禾应该先收了帖子,再让管事送回来一张帖子。双方就算是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再然后就可以约见面的地点时间。
帖子飞来飞去,人虽未见,也已经熟络起来。
管事回来说,有个面容和善没有胡须的男人收了帖子,转身放到了一边。
“一边是什么意思?”赵遇雪问。
“一边有个大筐,里面丢着几百张帖子。”管事老老实实回答。
赵遇雪快要气笑了。
她一个冒牌公主姜禾,竟然敢把自己这个正正经经的公主送去的帖子,转头跟别人送的丢一起去?
“你说清自己的身份了吗?”赵遇雪仍然有些不甘心道。
管事垂着头应声是,彻底燃起了赵遇雪心中的怒火。
“再送!”
她的手重重拍在妆奁上,震掉了一串玛瑙。
第二次递帖子,赵遇雪直接单方面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京都最大的酒楼,从赵国和齐国分别请来两个厨子掌勺,也算给足了姜禾脸面。
她迟了半个时辰去,意在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的是,装扮得光彩照人的赵遇雪坐在酒楼里,足足等到茶凉,姜禾才慢条斯理地到了。
她款步走入大厅,对跪坐在正位上的赵遇雪道:“麻烦公主殿下起来。”
赵遇雪在心中冷哼一声。
这女人美则美矣,只是眼角含着一丝清冷。且穿着素衣,皮肤更是白得没有半分娇艳。
这样的女人,男人怎么会沉迷喜欢呢。
“安国公主殿下,”赵遇雪轻轻端起茶盏慢品,笑道,“今日可是本宫做东。”
赵国女子裙裾很长,曳地铺开,看起来隆重优雅。
赵遇雪束发垂肩,美得像一朵雪莲花。
“知道是殿下做东,”姜禾的身子斜斜让开,露出身后身穿便服、眉色森冷、气宇轩昂的男人,“但殿下不可坐主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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