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办。”她耸了耸肩,一摊手,“走一步看一步呗,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敢闹什么幺蛾子的,往后再说吧,整个县又不是当真他姓赵的一家说了算。”
对于自家大姐乐观的心态,小夏和小冬深感钦佩。
不过也确实如此,过早的焦虑除了给自己带来困扰外,并不能改变什么。
天色擦黑,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段玉玉还蹲在灶房外,等着给赵妍煮汤。
府里头的主子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需求,因此灶房里头忙得很。
不认识的,根本不会搭理她,只当是刚卖身进府的丫头,没背景又不得宠。
知晓她的,更是故意刁难,寻思着回头好在大小姐面前露个脸,谈笑几句。
从天亮挤兑到天黑,平日里秦氏教的那些个心思,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
段玉玉隐约知道被欺负了,但不知该怎么办。
冷风飕飕地吹着,她忽然有点想爹娘和大哥,还想回家。
可看着四周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想着走廊下挂着的那一盏盏灯笼,糊灯笼的居然不是纸,而是布。
在烛火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的,竟比她夏天的任何一件衣裳还要来得轻薄漂亮。
这么想着,段玉玉又舍不得走了。
终于,有个灶台空了出来,她连忙占上。
别人做饭都有打下手的,至于她,一来没人瞧得上,二来到底还是那个性子,对着赵妍时卑微,可面对其他人,她可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此说起话来,依旧是老样子。
“白菜呢?为什么我找不到?”
“怎么回事,怎么我来了,火就不旺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人手里正捧着木柴,原本打算帮段玉玉把炉膛填热的,一听这语气,顿时恼了。
柴一丢,来到灶台前,蹲下身三下五除二把火星子掏了个干净,而后拍拍手,转头走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回来!”
段玉玉在后面气得跳脚,但这里可不是段家,没人包容她无缘无故的怒火,事实上,整个屋子里,连多瞥她一眼的人都没有。
“哼,你们等着,等小姐喝了我做的汤,高兴了,我就把今天的事都说出来,让她为我做主!”
段玉玉一边碎碎念着,一边重新烧火。
好在她虽然不常干活,但多少从小耳濡目染,生个火还不算太难。
等汤煮好,灶房的人已经走光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盛入小瓮里,再放进食盒。
期间,阵阵香气直往鼻子钻,本就又冷又饿,现下更是快扛不住了。
但她生怕汤冷了口感不好,不敢耽搁,难得强忍下骄纵的脾气,提起食盒快步往后院走去。
大小姐的厢房在东院,单独一个拱门进去。
前几天,她进出过几次,还算熟悉。
可今晚,不知怎么地,门两边竟站了好些家丁。
“站住!不准进去!”
段玉玉正欲跨进去。闻言吓了一跳,顿时没好气道:“干什么啊,我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来给她送汤的,若凉了不好喝了,你们赔得起吗!”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这会儿老爷是在生气,但气到什么时候还真说不好,而且只说不准出门,不准随意探望,可没说苛刻伙食和其他。
万一真是什么想喝的汤,被他们拦下了,回头追究起来,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思及此,其中一人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下小姐。”
段玉玉满脸不耐,但也没办法,
等了许久,青莲终于随之走了出来,见到段玉玉先是轻蔑一笑,继而道:“小姐说,本来还想跟你玩玩的,现在没必要了,赶出去吧。”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天看着你跟条狗似的跟在后面,可真舒坦。”
“不可能!小姐不是这样想的,肯定是你在胡说八道,让我进去见小姐,让我——”
段玉玉欲往里冲,被家丁直接掀翻在地,紧接着,什么重物拍在了身上。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热气雾住了她的眼睛。
这一刻,她无比的恨。
恨这些人,更恨自己,不能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
“来来来,今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家开开心心,提前过年!”
不大的桌面,铺得满满当当。
四个人围桌而坐,再次举起了果子酿。
“阿姐,上次我只尝了一点点,今晚可以多喝一些吗?”
“当然可以,今天高兴,反正在家里头,怕什么呀,不醉不归!”
段清秋笑嘻嘻的说着,脸蛋浮起两坨红晕,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我陪你。”阿致也难得的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眼中含着点点笑意。
一家人正开心着,外面突然传来呯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竟是门板被硬生生踢开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阵脚步声,不大的院子很快被占满。
“你们是谁?谁……谁准你们擅闯民宅的!”段清秋打着舌头问道,随即被阿致护在了身后。
这时,一名贵气的年轻男子踱步走近,样貌与阿致竟是有几分相似,不过神态全然不同。
此人笑着道:“九皇叔,好久不见,侄儿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您了。”
段清秋的酒意顿时散去,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阿致。
“九……九皇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致冷声道。
年轻男子似乎很意外他的反应,亦或说,意外他会有反应。
“您随我回一趟京都,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致眉头一紧,似察觉到危险,可凤启鸣这边显然技高一筹,当即洒出一把不明粉末,然后完全不给喘息机会地一招手:“都上,把他绑起来!”
训练有素的人群蜂拥而上,很快就将男人捆得无法动弹。
阿致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眼前发黑。
“住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段清秋试图冲过去,被几个黑衣人架住。
凤启鸣微笑道:“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据我所知,九皇叔应该是失忆了,想要恢复,必须先回京,至于他恢复之后,还愿不愿意认识你,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但我觉得几乎没可能。”
说罢,点了下头:“九皇叔,得罪了。”
黑衣人快速涌出门外,段清秋追了出去,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阿致!”
她哽咽着喊道。
男人艰难地回头,张了张口,溢出口鲜血。
“虽说皇家名讳,你这种身份的人不配知晓,但看在你照顾九皇叔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当个好人吧。”
凤启鸣一抖大氅,道:“记住,他的名字,是凤怀致。”
“凤怀致……”
她喃喃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驾!”
马车缓缓驶远,越来越远。
段清秋跟在后面追啊追,跌倒后被扶起,终于再也追不上了。
她掩着面,想到男人上车前无声吐出的两个字。
等我。
可是,京都离这里如此遥远,他们真的还会有再次相见的那天吗?
嚓咔嚓咔……
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停在了耳边。
她猛然抬头,恍恍惚惚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跃下车来。
身后,跟着正骂骂咧咧的凤启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带回去,行,行,我认命……”
“你……”
她忽然有点不敢上前去,可脸已经被熟悉的手捧起。
紧接着,一个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吻轻轻落下。
“我想起来了,不过又怎样,我还是要跟你在一起,秋儿,与我一同回京吧,我们一起实现你的梦想。”
她抬袖擦干泪水,紧紧地抱住对方。
“好。”
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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