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陵阳的天气骤然转冷,清妧顶着呼啸北风走出宫城时,抬眸看了一眼西天,天上阴云滚滚。
流萤一边扶清妧上车,一边难掩忧心道:“妧娘,这天怕不是要下雪吧?”
“恩。”
三日已过,今日皇帝将在大明宫内,设宴款待北夷使臣,并且在宴席上,就沧州驿站被突袭一事,还北夷人一个真相大白。
为了此宴,皇城上下忙了足足三日。
昨夜,惠贵妃特意把她叫去永福宫,让她今日过午时,亲去仙游寺,接皓月公主到大明宫赴宴。
车马走得极快,不出一个时辰,她们到了仙游寺。
流萤上去和北夷人通报,清妧立在车前,懒懒地环顾四周。
皓月公主住进仙游寺后,皇帝有意差人去寺中伺候,却被公主一口回绝,皇帝想到突袭一案未有定论,也就没有勉强。
突然,有人远远地喊:“县主?”
清妧回身:“三舅母?”
烟娘咧嘴一笑,亲亲热热地奔过来:“我还以为自己看错眼,不成想,还真是碰上了县主。”
“三舅母来上香?”
“可不就是来上香吗?!”
说着,烟娘朝仙游寺的方向,使劲眨眨眼,见此,清妧立刻心有所动,往无人的一侧多走了两步。
“怎么?”
“县主还记得那位御史娘子吗?我今日是来给她祈福的。”
“御史娘子病了?”
“那日她来仙游寺赏红枫,到了地方才知道北夷公主住了进去,她请公主通融,让
她进去走一走。
谁知北夷人不仅不肯,说话还极不中听,气得御史娘子拐进弘元寺,打算翻墙过去。
那御史夫人刚攀上墙头,却被一墙之隔的两道模糊人影吓住,慌得从墙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御史夫人看见了谁?”
“北夷公主和三殿下。”
清妧心下一惊,但随即说:“三殿下奉命查沧州突袭案,来仙游寺拜见皓月公主,本是寻常。”
“话是这个话,但——”
“但?”
烟娘小心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能听见她们说话,才微倾着身子,再道:“御史夫人瞧见三殿下抬手,从公主发髻间捻下一片红枫。”
清妧眼神骤变,此举分明已逾矩!
“县主,三殿下的谦谦君子之名,陵阳城尽知,那北夷公主更是经三位大儒悉心教导,比世家女还知规矩的有礼小娘子。
如今,皓月公主人未嫁,两人私下独处已是不合规矩,怎还能做出这等亲昵举措,难道是他们——”
“三舅母!”清妧猛地抬手,按住烟娘,“慎言!三殿下是大溱皇子,公主是北夷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有些话,切莫乱说,稍有不慎,恐忧及性命。”
烟娘急捂唇:“不……不至于吧?”
“至于!”
卿云礼和皓月公主之间若生情愫,那必定不可能是一场简单的男欢女爱,二人背后牵扯地许是溱国和北夷。
“三舅母,切记,此事莫要再同任何人提起。”
“好。”烟娘吓得
急忙头如捣蒜,掉头要走,走了两步,又匆忙回头,“差点忘了告诉县主,南宫家的事,我已打听到一些——”
未等烟娘说完,流萤驱步而来:“妧娘,皓月公主让您进去。”
“三舅母,我们回头再说。”
“好。”
步入仙游寺,空寂更甚,那叫陵阳人趋之若鹜的红枫,皆被烈烈西风吹落,枯叶横七竖八地铺满石径。
触目所及,几乎看不见人。
浓雨直起后背,神色满是戒备。
“怎么了?”
“回县主,暗处有杀气。”
北夷使团遭遇过突袭,仙游寺内的守卫严密,倒也合情合理。
“这里是溱地,饶是北夷人再凶悍,也不至于在陵阳大开杀戒。”
再说,若御史夫人没有看走眼,北夷和溱国的关系,只怕和面上呈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转眼,清妧走到仙游寺的正殿前,廊下,皓月公主内着月牙白长衫,外披大红色狐裘,淡笑而立。
北夷多雪地,故而风景多凋敝,于是乎,北夷小娘子更偏好着重色,然,皓月公主倒是和溱国的风雅之士般,更好素色。
不过,公主生得明艳动人,一袭素色,更是衬得她貌美如花。
“小女见过皓月公主。”
皓月略掀眼角,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清妧。
父皇尚溱,是以她自小就是在溱国文化的熏陶下长大,陵阳城有那些世家贵女,她一清二楚。
安清妧之名,她亦有所耳闻。
此女顽劣,除却赵家,无人能出其右
,然,因为其父手握重兵,皇帝和朝臣皆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此,皓月极为不屑。
然,这一年,此女名声小有变化,虽嚣张跋扈的性情没改,但她举止放肆的背后,却藏着步步为营。
此番溱国三殿下谈及她,口吻之间多有赞意。
“县主免礼。”
“谢皓月公主。”
待清妧直起身,皓月眼底的深沉又变重三分。
且不说安清妧性情如何,单论她的这一礼,若没有十年以上的循规蹈矩,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想明白这一点的皓月,心里升腾出一种尖锐的不悦。
她不喜欢被人比较,和青阳并称双姝,已让她十分不满,可青阳再不济,到底是韩国公主,安清妧算什么,竟能让卿三殿下拿她作比?!
“皓月公主,今夜陛下在大明宫设宴,欢迎公主和北夷使团远道而来,小女奉命,来请公主赴宴。”
公主不言,目光略过清妧,落在山寒水冷的山景。
“皆闻溱人多才子,此刻,墙后古刹钟鸣阵阵,眼前满地黄叶飞舞,此情此景,不知县主可有兴致,赋诗一首?”
“……”清妧低眉,“回皓月公主,小女才疏学浅,不会作诗。”
“那还真是可惜了,毕竟溱之风雅,令天下人趋之若鹜,县主身为溱人,不该不擅诗词歌赋。”
“公主说得是,待回去后,小女定当日夜苦读。”
“……”
皓月勾唇,心里的不悦越盛。
“皓月公主,时辰不早
,还请公主尽快启程。”
“嗯。”
皓月颔首,婢子立刻送来帷帽,待她带上,一侧,北夷人抬来一顶辇轿,轿之精致,比之陵阳绮裳铺所制,不遑多让。
西天的黑云离陵阳极近,皓月公主终于坐上辇轿,离开仙游寺。
浓雨扶清妧上车时,小声嘟哝:“县主,风这么大,皓月公主坐在辇轿里,难道不觉得冷吗?”
清妧抬眸,只见风卷起辇轿四周的薄纱,让坐于其间的公主显得衣袂飘飘,犹如将飞天的女仙。
“冷,但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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