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瑾暗骂自己老糊涂,怎忘了这般重要的事?
前日,惠贵妃在公堂曾坦言,后妃不少背德乱伦者,故而陛下有命,要韩杜衡事后查明一切。
“韩尚书,你查了没?”
“还没。”
“没有?”王怀瑾眉目一皱,“昨日,你不是亲往后宫送惠贵妃吗?你难道没在贵妃死前再多问问?”
问了,还拿到一份证据,只这证据可不可信,他还来不及查证。
不,与其说是来不及,不如说是无法查证,因为此一事不同别的事,根本不需要铁证如山,一点存疑即可叫那些后妃和皇子、皇女死绝。
是以,昨日他从方慧手里得到证据,便想在陛下登基前,先前拜会,为那些皇子皇女们求情。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木增刺杀青阳公主,他未能见成陛下。
眼看韩杜衡一脸讳莫如深,王怀瑾大急:“韩大尚书,先帝明日就要下葬,你怎么能还没查呢?”
龙椅上,卿流景撑着下颚,笑眯眯地轻哼:“是啊,韩杜衡,如此十万火急之事,你怎么能不先查?”
韩杜衡惊抬眸。
高高在上的帝王,眸色澄静,俨然是对一切了如指掌!
他看似问得是王怀瑾,实则长剑直指他,若他再不坦诚,只怕要遭大殃!
韩杜衡慌忙跪下:“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韩杜衡一边抽出衣袖里的那本沉重如山的《毒经》,一边伏首急言:“昨日,方慧在临死之前,交给微臣一件证物。
此物正是袭美人从弘元寺盗走的那本《毒经》,袭美人在经上留有批注,说她曾先后对先先帝和先帝下毒。”
“什么样的毒?”
“一道能断人子嗣的剧毒。”
满朝哗然。
先先帝登基前,只有先先皇后一位正妻,正妻又只为先先帝诞下陛下一个嫡子,正因为先先帝膝下空虚,待先先帝登基,朝臣才力荐,请先先帝广开后宫。
然,先先帝纳下数位美人后,却未有一位美人怀上身孕,后来,先先帝病重,朝臣也不敢期许先先帝再有子嗣。
所以先先帝再无子嗣,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被袭美人下毒吗?
可——
先先帝没有子嗣,先帝却子嗣颇丰!
谢容时走到殿中,眉色凛然道:“陛下,方惠含恨而死,臣以为她临死之前的话未必可信,请陛下明鉴。”
“对,对,对。”朝臣纷纷点头,“谢尚书说得有理。”
卿流景勾唇:“谢尚书觉得方惠的话哪里不可信?”
“回陛下,先先帝的确子嗣艰难,自登基后再无所出,可先帝无论在登基前,还是登基后,子嗣皆不少。
若袭美人真对先先帝和先帝下毒,那么先先帝和先帝都该子嗣艰难,而不是只有先先帝一人子嗣艰难。
这说不过去。”
卿流景颔首:“韩杜衡,你说呢?”
韩杜衡没有答,而是把《毒经》递到谢容时面前:“谢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个。”
谢容时不敢拿:“陛下还未御览,臣哪里能看。”
卿流景无谓一笑:“无妨,谢尚书尽管看,看完了,再传给其他人。”
“是。”
谢容时接过《毒经》。
须臾,他面色骤变,一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而后,他沉默地把《毒经》递给离他最近的王怀瑾。
接下来的一刻钟,朝臣无言地传阅着《毒经》,每一个朝臣在看过《毒经》后,都露出了和谢容时一般的骇然神色。
如若先帝中了毒,那后宫的那些皇子皇女们还可能是先帝子嗣吗?如果不是,他们又是谁的孩子?
最重要地是,皇室血脉不容存疑,若存,宁可错杀,不可枉纵。
这是要让先帝断子绝孙啊!
朝臣想明白这一点的同时,不由地悄悄抬眸,望向龙椅,因为他们已经猜出,主导此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溱新帝。
他们知帝狠,却不知,帝之狠,没有最,只有更。
可帝今日能对先帝赶尽杀绝,来日,焉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满朝惶恐中,韩杜衡缓缓抬起头:“陛下,毒方服用满二月,方能令人断子绝孙,先帝服只有月余,也许——”
“也许?”卿流景笑了起来,“韩杜衡,你是不是想说,那些皇子皇女里,总有几个是先帝血脉?”
“是。”
“那么到底是几个呢?韩尚书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分辨谁是谁不是呢?”
“……”韩杜衡沉默良久,半身伏首,答,“陛下,若您肯恩准,臣愿意竭尽全力地审出真相。”
“呵。”卿流景嗤笑,“怎么审?刑讯逼供吗?”
“若有必要,臣将不计一切手段。”
“好。”
卿流景颔首,眼神斜向宫殿一角,那猫在房梁上的习凛飞快拱手,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殿。
而后,卿流景对诸臣笑言:“韩尚书为保先帝血脉,真真是其勇可叹,其情可表,其心可嘉。”
“回陛下,臣不是为了先帝,臣是为了陛下。”
“哦?”
“若陛下只凭一本《毒经》,就将先帝血脉尽数诛杀,难保来日史官不会记上陛下一笔,说陛下狠绝。”
“狠绝吗?”
卿流景笑得越发欢愉,他习惯性地勾手,想要摇一摇扇子,却蓦然发现,今日手里没有执扇。
“朕不是先帝,没那么在意名声。”
“——”
果然。
陛下在民间名声不差,是因为陛下气运好,让百姓以为陛下是得神佛庇佑之人,而非因为陛下乐善好施。
事实上,陛下手段极狠,先前不显,是陛下隐而不发,可如今,陛下已登基为帝,哪里还需要继续隐忍?
可陛下才登基,皇位还没有坐稳,若出手太狠,难免生乱。
韩杜衡再次伏首:“陛下,臣一心忠于陛下,其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呵。”
卿流景轻笑,笑声里尽是不置可否。
片刻,崔郁离上前,跪在韩杜衡身后:“陛下,臣以为韩大人之忧绝不是杞人忧天,请陛下准刑部彻查。”
张有财稍稍犹豫,心道离郎是陛下心腹,他跟着他行事,总不会错,于是,也跪上大殿:“陛下,臣附议。”
不久,半数朝臣归于大殿:“陛下,臣等也附议。”
卿流景笑笑,半身靠在龙椅,抬眸眺望大明宫外,朝臣正是不明所以,有宫人急急冲进大殿:
“陛下,不好了,德妃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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