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伍砚书早早起身,准备往弘元寺上香祈福,谁知才出家门,便看到宁寺正杵在门前。
“伍大人,不好了。”
于刑官而言,天下时时刻刻都在大事不好,若不能自洽,他还怎么活?
“不管哪里不好,本官今日沐休。”
说罢,伍砚书错身而去。
见此,宁寺正欲哭无泪。
伍大人离开府衙前,千叮咛万嘱咐,在他休息的三天里,除非天塌了,否则,绝不许打搅他。
可——
“伍大人,昨夜,回春堂医死一个病患,这会儿病患的亲属领着乡里乡亲堵在十字街上,嚷嚷着要医女一命抵一命。”
伍砚书猛地回过头:“这般大事,你怎么才来报?!”
“……”
他哪里不想早早来报,只不过,大理寺休了一半的官员,他也是将将得到消息,一得便来报了。
“罢了,先随本官去趟韩府。”
“不先去回春堂吗?”
“医馆医死人的事,屡见不鲜,可回春堂不是寻常医馆,是安乐郡主的医馆,医死人的郎中也不是寻常郎中,而是宫中医女。
此事之大,岂是大理寺能担得起得?”
而且昨日,他和韩大人在七风居上饮茶,韩大人曾忧心忡忡地看着回春堂,彷佛料定回春堂将遭遇祸事。
“走。”
须臾,伍砚书和宁寺正各骑一匹快马,奔向太平坊。
要进太平坊,有东西南北四道坊门。
途径东门,伍砚书侧首,只见十字街上,堵着数不清的百姓,他虽离得甚远,却也能感觉到百姓们的愤慨。
不久,二人穿过南坊门,到了韩家门前,宁寺急急翻身下马,抬袖欲敲门,指尖才触及门扉,门开了。
韩家管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说:“宁大人,您来得正好,请速速随奴去见郎君。”
伍砚书飞快上前,问:“韩大人知道了?”
“奴见过伍大人。”大管事行礼,礼毕立答,“家中仆役出门采买,听闻乱事,回来禀告,郎君一知晓,便差奴去大理寺询问。”
说罢,管事让开道:“请伍大人和宁大人快快进门。”
“好。”
此时天色尚早,韩府不见多少仆役,韩杜衡披着厚裘,神色沉沉地立在庭院一处假山上的凉亭内。
伍砚书和宁寺正齐拱手:“下官拜见韩大人。”
“怎么回事?”
宁寺正暗吞一口气,答:“昨夜回春堂的一个病患服过药,身子急转直下,不到天明,人就没了。
这会儿病患的家人领着乡里乡亲堵在回春堂前,要回春堂杀人偿命。”
“若本官没有记错,回春堂的医女卯正到回春堂坐诊,酉正归皇城,那病患为何会在夜半服药?”
“回韩大人,那人病得极重,医女特意多开了一副药,嘱咐其亲属,务必于子夜前,喂病患服下。
谁知病患服过药,病症不见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亲属忧心如焚,冲去皇城等医女,待卯初,医女才出皇城,跟着亲属急奔回春堂,谁知,人已经死了。”
“然后就闹了起来?”
“那倒没有。
因回春堂是安家产业,亲属不敢大闹,先跑到大理寺喊冤,但因为伍大人不在,暂时不能问案,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那亲属又转去了刺史府。”
“糊涂!”韩杜衡大怒,“便是伍廷尉人不在,大理寺也不该放任那亲属离去!”
宁寺正埋首。
大理寺忙前忙后数个月,连过年都不得归家,如今得了片刻喘息,府衙里的人难免心思涣散。
那病患来喊冤的时候,只说医馆医死了他家阿爹,却没有明说是哪家医馆,衙役这才没有当一回事。
“下官该死。”
伍砚书拱手:“韩大人息怒,此事是大理寺失职,待回春堂的事平息,下官亲去陛下跟前领罚。”
韩杜衡摇摇头,没有继续苛责,转而问道:“宁寺正,那人去刺史府喊冤,骆刺史是接了还是没接?”
“接了。”
“接了?”
韩杜衡的眉目皱得更紧了。
郡主能开回春堂,是陛下开恩,如今医女医死了人,骆刺史谁也不问,竟直接接下冤案,岂非怪哉?
“韩大人,下官去报伍大人时,骆刺史已经领着几个仵作,城中各医馆的大掌柜,赶去了回春堂。”
韩杜衡登时抬眸:“事不宜迟,我们也去回春堂。”
“是。”
韩家离回春堂不远,因路上尽是去回春堂去的人,三人只能步行前往,但走到离回春堂百丈远,路被堵死了。
三人费了许多劲,才挤进门,彼时,陵阳刺史坐于临时架起的公堂上,抡起惊堂木,重重一砸:
“据查,南城的王四狗死于昨夜寅时,死前曾服过一贴药,仵作破开王四狗尸身,取出残留在腹中的药渍,已交由城中各医馆的大掌柜查验。”
说罢,骆刺史再拍惊叹木:“各掌柜何在?”
话音将落,同济堂金掌柜举着一张托盘,跪于堂上:“刺史大人,小人们查明白了。”
“说。”
“王四狗得的是霍乱,是许医女开错药方,导致王四狗惨死。”
“不可能。”许医女立驳,“卑职开得是干姜茶,正是治疗霍乱的良方。”
金掌柜勾唇,露出讥笑:“干姜茶确能治疗霍乱,只不过王四狗的病症过于凶猛,只靠干姜茶,不能治。
要治好王四狗,须得开五苓散。”
金掌柜刚答完,刺史府的衙役领着太医令李征走了进来。
李征朝上拱手:“下官见过刺史大人。”
“敢问李太医,依你之见,要治好王四狗,是该用干姜茶还是五苓散?”
李征略低眉,目光又伤又急地扫过许医女,见他如此,骆刺史目光陡然一沉:“李太医,请回答本官!”
“回刺史大人,许医女开干姜茶不是错,是王四狗夜半身子突变,许医女不在,不能及时应对,这才造成一桩憾事。”
金掌柜闻言,马上反唇相讥:“李太医说得极是,病患的身子瞬息万变,是故同济堂和城中各家医馆无论白日黑夜都有郎中坐镇。
回春堂既然是一家开门治病的医馆,便该时时刻刻留人坐镇,否则,一旦病患生变,如何应对?”
说着,金掌柜回身,扬声问围观百姓:“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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