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沿着额头缓缓滑落,李泰缘猛地睁开了眼。
透过车窗,被层层叠叠树叶过滤的阳光变为淡圆轻曳的光晕,柔软的印照在他的脸上。
温暖的阳光、炙热的温度驱散了梦里的黑暗与刺骨的阴寒。
大巴依旧颠簸,车内充斥着乘客的欢声笑语,身旁的贺炜灿正在闭目养神。李泰缘坐起身,看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大脑还有些空白。
他怔怔的看着周围,似乎刚才的经历,仅仅是一场无缘由的诡异噩梦罢了。
李泰缘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心脏狂跳,呼吸粗重了不少。
平日里,自己的内心很少出现情绪波动,更别说只是做了场噩梦。
他不是没见过比梦境中更可怕的场景。可刚刚所感受到的疼痛仿佛浸入灵魂,让他感觉无力、寒冷,如同身临其境般鲜明和真实。
这种感觉在李泰缘成长的二十几年来还从未体验过。他觉得十分新奇,竟像是从灵魂深处共情了梦中那个受害者的情绪。
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恐惧”与“绝望”?
李泰缘摸着狂跳的心脏,愈发变得激动了起来。
回想起梦里的细节,他赶紧掏出手机,画出了那些黑衣人面具上类似眼睛的图腾形状。
他查了不少资料,但网上并没有相关信息,加上山里信号不好,刷新断断续续,搜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李泰缘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转而望向窗外,想借此缓解一下不适感。
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令他彻底精神了:在左右两侧的林荫间,竟密密麻麻浮现出上百个透明的身影。
这些“人”的衣着与当下时代有着明显的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清一色衣衫褴褛,满身鲜血,拥挤的站在一起。
有的神情麻木呆滞,拖着下垂的内脏在路边不断徘徊;有的脖颈处只剩一层皮肉连接着,整个人伫立在原地,眼珠随着巴士的前行,缓缓移动到了眼眶的极限,惨白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有鬼魂匍匐在路中间,任由车轮从自己仅剩的半截身子上碾过。
一个穿着灰色破旧麻衣的游魂从旁边的林子里穿了出来,加速冲向了路中间,与正在急行的巴士撞了个正着。
由于离得太近了,男人那张苍白肿胀的脸都被挤在了玻璃上,五官夹杂着粘稠的血液,被压成了平面。他那血肉模糊的脸与李泰缘四目相望,男人咧着嘴巴,笑得无比悚然。
当然,比起梦中所见,这恐怖的一幕简直像个笑话,并没有对李泰缘造成什么冲击。
他打了个呵欠,并不在乎窗外的景象,转而望向了远方的深山。
然而在锁定了某个方向后,李泰缘漆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位于西边一座尤为高耸、被雾霭环绕的山顶之上,竟隐约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这种气息与鬼魂一样,并非普通人的肉眼所能捕捉。
它如同流动的黑色液体,自山顶倾泄而下,浓厚的雾海吞没了那座山以及附近的森林,还有些许雾瘴隐隐飘至此处。但凡被这片黑雾笼罩的地方,都能看见绰绰鬼影。
眼看那男鬼还在窗户边朝自己龇牙咧嘴,李泰缘面无表情的拉上窗帘,又靠回座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他心中暗自惊叹,没想到这山中怨气之重,竟让自己都受到了影响。
看来刚刚在梦中所看到的场景,应该与那座山有很大的关系。
贺炜灿被身边的动响惊醒,他打了个呵欠,看了眼窗外的夕阳,边揉眼睛边询问对方为什么要拉窗帘。
“没事。”
李泰缘岔开了话题,随意编了个理由:“对了,俗话说:山多必有怪,林峻必有精。建在这深山老林,不知道你们村子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不出所料,被自己这么一诈,贺炜灿果然变了脸色。他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这个世上总有些科学解释不清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对了李哥,有些事情我想先说在前头:我们那边的人比较迷信,又十分排外,平时不怎么欢迎游客到访。村里还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规矩,如果碰到令你不快的事,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入乡随俗嘛。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的。”
李泰缘把玩着左手的戒指,随口问道:“你那村子是怎么个迷信法?我要配合做点啥不?”
“也没什么,大致就是晚上九点后不能出门、天黑后不能上山。因为我们这里每年雨季一到,都有人无故暴毙。本地人都说,这一带是凶地,特别不吉利。”
贺炜灿苦笑了一下,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听说一百年多前这里匪徒横行,他们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后来政府要建设新农村,上山开荒后才发现山里所有的村子早已变成了乱坟岗,地下埋的都是过去人的尸骨。
按说遇到这种事,应该另择他地,但这四周都是山,只有这几处地方最适合。”
“于是大家只能推了坟,把那些尸骨全部胡乱丢到了山崖下,在原址重新修葺了村庄。可几个村子建成后,就一直怪事不断,总有村民无故丧命,却怎么也查不出死因。”
李泰缘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心想难怪玉河村种出来的果子汲满了怨气。
此地风水奇特,四面环山形成合围之势。
逝者尸骨被掘曝尸荒野,怨气聚而不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聚阴之地;连这些游魂野鬼都能在白天出来晃悠了。
“后来呢?”
李泰缘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些鬼魂全然不似自己之前在任务中遇到的那些怨气冲天,也没有伤害人的意图,大多只是无意义的重复着一些刻板行为,不由感到十分奇怪。
这种地方从风水上来看就极为阴邪,根本不适合居住,长久以来不闹人命才怪。
可当地旅游业如此发达,上山游玩的旅客络绎不绝,很明显是有什么力量压制住了这些厉鬼的怨气。
而李泰缘的疑虑,很快便在贺炜灿那里得到了解释。
根据历史记载,自百年前,幽渺山一带就遍布瘴气雾霭,时常有人见到山精鬼魅出没。后来有个姓白的大宗族带着族人逃荒至山中,建立了一个叫圣泉村的部落。
相传白氏乃上古巫族后裔,习祝由之术,能通阴阳、镇鬼神。而自从白家到来后,关于山里闹鬼的传闻竟真的渐渐消失了。
往后的几十年里,山脚下也建立了几处村庄。
一直以来,圣泉村与山下的村庄虽无接触,但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干涉。
直到清末时期动荡,流寇山匪屠村,再往后改革开放后建立新农村,导致山中怨气再次被搅动;自那以后邪门的怪事层出不穷,尤其是雨季,总有村民暴毙。
一时间,所有村子里人心惶惶,不少人都闹着要搬走。
几个村的村长知道白氏一族有驱邪化灾的本领,无奈之下只能联合起来,亲自上门寻求白家的帮助。
圣泉村族长向几个村子提出了某个条件,在交易达成后,才秘密进行了某种仪式,再次平息了灾祸。
虽然不清楚圣泉村究竟采取了何种手段,但在他们的庇护下,几个村子再也没怎么闹过鬼,山下的村民过上了安稳日子,就连当地的旅游业也渐渐有了起色。
按说大家应该把白氏一族当作神明感恩戴德,可奇怪的是,每每说起关于圣泉村的事,老一辈人无不谈虎色变,闭口不提。
说到这里,贺炜灿停顿了几秒,补充道:原因在于,传说中,圣泉村采用的仪式是以活人为祭,用生魂来化解鬼神的怨气。
甚至有流言说时至今日,每隔二十五年中元祭典,圣泉村还会用这种残忍的仪式来镇压山中亡灵。
不过,一直以来虽然议论纷纷,但从未有人敢去干涉此事,就连当地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圣泉村?在哪?”
李泰缘表面上波澜不惊,脑海中却第一时间想起了刚才的诡异梦境。
“喏,就在对面的山上。”
不出意外,贺炜灿所指的,正是李泰缘眼中那座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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