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之上生冷的疼。
“都头,大军怎么就在这城外驻扎安营了,为何不进新安城?”刚从营帐外巡逻过来的朱珍进入营帐后缩着手走到朱温跟前问道。
被朱温收留作为亲卫的苏婉儿早就将已经准备好的一碗热水递给了朱珍,让他喝一口驱驱寒气。
朱珍接过苏婉儿的热水喝了一口腼腆的笑了笑表示感谢。
这营帐中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可以知冷知热,不像以前一群粗糙汉子凑在一起,谁会管你是否挨饿受冻,都是各自管好自己,因此面对着苏婉儿的好意,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朱温将视线从行军地图上挪开脸色凝重的说道。
按照大军行进计划,今日晚些时候义军就要进驻新安城,稍作休整待天亮就再继续行进,可是眼下却突然得到命令,就地宿营扎寨,这其中定然是出了问题。
“怀玉去打探消息还没有回来?”朱珍问道。
朱温随意的瞥了一眼朱珍,但是并没有搭理他,这就是典型的不长眼色,徐怀玉若是回来了,不在营帐还能去哪里?
“兄弟们如何?”朱温随手接过苏婉儿递过来的热茶浅浅喝了一口问道。
“还好。”朱珍使劲的挠了挠头说道,他也意识到刚才所问就是一句废话。
“还好是怎么个说法?”朱温突然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向朱珍。
对朱温的突然冷淡朱珍有些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咱们那些老兄弟肯定是没有问题,个个生龙活虎的,就是大将军补充的那些新卒却是差了点意思。”
的确如朱珍所说,先锋都麾下士卒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就补充了两次:一次是汝州攻城战后先锋都损失了一些人手,在朱温还没有回到大营时,尚让就为他们补充了一些人,将人数凑够一千。
第二次则是从洛阳城开拔前,尚让为先锋都又一次性补充了一千人,经过先后两次补充兵员,现在的先锋都可是足足两千人。
随之也面临着新的问题:这两千人中先锋都原有人马已经不足八百,余下的一千二百人中多数是新卒或是其他所部士卒,与原有人马不能做到完美配合,因此战斗力下降了许多,对作战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为了尽快让麾下所部形成一定的战斗力,朱温抓住时机迅速对这两千人进行临时的整编,然后充分利用这次行军机会,在行军途中不断磨合熟悉,尽快的提升士卒的战斗力。
行军打仗,特别是长途行军对一支军队而言至关重要,这不仅仅要考虑后勤准备,更多的还要看到在行军途中对士卒的体力、耐力的考验,以及所受军纪约束下的行动力,看是否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对目前规模庞大号称有六十万之众的黄巢义军而言,真正具有强悍作战力的部队不是太多,多数仍是没有改变原有形象,只是举着简单粗制的武器或是临时制作的木头、竹箭就上阵杀敌。
朱温所属先锋都乃是左军尚让麾下精锐,因此兵甲尚可,但是与黄巢中军精锐所比,还是有些微差距。
“哎。”
朱温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难啊,虽说乱世出英雄,可是这英雄并不是那么好当,有多少人在当英雄的道路上没了命。
就在这时庞师古等人也是从帐外进来,苏婉儿为众人斟茶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出去。
庞师古等人一脸狐疑的看了一眼苏婉儿,但是没有说什么,这让朱温忐忑的心安稳了些许。
“师古,如何?”朱温指了指椅子然后问道。
“都头,当下倒没什么问题,不过要形成绝对的战斗力还尚需时日来磨合验证。”庞师古看着朱温的眼睛说道。
朱温点了点头,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眼下我军暂时无什么大战,因此要充分利用好这难得的时间操练兄弟们,不说让他们都成为一等一的好手,至少在面对战场时不会害怕,可以拿着刀就迎上去,这是最为迫切的问题。”朱温笑着说道。
对老卒而言,上阵杀敌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对这些新补充的士卒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担忧他们遇到敌人时会害怕,进而扰乱军阵影响大局。
目前朱温对这支军队赋予重大期望,这是他在乱世争雄的根本所在。因此他根据军队编伍之法,在先锋都各营中新设哨一级基层组织,哨下再是队、伍等常见的序列。
从先锋都原有百战老卒中精选一批士卒提拔到哨一级,然后各自统领若干队伍,既提升战力的同时又能够确保对军队的绝对掌控,能够完全掌握在朱温自己手中,而不会被随意的杀将夺权。
“都头。”就在朱温与大家一起商讨如何有效的在行军途中锻炼作战能力的时候,徐怀玉掀帘而入。
“哎呀,怀玉你终于回来了。”嘴直口快的朱珍见是徐怀玉进来,就连忙说道。
徐怀玉朝着朱珍笑了笑,然后重新看向朱温说道:“都头,新安县令拒绝投降,早已严阵以待的等我军进攻。”
“啊。”
朱珍“啊”了一声说道:“拒绝投降?新安县有多少守军竟敢如此?”
朱温没有说话,因为朱珍已经将他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不到三千弱卒。”徐怀玉说道,“黄王前后派去三波劝降的都被新安县令给赶了出来。”
朱温心中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新安县竟然有这般有骨气忠于大唐朝廷的官员。诚如东都留守刘允章都降了黄巢,而这蕞尔小城有此等勇气,实在是难能可贵。
“新安县令是?”朱温蹙着眉头问道。
能够在这么凶险的地步做出这等凛然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想不通是为了什么?是真的忠于大唐朝廷而愿意为其献身以正名节,还是这只是一种噱头待价而沽,为了能够与黄巢讨价还价?
这不得而知。
“黄王什么反应?”朱温又问道。
徐怀玉神色凝重的说道:“黄王十分生气。”
在洛阳城受到尊贵礼遇的黄巢满怀信心的向着长安进发,却不想被一个小小的新安阻拦。
东都洛阳不战而降,给了黄巢极大的勇气与信心,他知道目前横亘在他与长安之间的只有天险潼关,却是没有想到遇上了一个不怕死的新安县令李浩然。
这正如当头棒喝,给黄巢的激情泼了一盆凉水。
黄巢帅帐。
脸色铁青的黄巢刚刚将一精美的瓷器摔了个稀碎,帐内诸位将领皆是噤若寒蝉。
“都说说,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为何这般猖狂?”渐渐冷静下来的黄巢看着两侧的高级将领问道。
众人皆是无言。
尚让与孟楷对视一眼,终是无奈的开口说道:“黄王,这新安县令听闻乃是李唐皇室子孙,想必他不愿投降怕是有这层含义在内吧。”
“正是,尚兄所言甚是,我也是在猜测,这新安县令拒绝我们的原因何在,若是仅凭这与皇室的关系,怕是他还不敢这么硬气。”孟楷随声附和道。
新安县令李浩然断然拒绝投降黄巢,惹得黄巢额外生气,原本今日进驻新安的休整计划落空,更是打乱了黄巢直入长安的设想。眼下天色已黑,大军只能露宿城外。
天色愈寒,这让享受了洛阳城的繁华与温暖的诸将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更有甚者大言不惭的劝说黄巢再折返洛阳,等待先锋军攻下新安后再行行军。
当时就被暴怒的黄巢给砍杀在帐内,这才几天时间,就被腐蚀成这般模样,竟然受不了一丁点的痛苦。
如此杀鸡儆猴,就再也没有人敢提出这般言论。
此次洛阳之行,黄巢义军收获满满,除了搜刮一些必要的金银珠宝外,众人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洛阳城内的万千美人儿,这次离去时皆是随身带在身侧,以此好时时享玩。
尚让、孟楷开口说话后军帐内诸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眼前的情况。
唯有一人端坐黄巢之侧默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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