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赤龙这东西早了也不行,晚了也不行,需要个合适的契机,在修真这事儿通常是由母亲亲自教导。
但林渡进宗门的时候年纪尚幼,如今才到十四岁,还有个对此事一窍不通的师父,白日里姜良给林渡把过脉,回来便细细嘱咐了自家弟子。
夏天无本也没把林渡当真当成是个师叔,在她眼里,林渡也不过是个刚进宗门不久还没长大的孩子,如今来教导她女丹功,是个再自然不过的责任。
没有比医修更适合教导人女丹功的了。
夏天无关了门转身看着林渡,才发现她已经自己把那本书拿起来了,“为什么之前我读的内丹功法之内没有说这件事。”
小孩儿今日没戴束发网巾,这会儿看书碎毛就落在眼前,灯火煌煌,照得那张往常苍白的脸都多了些健康的暖色调。
她看得认真,夏天无等她翻页的时候方才开口,“大抵因为师叔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
林渡挑眉,“……合理,很合理。”
阎野那个人,没把她养死就是好事了。
林渡看完女丹丹诀,接着仰头看向夏天无,“要,背下来?”
夏天无笑道,“记不住也没事,第一次我会教你,记不得的我提醒你。”
顺者成人,逆者成仙,这关总要过的。
林渡闭着眼睛在脑子回想了一下,“我好像记住了,只是口诀还需要再背一背。”
夏天无愣了一下,“都记住了?”
“具体文字有差异,”林渡懒洋洋地掀开书继续看自己没想起来的地方,“总共不过六七百字,还行,流程记得了,口诀还没记住。”
思维导图这东西好用得很,林渡记东西都先记主干重点,再丰满细枝末节。
夏天无像是在看个稀奇玩意,恨不得亲自把林渡的脑子剖开来看看,“传闻当年临湍师祖也是这般过目不忘。”
“我不是过目不忘,我只是记得快。”林渡敏锐地察觉到了夏天无的探究心思,抱着经书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你说的这个教我,它是怎么个教法?”
夏天无指了指床榻,“上去吧。”
“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林渡沉默了一瞬间,“真的。”
夏天无敏锐的察觉到了林渡的不自然,寻常人行功会有不同的体感,难免会想要求问,林渡这态度分明就是讳疾忌医一般。
“我是医修,在医修眼里,什么人都是一样的,人和小猪崽子也没有区别,你别害怕。”
林渡顿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猪崽子。”
实际上其他所有人的身体在林渡眼里也不过是跟小白鼠一样的东西。
但林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毛病,原生家庭在她身上的影响并不小,甚至可以说无处不在。
她有严重的回避型依恋人格,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过度亲密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至于亲情,她没有那种东西。
主动靠近后迅速拉开距离才是林渡的常态。
但夏天无是她的二师侄,是她第二个任务目标,她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抽开。
夏天无不是墨麟,并不好骗。
林渡深吸一口气,在夏天无众生平等的眼神中,默默爬上了对方的软塌,老老实实开始跟着修炼。
反正就一会儿工夫,她看就看吧,就当是去医院看大夫那样。
女丹丹诀有云,“必先息心,心息定而神清,心斯凉矣。”
林渡阖上眼睛,调整了吐纳。
夏天无点了清净香,在一旁指导着林渡练功,握着林渡的手找准了每一处的位置,似乎看出了林渡的僵硬和不自然,只不过点到即止,还好林渡悟性快,记性更是超群,被手带着比划了一次也就记住了。
林渡努力寻找着书中所说的暖气感,初时不太得,冷不丁上丹田外被轻轻点了点。
夏天无的指尖是温的,落在林渡这个冷冰冰的皮肤上就显得格外温润。
“别急的,慢慢来,你没错,我看着呢。”
林渡心中一定,不再在乎那点想要逃避的古怪,顺利感受到了暖气后穿,上过昆仑,降注泥丸,顿觉宽广如海。
夏天无已经发现了,在外林渡这小孩儿是个孩子王,对着倪瑾萱有求必应,但凡有人主动靠近一点,这小孩儿就会先紧张得僵硬。
她并没有那么恶趣味,只是觉得奇怪。
小师叔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管林渡在外如何运筹帷幄独当一面,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从未有过母亲教导的孩子。
林渡练完三次睁开眼睛就被夏天无慈爱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天无?”
“诶。”夏天无替她把了个脉,“行功是对的,一日三次,行功百日,期间有什么异状拿不准的小师叔就来找我。”
语气跟哄孩子一般。
林渡点了点头,起身下榻,心里最后那点不自然也就散去了。
你把我当闺女,我把你当师侄,各论各的。
她道了谢,又觉得这么说未免疏远,笑道,“二师侄如果有什么缺的药材,或者需要什么帮忙,也可来寻我。”
夏天无拍拍她的头,目光柔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你别有负担。”
门那么一拉开,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么一只黑影——毛绒绒又有些瘦骨嶙峋的黑熊精。
林渡临危不乱,迅速啪地把门关上,脑子反应过来之后又开了门,“大师侄?你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墨麟沉默了一瞬间,“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林渡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但气不壮理也直,“找我二师侄一起练功啊,你找二师侄干什么?”
墨麟不自然地避开了林渡的眼神,“我也练功。”
林渡:……怎么你也来大姨夫了?
或许是林渡的面色一瞬间太匪夷所思,墨麟也觉得离谱,但还是站着没动。
夏天无走出屋内,中断了两个人诡异的对峙场面。
“怎么了?”
“我一不留神,吃多了,所以,晚上想小小地练功消化一下。”
墨麟含混其辞,到最后声音几乎宛若蚊蝇。
夏天无却一瞬间懂了,声音冷了一份,“你练得太兴奋又忘记分寸把骨头练折了?”
林渡:……不愧是你们啊。
夏天无冷着脸拎着墨麟进屋接骨医治。
林渡背着手从容离开了。
这一晚上她经历了太多,也看透了太多,她得回去睡一觉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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