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多山林,草木茂盛,江湖势力纵横交错。
时别多日。
云层中多出一道缝隙,躲在其中的娇羞小娘,总算是舍得露面。
不时有雪花飘落,运气好的落在枝丫上,还能多存片刻,运气不好的,只是刚一落地便要变化成雪水。
下了渡船,一行人不再走官道,而是沿着山间泥泞小路缓慢前行。这次驾车的不再是乌鼠,换成了杜离。
头戴帷帽的杜离换了一身行头坐在前室,有些不情愿的驱赶着马车。
还没走多久,马车停下。杜离摘下帷帽钻进车厢,欲言又止。
车厢内,乌鼠醉醺醺的倚靠在一侧,陈石百无聊赖的扣着手指头,陆守言反复看着手中信条,察觉到杜离进入车厢,头也没抬一下。“有事?”
“你到底是谁?为何手上会有皇令玉牌?”
陆守言抬头,表情认真说道:“你真想知道?”
“算了。”杜离闻言摇了摇头,重新戴上帷帽,默默退出车厢继续驱赶马车。
就在前几日,陆守言一觉醒来,发现杜离竟还没想通,干脆拿出黄九州送的腰牌,往他脸上一拍,没曾想在龙城待了几年的杜离倒是识货,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块皇命腰牌。
于是乎他终于接受了,残害无辜这个事实,一个大老爷们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最终,本决定自刎了结此生的杜离留了下来,就这样成为一名车夫。
只因当时陆守言说的一句话:“你现在死了也是白死,不如把命留到日后,我会让你如愿赎罪。”
马车没走出多远,又再次停下。
一个富家翁装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拦在马车前。“小兄弟,可是龙州来的?”
杜离有些警惕:“你是谁?”
陆守言听到动静走出车厢,看到拦在车前的中年男子,笑容真挚:“司马掌柜,好久不见!”
“哎哟哟,可算把你盼来了,言谨老弟。”中年男子同样笑道。
陆守言无视了杜离的疑惑目光,跳下马车后,示意让杜离先行。
待到马车驶出一定距离,陆守言这才对中年男人抱拳拱手道:“司马伯伯。”
司马公羊围绕陆守言转了一圈,一阵拍拍打打。“守言啊,怎么没进步,反而退步了。”
“是啊,太久没活动,人都锈了。”
“哎哟,怎么着,伯伯和你练练?”司马公羊打趣道。
陆守言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正事要紧:“司马伯伯,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司马公羊捋着长须,笑道:“林东述那老家伙,知道我们逍遥楼要以浪剑山作为场地,重开乾坤榜,别提有多高兴了,事事亲力亲为,哪还需要我在那儿掺和。”
“也好。”陆守言点头再次问道:“这次来的人?”
司马公羊叹了口气:“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的江湖,又怎知十年前的逍遥楼是何等逍遥。乾坤榜对于而今江湖年轻一辈的吸引力,也是大不如从前。”
“不过,这次还是有一些优秀的年轻人参加的。像金陵州的金铃派,天门州的忘川河,通州的吴家霸王枪,端州的崩山拳何家,以及永宁州的天罡门都有派人参加。还有一些能叫得上号的江湖游侠,如李隐南,叶迪,韩天真...,都是挺不错的年轻人。”
陆守言跟在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身后,默默听着男人说话。恍惚间,男人的背影不再萧瑟,似又重回当年他叱咤江湖的那段岁月,显得那般意气风发。
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陆守言回过神,看到司马公羊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站在身前。“好嘛,伯伯说的口干舌燥,你搁这开小差呢?”
“司马伯伯,切磋切磋?”陆守言下意识的掩盖了情绪。
司马公羊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走走走。”
两人沿着山脊一路向上,翻到山的另一边。
找到一处空旷产地,二人站定。司马公羊说道:“我是你的长辈,让你...一招。”
陆守言也不客气,对司马公羊拱了拱手,便摆开架势。“司马伯伯,小心了。”
话音未落。随着脚下湿土凹陷,陆守言如离弦利箭爆射而出,一拳朝司马公羊砸去。
看到这一幕,司马公羊爽朗一笑,同样摆开架势准备迎敌。两拳对轰之下,一股气浪席卷周围,所过之处落雪尽散。
陆守言倒退数丈,脚下湿地出现两道深深划痕。“不是说好让一招吗?”
司马公羊双脚陷入地面。“我爱幼,你尊老嘛。”
说完,陆守言脚步虚幻,双手垂落放松,随意摆动,临近司马公羊时,双手恰是挥至半空,陆守言顺势握拳,重重砸向司马公羊头顶。
司马公羊并未躲闪,迅速摆出一式古怪拳架,右手握拳置于头顶,单手合十侧放胸前,双腿微屈单脚抬起,做金鸡独立状,俨然一副怒目金刚相。
双方交错之际,司马公羊再次矮了几分,一只脚至膝盖处深深陷入地面。
饶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击,臂骨欲裂般的疼痛传入大脑,不禁暗骂。“他娘的,还是托大了。”
他忍着剧痛,奋力一掌拍出。陆守言回手巧妙格挡。见此,司马公羊早有预料,一脚横扫,脚尖如刺直击陆守言侧腰,陆守言来不及抵挡,被横扫出数丈。
陆守言落地龇牙咧嘴,用力揉着侧腰。
“守言啊,你还是嫩了点。换做是我,我肯定是回击一脚,直踹敌人裆部,逼停他的攻势。”司马公羊面不改色,拔出陷入土里的脚,右手却是藏于身后使劲甩动。
陆守言一手抚腰,嘴上说着:“受教了。”暗地里却在想,我要是给你来这么一下,婶婶不得把我头发薅光?
热身结束,司马公羊脱掉外衣,露出一身强健肌肉。随着他身体摆动,根根肌肉就如游蛇滑动。
“来了。”见到这一幕,陆守言停下手中动作,浑身紧绷,警惕起来。
随着司马公羊脚下土石崩散,落雪近身瞬间蒸发,一股凛然气势自他体内发出。
陆守言同样如此,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外物隔绝。两人各自狂奔,再无保留,真正的战斗一触即发。
日暮黄昏,二人将近打了一天。期间陆守言手脚骨数次错位,又给硬生生掰回。与之相比,司马公羊也就好受了那么一点。
一道人影穿梭在山林之中,司马公羊背着陆守言,在林间树梢快速跳跃。
司马公羊满脸畅快之色,阔别十年,终于有机会再次体会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至于那个刀圣嘛,呸,他也算刀圣?狗屁不是,让徒弟去和他打还差不多。再来回想今日战斗,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陆守言一只眼睛布满血丝,眼眶乌黑。
左脚错位数次最多,虽然已经矫正,但只要一落地还是会痛。其实这点伤痛,对于他而言影响不大,只不过实在是拗不过司马公羊,只好任由他背着自己。
他披着司马公羊的铜纹玄衣,双手各拎一只可怜兔子。
陆守言突然轻声道:“司马伯伯。”
“嗯?”
“有没有想过不再掩藏身份,光明正大的重出江湖?”
司马公羊沉默良久,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一躲就是十年,说实话,这些年因为这事儿,没少在你婶婶面前埋怨你,你说好好一个逍遥楼,怎么一到你手上就要东躲西藏了呢。”
说到这里,司马公羊洒然一笑“当然,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不过该埋怨还是得埋怨滴,谁让你是我的楼主。如今,我也想通了。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抱怨是应该的,江湖人就该属于江湖,潇洒自由笑傲江湖。
可陆守言却亲自为他们套上了一道枷锁,就算是哪天有人因此,想要打他陆守言一顿出出气,那他也毫无怨言,这是他欠逍遥人的。
陆守言愈加愧疚,司马公羊的言不由衷,更是坚定了他心中某个决定。“伯伯,我们一起光明正大的闯荡一次江湖,可好?”
司马公羊脚步一顿,掉下枝头。好在他反应灵敏,迅速调整好身形,这才不至于让陆守言垫背。他难以置信道:“你说啥?”
陆守言哭笑不得。“自此,逍遥人无需再掩藏身份。”
司马公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将陆守言放下,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陆守言。“真的?”
陆守言表情突然严肃:“孔武堂司马公羊。”
“在!”
陆守言从披在身上的铜纹玄衣中,取出一张黑脸金纹哭面,递到司马公羊手中。“即日起,逍遥楼各堂,人人皆可,以真容面世。我会让这座江湖,这个天下,永远铭记你们的功绩!”
司马公羊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指节弯曲,手中黑脸金纹哭面顷刻粉碎,他躬身抱拳沉声道:“司马公羊,谨遵楼主命!”
......
小雪化细雨,飘洒人间。
两人赶上马车时,天色已晚。
一个废旧窝棚中,陈石几人围坐火堆旁。
乌鼠翘着二郎腿,嗦着嘴。在他脚下还有一小堆细碎骨头,他摇了摇头。“啧,你这手艺不行啊陈石,还是掌柜的烤的好吃。话说掌柜的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被杜离说的那老头给害了?”
陈石一反常态。“可别瞎说奥,什么老头老头的,多没礼貌!”
乌鼠不屑一顾。“嘿,我就喊老头!怎么着?老头老头老头老头。”
结果不知为何,陈石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哭,但又好像是在笑。就在乌鼠不明所以时,一个宽大手掌毫无察觉的按在他的头顶。
随着手掌用力,乌鼠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你搁这喊谁老头呢?”
陈石终于忍不住,猖狂大笑。杜离汗毛倒竖,没想到这看似和蔼的男人竟是位高人,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靠近。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简直就是恶鬼临门!
挣扎的乌鼠浑身一僵,脑海中不禁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被师父支配的日子。“师师师父,师父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是您老人家。”
“哎哟,师父我错了。啊,我真知道错了。”
脚步稍慢的陆守言,只能听到一阵阵鬼哭狼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师徒重逢,还真是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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