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嗡嗡在响,那一瞬间安愿心里的很多想法都变成了一团乱麻。这不是她要的,至少现在还不能,她要的是荆复洲的爱,掏心掏肺的那种。因为只有一开始掏心掏肺了,结局才会觉得撕心裂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便不会被珍惜,她只有这具身体尚且鲜活,怎么可以轻易投降。
唇瓣相贴的前一秒,安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荆复洲并不惊讶她的做法,眼帘微微掀开,眼前的女孩忽然转了个身,他没有防备,天旋地转的瞬间,已经被她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荆复洲身材高大,但是对她没有防备,她要不是学过,根本摔不倒他。
“荆老板调查我的时候,一定漏下了这一点,我会一点点的防狼术。”安愿整理着自己的旗袍,眼里的光很暗。刚刚那个满眼期盼的小女孩忽然就消失了,她站在他面前,仿佛随时会拿高跟鞋踩在他脸上。荆复洲有点难以置信的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有点感兴趣的点头:“所以你才会在这边接你室友?因为你会一点花拳绣腿,觉得你可以保护她?”
“荆老板不是被我的花拳绣腿撂倒了吗?”她漾起一个甜美的笑,眼波流转。
每天,这个女人身上都有新的秘密等待他去发现,也许那紧身的旗袍下也藏着秘密,或者那双细长的眼睛背后,藏了刀子也说不定。可是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荆复洲只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对面前的女孩感兴趣了。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吻,他的亲密,他的爱抚。那时候他还无比自信的觉得,自己定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女人的裙下之臣。那抹玩味的笑意始终挂在他的嘴角,他对她点头,若有所思:“你知道我调查你?”
安愿呼吸一滞,马上便慢条斯理的笑了:“你们大老板不是都这样吗,家里堆着金山银山的,就总觉得谁来都是为了害你的。不过荆老板您也是单纯,我就说这么一句炸你一下,还真的被我说中了。”
她说着笑的更欢快,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劲儿。荆复洲也笑,笑的不怀好意的朝她走过来:“安愿,我不想从那些方面调查你,我想调查的是别的方面的你。”
想知道你的皮肤是什么手感,想知道你这样沙哑的嗓子叫起来是什么样子,想知道你隐秘的敏感带,想知道你旗袍下的秘密。
安愿靠在墙上,在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把他隔绝在安全范围之外,神色也跟着冷了:“不好意思荆老板,我不想奉陪。”
女人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的生物吗?上一秒还巧笑嫣然的说着话,下一秒就可以在眼睛里迸出冰碴子来。荆复洲低头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指尖涂了纯正的红,刚好按在他胸口的位置,这么看着,像是来挖他心脏的女妖怪。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让安愿彻底翻脸的话。
他说,价钱是多少?你随便开。
下一秒,安愿猛地推开他,转身推开鎏金大门。她走的决绝,不是寻常女人赌气耍小性子的那种感觉,脚下的高跟鞋转弯时毫不犹豫,像是彻底将他抛弃于自己身后。
荆复洲以为她还在跟自己玩欲擒故纵那一套,抬起脚步跟上去。她走的快,他倒是不着急,站在后台化妆间门口,他等着她出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要说有爱,那也依旧逃不开性。他只是把这个东西量化,让大家都不会觉得吃亏,她对他有感觉,他也一样,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在明码标价的情况下,做一次呢?
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尊重一个来梦死的女人。
后台有女孩的声音,混乱而嘈杂。荆复洲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表,距离安愿走进去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他是第一次这么耐心的去等一个人,他在安愿身上倾注了于别人来说与众不同的心力,他希望安愿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出来跟他摆脸色。
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安愿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不识好歹。因为她根本没有来见他,在卸妆换衣服之后,她背着自己的包,从后门直接溜走了。
她溜走了,然后再也没来过梦死。这个初秋对于荆复洲来说,像是做了一场短暂而绮丽的春梦,那个处处都能撩拨到他神经的女孩,轻巧的来了,又轻巧的走了。
只是偶尔,叼着烟,荆复洲在别的女人的床上,会想起这个唯一被他记住名字的女孩。他还是很好奇她旗袍下的秘密,好奇她叫起来时的声音。或许那一天他的想法是对的,她当真是来挖他心脏的女妖怪,挑着细长的眼线,等着他自己上钩。他如她所愿,把自己的胸膛迎向她,而她却不都挖走,留一点在他胸腔里,时刻提醒着他。
——我啊,还是会回来的。
台风再也没有来,安愿也是。
他知道她就住在不远处的那个白色建筑里,知道她每天背着包从学校的林荫大道上走过,知道她因为没钱放弃了小提琴的课程,甚至知道她最近又找了新的兼职。相比在梦死,她的新工作真的是有点穷酸,不过穷酸的外面有一层很好看的包装,包装的名字叫做梦想。
她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组了个乐队,晚上站在广场,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为梦想激情飞扬。她再也不唱那些老掉牙的粤语歌,她跟着乐队的主唱,那个黄色头发的年轻男孩唱什么,她就抱着吉他在一边给他和声。荆复洲如果回去鼓楼,就势必会路过这个广场,朗朗夜空下,少女时而恬静时而神采飞扬,是与欢场上截然不同的样子。
很多个日子里,荆复洲留宿鼓楼,也在路过的时候听她唱了很多首歌。这是一个民谣渐渐兴起的时代,长发女孩穿着长裙,吉他挂在肩上,手指弹拨着,旋律连贯流畅。
她唱:“你说你喜欢每一座城市都是一句晚安,你说你喜欢海却不喜欢山。你说你看到了这些就会对我微笑,所以我在等你。”
她在等谁呢?她是那样没良心又不给人台阶下的女人,偏偏牵扯了他的心绪,让他寝食难安。她站在广场的人群中间,那么多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怯场,笑的两眼弯弯,那么惹人喜欢。
在心里蹦出了“惹人喜欢”这几个字的时候,荆复洲忽然觉得,事情已经往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走去了。他想这么看着她,所以偶尔,他那辆黑色玛莎拉蒂隐藏在人群后面,她瘦削的身影被挡住,只有歌声飘过来。属于青春的歌声是轻快的,他听见安愿带着笑意和身边那个黄头发的男孩对视,他们并肩,唱情歌,让荆复洲从心底泛着酸。
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晚一些,十月末,广场上依旧可以看见那只来自陵川音乐学院的乐队。主唱是个黄头发的大二男生,名字叫许骏,很多次人们都听到那个给他和声的女孩叫他,许骏,许骏。
好像这个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格外好听。渐渐地人们也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名字,渐渐地人们开始猜测,也许那个叫许骏的男孩和那个叫安愿的女孩,是一对恋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成了广场上小有名气的神仙眷侣。
许骏这个名字传进荆复洲耳朵里的时候,他刚刚从哪个女人的房间出来,指间夹着的烟烧了一半。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站在门后面对他笑,笑的甜腻而不舍。他低头在女人脸上摸了摸,像是奖励她刚刚的表现,可是转身时气质又淡漠了下来,看向一直等在门口的阿洋:“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许骏是她的学长,俩人据说是情侣。”阿洋说的简短,唯恐荆复洲生气。好在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下去:“你先回去。”
“洲哥,你要是实在喜欢那个丫头,直接带过来不就行了。再怎么不一样也是个女人,您一句话要了她,又能怎么样?”
荆复洲神色不变,只是把那根烧了一半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重复道:“你先回去。”
语气里有隐隐的不悦。
但其实他知道,阿洋说得对。他这么多年还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女人,贞烈的也不是没有,但其实不过是价钱没谈拢而已。像安愿这种没钱没势的,其实很容易摆平,可偏偏她还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的同时也没了软肋。
最重要的是,一直到现在,荆复洲都在等着她的投怀送抱,那女孩的眼睛里,分明是藏着东西的。男女之间偶尔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情趣也是刺激,可她这只老鼠有点没分寸,每次都将他耍的团团转,又转身就溜。
而现在呢,她又搭上那个叫许骏的毛头小子了,她是不是也给他唱过歌,给他点过烟,是不是也用那双白生生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过?这样的画面经不得细想,容易让人走火入魔。他又摸出一根烟,只是叼着,闭上眼睛。
她要是在,说不定会拿着个打火机过来,帮他把烟点燃。
时间走得太慢了,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等到荆复洲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什么,他已经站在广场的人群中了。今天安愿戴了一个黑框眼镜,头发披着,身上是一件松松垮垮的风衣。她从舞台上那个妖艳的歌女,变成了街头追寻梦想的文艺女青年。现在是他们的最后一首歌,名叫许骏的男孩举着麦克,目光落在安愿身上,他唱:“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顺着这道目光,荆复洲看见安愿含笑的眼睛。
他的囊中之物,此时正被他人窥探,甚至盗取。心里那股醋意让他皱起眉,下意识的去摸兜里的烟。广场上的人渐渐散了,他从人群后面显露出来,安愿很明显看到了他,但也只是一眼,她眼里的笑意还没冷却,轻飘飘的扫过他,又转去跟一旁的人说笑。
乐队在整理要带走的东西,从这里到陵川音乐学院,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安愿全部的东西就是一把吉他,盒子有些大,背在她身上,把她显得瘦瘦小小的。荆复洲的手插在裤兜里,因为他忘了带烟,那只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对,所以只能藏起来。安愿的眼神从那个位置一跃而过,他的寂寞似乎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年轻人说笑着准备离开,路过他的时候,荆复洲喊了她的名字:“安愿。”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可是那样的声音里,却透着点燥。先回头的是许骏,霓虹灯下的少年眉目清秀,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浑然天成的一种干净。他很礼貌的看着荆复洲,又转头去喊前面背着吉他不曾回头的女孩:“安愿,有人叫你。”
她的脚步站下,半晌,转身朝他走过来。她就那么一步步的靠近他,脸上神色漠然,荆复洲的心却像是死灰复燃,在她还没走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口:“上次我说的话惹你生气了?”
一句话,让许骏和其他几个乐队的同学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人人都知道安愿是孤儿,她没有家人,陵川对她来说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荆复洲看着明显不是学生年纪,可他说话时语气很自然,看样子已经跟她认识的久了。
说来可笑,他和她说话的次数,怕是两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如今当着同学的面,偏偏用这样熟稔的语气去唤她。安愿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下,和他的自然不同,她的语气淡漠而疏离:“荆先生这是路过?”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也说明了是在怨他的。荆复洲笑了笑,面前的这张脸,这个声音,忽然都让他觉得又爱又恨。他从没接触过这样的黄毛丫头,现在想来不接触是对的,这样的心性,他怕是忍不了多久。
带着这样的笑,荆复洲点点头:“算是吧。”
安愿心里那根弦慢慢绷紧,在思考接下来的做法。她摸透了荆复洲是适合欲擒故纵的男人,因为从没有女人对他用过这一招,她们想必都是不敢的。可她不一样,她可以假装不明了他的身份,那么所做的一切也就不会引人怀疑。但是现在她的欲擒故纵似乎过了头,她或许要把那根线收回来一点,给他一些甜头,让他继续心甘情愿的上钩。
神色依旧淡漠,路灯下的她看起来像一个跟自己闹别扭的纠结的小姑娘,目光一点点挪到他的脸上,却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睛。那份懊恼,那份不甘心,还有那份拼命想隐藏的想念和悸动,都被她演绎的栩栩如生。这一刻的安愿是娇憨的,跟所有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在爱情到来之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唯恐错付了心意。仰起头,她的声音轻轻地,也不知是不是在问他:“你喜欢听什么歌?”
荆复洲一愣,她的同学们都已经走远了,这会儿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这问题明显是问他的。抿抿唇,他回答道:“我没有喜欢的歌,但我知道你喜欢梅艳芳。”
仰着头的女孩嘴角有微微浅笑一闪而过,再看他时又恢复了那幅清冷的表情:“你要是哪天再来,我给你唱梅艳芳,你得请我吃大排档。”
他又是一愣,定定看她。安愿却抬脚后退了一步,背着吉他的身体晃了晃,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好了我得回去了,宿舍要关门了。”
她没有问他,你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她还是带着点傲慢,对他那天说的不尊敬的话耿耿于怀。
路灯下,只剩男人一个影子。裤兜里的手捏住了烟,却没有拿出来。这世界上有比烟草更让人上瘾的东西,以前他觉得是毒品,现在他觉得,或许是一个人。
毕竟他,很多年没有吃过大排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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