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江山画 > 20.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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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已是正月二十但按武昌城的旧俗这还是年里。城南三十里的谷口镇上搬来一对年轻夫男子姓二十多是个账房先每日早出晚归谋生活。女人姚氏容颜中极善持又性情平每日只在家中忙绝少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李少冲便是那账房先女人姚氏原是幽冥教荆湖总舵铁心堂堂主贺斑虎养的一个外从十四岁养到二十四厌倦送给少冲做见面礼。

    李少冲现在的身份是幽冥教荆湖总舵铁心堂的教离开紫阳宫他以天蚕教被俘者的身份投在荆湖总舵山塘分做了舵主杨洪卫的贴身侍一铁心堂堂主贺斑虎路过山杨洪卫设宴相待。席摔跤助李少冲连胜十二赢的轻松自在。贺斑虎惊为天答以千金换去铁心堂。杨洪卫道:“李兄与我情同手虽万金不换。”贺斑虎笑道:“既是兄你更该让他跟我。似他这等本在你这哪有出头之要几入我堂不消几年便看崭露头角。在你这要熬几年?”

    杨洪卫听了默然无良久说道:“不瞒老他原是东使旧事穷投我。在我山塘犹可安去你那如何出头?你若真要抬举我便将他的履历修饰了一隐去旧事不只说他原是我山塘分舵的右副奉命潜伏紫阳暗助东使攻功成身如何?”贺斑虎道:“天蚕教也是咱自家弟事变情还在。老弟信的过我信得过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取出印信签了请示调拨看着杨洪卫也用了一同发往总舵中枢半个月中枢堂回复:准调。

    履历造的天衣无李少冲无须隐瞒过去任何的人和事。不过假的终究是假在贺斑虎为他设的接风洗尘宴他还是差点露了酒过三巡他口中爆出了“幽冥教”三个惊得满座目瞪口呆。幽冥教真名天火“幽冥”二字实为外人污蔑之辞。

    李少冲反应还算机他抽了自己一个嘴道:“说惯一时改不过来。”众皆释上什么山唱什么情势所理解、理解。

    那晚回谷口镇李少冲挑灯重读《烈火焚尘录重新梳理了一遍天火东来的历程。

    宋太平兴国年吐火国为辽国附庸石城所国王被诸王子被活族人惨遭屠戮。长公主赫丽娅的驸马莫洛通原是汉二人领亲族、侍卫一千人避难大宋。石城闻讯向辽国求辽国派使者星夜抵达汴梁向宋廷要人。莫洛通探知风与赫丽娅连夜逃出东京。宋廷果然发下海捕文指斥莫洛通和赫丽娅为西域邪着全体军民一体捕江湖各门派也群起而攻之。

    赫丽娅和莫洛通从开封逃到川一千族人只剩下三百。江湖各派和官府仍不肯罢幸得九鸣山庄庄主陆河年网开一才在百死之中觅得一线生机。二人辗转来到落髻创立了天火教。赫丽娅改名杨是为教莫洛通改名杨是为首座。宰相为左大将军为右文臣为春、夏、秋、冬值朝诸将为东、南、西、北镇四方。

    杨天以首座之尊统摄内引汉人入吐火族人实权旁不满之心日甚一日。杨天病逝杨元极力抬高吐火族人地引来四方怨杨元不思更改反一味打终于酿成激吐火族人仅余四十五杨元被迫退在孤独悔恨中郁郁而终。

    杨元之女、十五岁的杨晔被推为教年纪虽轻却颇有谋她空悬首座之改十使者为有名无实的荣迁吐火族人于落髻山西麓居革陋兴文吐火人得以存宗繁衍。杨晔晚年创立中宫监、风衣府、清议院和育生分别执掌内廷宗族、兵民财政、清议监察和生育训导。奠定了天火教兴盛的根基。

    此后百余天火教日益强盛。至靖康南渡时达到顶教众百余万人。遍布大江南北。因势力过于庞大又有历史积一直被宋廷防患打中原武林各派也因义利之争而极力排斥。

    李少冲掩卷叹息:“虽是一实则一国。”身后就有人笑:“本就是一如今还是一国。宋廷官分九咱们不也分九品吗?”姚氏纱裙素婷婷袅袅地走过坐在少冲膝扳着手指头数道:“首座是正一十圣使副一四院主正二各堂、院、厅、局、各总舵舵主为副二品。各分舵主依资历从正四品到副五品不之下副舵主、座主、四科主事、执事等也各有品级。”

    姚氏起夜时见少冲仍伏案苦存心过来捣故意踮着脚尖走路。少冲一时看的入竟未察被她这一浑身打个激不待她说横腰搂她过双臂箍的死死问:“那你说我这个教头是几品?”姚氏琢磨了一答道:“和你原来的右副使一样都是副五不过右副使是虚教头是实的。大难不死又升该满足啦。”少冲道:“你怎知我不满了?”姚氏乜斜着眼道:“你若心里痛为何冷落我?”少冲笑道:“缘孽我是怕你吃不消罢了。”

    姚氏媚眼流冷笑嘿道:“你不过是有些蛮力罢了……”言语未人已被少冲挠的惊叫起四肢颤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一宿贪欢。

    每日寅少冲要步行六里去镇东南庄。南庄是荆湖总舵铁心堂驻地。铁心堂司巡防、警备之十分吃重。内设堂主一副堂主两参赞两总教头三下设六以天、地、仁、义、恒、久为每标一百二十设标头一标副一同知五书记三每标下辖十小每队十一由队主统领。

    少冲初到南背起双手在人群中溜看这个耍瞧那个舞嘴角挂不置一词。天字标标头张希言袒胸露肚坐在树荫下喝眼见少冲无遂向身旁的一个赤膊壮汉丢了个眼那汉提棒迎上喝声如滚雷:“咱昨个梦里学了套棒请教头指点。”双脚分摆出“虎蹲五岳望平川”的架

    教头梁兴递给少冲一根哨耳边暗嘱:“这货手留点神。”李少冲接棒嘻嘻一两腿分在原地耍起棒一招一有板有眼。只是软绵绵既不也无甚力倒像是街头码头走江湖卖把式耍着玩的。众人看着有热四面八方地围上你挨着我我挤着吵吵闹热闹的紧。那些挤不进来的在圈外跳着脚喊:“谁赢了?谁赢了?”又有人使诈:“堂主驾还不闪开。”

    李少冲见人来得差不多愈发将招式放的众人看他耍的有气无齐声喝起倒彩来。有人问:“教头这是哪家的功好生花俏呀。”众人哄笑一片。

    那赤膊大汉见他耍的很不成体轻佻地问道:“教打不打?”少冲斜他一眼道:“想打便问甚。”

    那汉暴喝一把一条棍舞成个风火只望一棍打翻少冲讨个头彩。少冲一招“乾坤碎不闪不避直迎过去。“咔”地一声脆围观的上百人都纳闷起来:这哨棒怎么跟油诈面条似的一碰就断呢?赤膊大汉茫然无措地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哨问少冲:“咋就断了呢?”少冲挑棒往他阴裆里一吓的他夹臀跳了起惹的四下哄笑。

    少冲棍指四喝道:“抄起你们的烧火齐来受打”四下里嗷嗷叫成一“四骏马”当头“八兄弟”逞英“十三太保”齐上“荆湖三十杰”挺身三招五式就都躺在了地上。这一下彻底把众人的火点起来了。顾不得长幼上抡圆了胳膊只顾上前。少冲鼻腔里发出阵阵冷竟是来者不一条棒横劈竖东指西如游龙走又似风火轮乱只打得众汉人仰马诚心拜服。

    花红柳绿的时李少冲随天字标出江州办了趟名义上是接江州分舵主汤玉露上任钱粮堂副堂江州分舵是大舵主调任钱粮堂副堂主只算得上是平而这个汤玉露据说也并无什么过硬的后究竟是什么缘故派铁心堂的精锐前去护李少冲百思不得其直到他见到与汤玉露同行的钱粮堂主事柳絮他才明白这一趟其实是为护花而去。

    回南庄的第三荆湖总舵主赵自极便服来到校草草转了一圈即匆匆离午贺斑虎传少冲到书在座的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贺斑虎问少冲:“天气炎你这般练兵万一出现死伤如何是好?”

    少冲道:“兵者乃克敌护身之利非筋骨强健、意志坚强者不能胜任。故此属下严苛要不敢丝毫松懈。属下亦知一味蛮干必出大因此早就备好了仁丹、绿豆汤等解暑之郎中也候命一旁。”年轻人道:“我听说许多人对你这种干法都有怨你是要动摇我军心吗?”少冲凛然答道:“属下所练兵人人自愿用绝无叫苦之恐是有人诬陷属下。”

    年轻人冷哼了一说道:“地字标的李大海向我哭你每日练兵十个时中间水米不让稍有不从就拳脚相这难道有假?”少冲道:“阁下定是被人蒙蔽地字标只有张大并无李大海。”年轻人冷笑嘿低头弄茶。贺斑虎向少冲解释道:“总舵主身边缺一名侍物色许久都没有合适人选。今日在校场看中了很是满特委派中枢堂文士勋副堂主前来考核。你说文副堂主会录用你吗?”

    少冲向文士勋深施一道:“言语冒犯之请文副堂主海涵。”

    文士勋点点说道:“罢是总舵主看上了得罪讨好都没什么干系。不过丑话说在前我脾气不以后跟我说话客气些。”冷笑了一将碗中残茶喝走到廊檐眯眼望了望天问贺斑虎:“今年的天跟往年不一样才三月就这般怕是要出什么大事吧。”贺斑虎笑道:“纵然天翻地有文老弟辅总舵主也能稳坐钓鱼台。”文士勋哈哈大笑道:“这个钓鱼台能不能坐稳不在在老哥你哇。”

    天火教现有八大总按所辖地盘、人口分为四个等等级不同总舵主的护卫人数也不同。荆湖总舵是大按规制总舵主配有侍卫十八挂在中枢堂名下。侍卫统领由中枢堂勘洋报总舵主核缺位时由总舵主文书房管事代理。

    赵自极的文书房管事由自己的门生中枢堂副堂主文世勋兼任。少冲初来乍抱着勤恳办差少管闲事的心每日照章执克己极严。赵自极喜好读书、酷爱书平日深居简一晃两个月并无什么大事。

    这日夜六名帮差抬着一只大木箱在文书房一个执事的引领下静悄悄地到了赵自极居住的小院门侍卫拦住要开箱检执事傲慢地说:“你不认识我?”少冲道:“进出总舵主的寝室的物品都要检这是规矩。”执事仍冷笑道:“这件东西你查不起。”

    少冲冷笑道:“我等担负总舵主警卫之何物查不得?”掣出匕首要割绳执事登时矮了半好言求免。忽一人沉声喝道:“不必检查放进来。”院门一文世勋倒背双手冷着脸走了出执事见状如遇救星。侍卫见文世勋发都退到一唯少冲挺立不动。文世勋寒着脸问:“你想做什么?”少冲道:“职责所请文副堂主恕罪。”

    文世勋一只手按在箱盖冷冷地笑道:“这可是总舵主亲自点要的东西。你也要查吗?”

    少冲道:“总舵主的饭菜我也有权先尝。”文世勋的脸色由青转脸皮急剧地抽搐起蓦他挤出满脸笑抓住少冲的手臂说:“你我跟你说句话。”少冲正觉骑虎难顺势撤剑跟了去。

    走到无人文世勋当胸擂了少冲一嘻嘻笑道:“好个急性李属下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颜面。”左右扫了一压低了声音说:“这里面的东西关及到总舵主的清查不得的。”少冲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文世勋又看了看左笑道:“是个女人”少冲道:“总舵主日夜辛叫个歌姬来排有何不可。何苦弄这般神神秘秘?若闷死岂不折损阴寿?”文世勋皮笑肉不笑道:“不瞒老这箱子里装的是万人迷柳絮儿。”

    李少冲仍不住打了个激文世勋冷哼道:“你现在知道后怕啦?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若是传了出不是你就是我死。”在少冲肩上狠拍了一扬长而去。

    月落髻山风衣府千叶堂堂主赵扈路过武赵自极在阅江楼设宴款待。汤雨露亲自安二人关门对只留文士勋一人服侍。一文世勋也开门出面皮红艳把汤雨露拖在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再找两个姑娘。”汤玉露惊道:“八美都进去还不够?”文世勋捂嘴吃吃直勾着汤玉露的肩道:“看把你吓里面够吃了。是我我实在憋不住了。”

    汤玉露笑道:“早吓我一跳。我早预备一个含苞未一个初醒人还有一个熟透的徐娘。老少搭干活不累。”文世勋在汤玉露的肥肚子上捣了一踮起脚尖忙不迭地去了。

    汤玉露又问少冲要不要也安排一个。少冲道:“若是絮儿姑娘方倒想请她喝一杯。”汤雨露仍是满脸的笑容:“她这两天身子不爽老弟就别惦记着了。”少冲道:“若是病我倒该去探望一好歹也是熟人嘛。”汤雨露寒下喝道:“休要玩笑小心惹祸上身。”见少冲吃吃发笑骂道:“你也来消遣大哥。”少冲道:“今晚才知你一能做龟这可不是小弟心目中老成持重的大哥模样。”汤雨露不屑地哼了一声:“欲做三先扮龟有什么好丢人的。你以为做个龟公就容易不容难着呐。”

    二人正说文世勋小跑回脸上红光散略带几分疲惫。趴窗见二赵还在饮暗暗松了口气。汤雨露打趣道:“你老兄几时改做快枪手这么快就攻山破寨啦?”文世勋啧啧嘴道:“真是担惊受怕呀。好几都以为他在叫光着屁股就往外跑。这哪是一刻值千这是一刻催命紧。”

    见少冲在偷笑。清了清嗓端腔作势道:“……总舵主说你这个人办事勤谨、恪尽职守。侍卫统领这个位子让你先代过个一年半载再把这个‘代’字抹去。”汤玉露拱手称贺。文世勋道:“应该恭我也恭喜你。不过有句话咱得说在前头:下次跟我说你能不能客气别跟铁面包公似的。我这个人很小气你问问老得罪我的人哪个有好下场的?”少冲收敛笑躬身给文士勋施了一礼。

    汤玉露笑道:“这就过啦。文老弟是跟你开玩笑兄弟之间相互扶持才能长远嘛。”文世勋嘿嘿一当胸打了少冲一笑道:“你这个人还不以后跟着亏不了你的。”

    送走赵扈已是深夜子少冲正思量着是否返回谷口文士勋又风风火火地跑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挑二十名好跟我出去办趟要差。”

    文士勋本是让李少冲带人护卫赵自极去东湖会一个到了湖赵自极突然改了主指着少冲道:“你来划船。”文世勋张着嘴楞在变得手足无措。赵自极笑道:“你又不会划难道要我这把老骨头动手?”文世勋这才转忧为喜。扶赵自极上了小再三叮嘱少冲要小心护卫。

    小船离岸半里地赵自极点燃船头的灯随即半里外也亮起了一盏灯。那也是一条小船上两个一个布衣长袍的老一个麻衣短袖的少都戴着面具。赵自极拱手作礼道:“见过蓝东使。”老者还礼道:“深夜打请赵兄见谅。”

    少冲心里咯噔一惊:这老者莫不是天火东使蓝天和?天火教设十大圣春夏秋冬辅东西南北镇外。荆湖、金陵等地正是东使蓝天和的巡区。寒暄了几赵自极问:“东使深夜相未知有何见教?”蓝天和道:“指教不敢。前日犬子已将余百花逼入绝老弟为何不助力推上一把?”

    赵自极道:“东使何出此言?弟奉日夜兼怎奈大砚山路崎岖难尽失足坠崖者就有三十人之多。弟抵紫阳宫玉笔峰下。洪湖派和丐帮已然占据要人马不下三弟再上无异于自投罗网。对付紫阳先教主留有遗训:‘能斗则不要强求’。望东使明察。”

    蓝天和摆手道:“算都做了冤大头还摆什么功过?观今日之拭剑堂定会有所动荆湖首当其老弟有何应对之策?”

    赵自极道:“唯东使马首是瞻。”

    蓝天和冷笑道:“跟我没用。先教主龙驭宾如今是温铁雄当家。”赵自极不屑地哼了说道:“他温某人几斤几弟还是知道的。不过是‘猛虎巡猴子坐殿’。弟说句不当说的如今这盘乱除东使无人可解。”

    蓝天和问:“老弟愿祝愚兄一臂之力吗?”

    赵自极拜道:“弟唯兄马首是瞻。”

    时近四月二人径而散。赵自极没有回武而是去了汉口。他在汉口置有一所私荆湖总舵除文世勋外并无二人知所用奴仆呼赵自极为员外。一连数日赵自极闭门不让少冲守在院中一步不得离开。到了第四日黄文世勋一身便装从后门进在赵自极书房闭门私至掌灯才匆匆而去。赵自极唤少冲进取出一封书说道:“你幸苦一连夜过江将此信当面交给贺斑要他遵计行事。”

    贺斑虎阅过书当面烧对少冲说道:“年轻人目光要放远大有舍才有得嘛。”少冲把这话琢磨了一猛然醒悟过连忙赶回谷口镇。其时天才蒙蒙姚氏正对镜梳闻打门声甚慌忙迎了出来。见了少举起粉锤就说:“狠心丢下我不管了吗?”少冲道:“不要多收拾两件衣裳跟我走。”姚氏含着一腔收拾了个包袱。少冲送她到镇东船将一包银子交给她说:“去洪湖县找赵三以后你就跟他过吧。”

    姚氏已哭成了个泪少冲也煞是不搂搂抱缠绵了好一才推她上一跺脚离开了船塘。再回头小船已被晨雾和河边的垂柳浓荫遮掩没了踪影。

    少冲栖栖遑遑往回走冷不丁一张铁丝网当头罩下埋伏在暗处的八个捕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一疤脸捕头喝问:“你就是李晨?”少冲道:“你们定是拿错人了。”捕头冷笑道:“那就错不了拿的就是有人告你强占他屋霸占他还行凶伤人。你有什么话跟县尉大人说罢。”

    到辰县尉升座问有秃顶男子诬指少冲雇凶强占其宅霸占他妻殴伤他父母兄弟。县尉闻言大掷下令喝令用刑。少冲熬刑不大叫道:“大人棒下留我与常员外有旧”原来天火教各地分舵为保名下产业平例由中枢堂的一名副堂主以巨贾富绅的身份重金结纳当地官有事时由他出面周旋。

    县尉闻听这便道:“想那常员外是个斋僧布道、修桥补路的善你与他有必不是歹足见这厮是诬告。”不容分说将秃顶男子乱棒打出。将少冲引入内堂用说道:“兄台既与员外有我自该立刻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你就写份辩道个原我问个过咱们就把这事给了了。”

    少冲旧日在洪湖县衙没少做这等也不疑挥笔写下一份辩状。县尉仔细审赞道:“外似流水不内则章法严好好字。”让人先将少冲押回牢中。李少冲在监牢中枯坐时半日不见县尉放人却等来了文世心里瞬时就明白自己已陷入文士勋做的局中。文世勋用几块碎银子打发了狱蹲下环抱双臂望着少冲发说道:“我就是那个常员外。”少冲苦着脸道:“文兄救我。”

    文世勋拎了把椅子坐翘起二郎掸去衣摆的灰笑道:“这件事怪你办的太臭。置产业养外算什么大事?你我他大家都在偏你藏着掖着你要是给我打过招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哟哟还让人打了一让我说什么好。”

    文世勋摸出一瓶跌打药丢过看着少冲涂了药。呵呵一笑。从袖中摸出少冲写的自辩用手指用力一朗诵起来:“‘草民祖籍洪湖。姓李名娶妻姚客居武昌谋食……置产容身……’啧太实诚却让我怎么为你遮掩?”

    少冲拱手作揖:“羞煞文副堂主救命吧”文世勋喝道:“什么文副堂显得多生分。你我是兄我能见死不救吗?我指定救你出去。”少冲抹着泪爬起身文世勋冷飕飕地盯着吃吃地笑:“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平日的清高孤傲都哪去了?举世皆浊惟你清高。如今又怎样?”

    少冲道:“老兄肯放我一兄弟今后一切唯文兄马首是瞻赴汤蹈万死不辞”文世勋摇摇叹息了一感慨道:“跟着快没用了。若论从兄弟在荆湖也有些体可自那晚湖中相会他一连数日不肯见见了面也冷淡。也是我往日不知天高地管的闲事太或是哪儿就得罪了人。他耳根子什么风言风语都能当真的。”

    少冲道:“文兄多虑东使那晚可没说你的坏话。”文世勋断喝道:“李少你好大的胆子事关机你敢外泄?”少冲道:“文兄怎成了外人?当日本该就你去嘛。”文世勋手指李少冲的鼻抖动了半一张脸却变得阳光灿烂起来:“你说兄弟之间太矫倒别扭。”少冲心下明自己但有半句假话言被他听出就绝对出不了这大牢。于是实话实前前后后丝毫不落。

    文世勋听弯腰来跟少冲说:“咱丑话说在前只此一今后不准再见那女我不想好心帮人反被人累。”少冲默默点文世勋却扑哧一说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种罢权当我什么都没等这阵风过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吧……”少冲道:“我不会再见她了。”文世勋赞道:“这就对了嘛。舍得舍有舍才有得。难得老头子这么信任切莫因小失大。”

    文士勋是和李少冲同乘一条船过的江。在此之荆湖总舵中枢堂堂主常乙太称病欲回落髻山休赵自极拟升文士勋代理。文士勋闻言不喜反伏地不竟是泪流满面。赵自极笑道:“这就怪你不是一直想要建功立业的机会难不成我擢升你做堂倒是要害你?”文士勋抹着泪道:“总舵主是参天的我就是那绕树的离开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弟子情愿终身侍奉左右。”说的赵自极眼圈红离座扶他起说:“你不愿意就算我又何尝想放你只是怕委屈了你。”

    升不了文士赵自极只得留任常乙常乙太竟是暴跳如把文士勋、赵自极骂了个狗血喷头。一怒之就要挂庸山。赵自极抢在他头以自己将回落髻山参加新教主加冠大典为让他暂代总舵主之职。常乙太闻一病不起。

    赵自极走终日坐在书房中检查文将那些不用的驹投入火盆内焚毁。时值六伏汉阳镇热如蒸常人站在通风阴凉处尚且汗流如他端坐房中却是泰然处之。入夜文士勋将一只大木箱送进赵自极书跟少冲招呼了一就匆匆走了。少冲望了望没有一丝星月的夜烦躁的不借口上房查坐在屋顶歇凉。这夜空中忽而飘来一丝轻微的呻吟少冲探头打不见异正疑又一声传来:清清楚楚的是个女人的声且来自赵自极的书房。少冲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她?

    他悄悄来到书房屋揭瓦往里看:竹榻柳絮儿身搐裙一动不动地躺酥胸半满脸都是油汗。赵自极穿的齐齐整手捏一块寒冰在柳絮儿饱满白皙的胸乳上来回揉柳絮儿每发出一声呻赵自极就如闻仙音美如痴如醉。少冲暗恨道:“此人原来如此不堪。”

    三更风云突暴雨倾盆。不消一暑气尽蚊虫无踪。侍卫拿来凉茶邀少冲同期四个帮办从书房里抬出木箱由后门离行色匆匆。少冲借口如悄悄跟去。四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钱粮堂所在的西花而是去了湖边的一片树林。

    在林中选了块空四人放下箱用佩刀掘雨后土质松瞬间便成一口大坑。四人合力将木箱推入坑中。领头的正要填一汉拖住他馋着脸笑道:“就这么埋了多可他也不要不如便宜弟兄们吧。”领头的把眼一喝道:“还要命吗?谁的女人也敢碰”七手八脚团成一座新折了根树枝插在坟默祝了两匆匆离去。

    众人前脚少冲就把木箱扒了出来。柳絮儿被用白绢裹的严严实只留眼鼻在瞧见少冲不觉落下泪来。少冲解开缠裹在她身上的白说:“逃命去吧。”柳絮儿泣道:“我还能逃去哪?不如死了干净。”说着就来抢少冲配少冲侧身避柳絮儿扑空摔趴在那呜呜喑喑地哭了起来。少冲劝慰道:“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关你且忍一我设法送你离开。”柳絮儿心意稍起身擦忘了手上都是黄抹了个大花脸。

    约定了相会的地点、时柳絮儿朝少冲深深鞠了一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她前脚刚少冲就冲林中喝了声:“还不滚出来”树后一人撒腿便跑。少冲与柳絮儿说话时就已察觉到他在窥早掐准了他进退的路飞身上前封住了他的去路。那汉见势不妙拔出匕首便少冲劈手夺抬脚踹出丈远。

    这才认出他就是那个要柳絮儿的瘦汉少冲拔剑架在他的脖子喝问:“为何要杀柳絮儿?”瘦汉子磕头哀告:“与我何干?她出言不触怒了总舵是自寻死路。”少冲还剑归说道:“去把坑填今晚的事胆敢说出去半个我要了你的命。”瘦汉子唯唯应将土坑填瞅着少冲不注撒腿便跑出两步忽觉脖颈生用手一脖子还剩半头却不见了。

    到二日黄少冲正要出门赴文世勋却提着壶酒拦住了笑道:“热了这许难得今晚凉一起喝一杯。”少冲不好违陪他喝了两杯闷起身道:“你我四眼相对好没我去叫俩姑娘佐酒。”

    文世勋伸手拽住说:“不要外人打我跟你说件要紧的事。”少冲肃色道:“有事吩咐便是。”文世勋道:“昨晚老头子召幸柳絮谁知她竟然出言忤逆。老头子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活埋此事你可听说了?”

    少冲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个歌埋了就埋了有舍才有得嘛。”文世勋鼻子里哼了一声:“埋了也就埋谁知半途竟让她跑了。”少冲愕然道:“这办事的人也太马虎了。”又说:“跑了就跑了全当积了份阴德。”文士勋阴沉着脸饮下杯苦笑道:“若是旁倒也罢了。这个柳絮儿可不是一般的她是柳长卿的孙女”

    柳长卿之名少冲久有耳此人做过三十五年的天火右期间废立过三任教权势熏故旧遍天时称‘柳党晚年被教主杨虎毒杀。少冲没想到柳絮儿竟会是名门之且是柳长卿的孙一时唏嘘有声。

    文世勋嘿然一笑:“现在你还以为她跑了无关紧要吗?先教主龙驭宾‘柳党’余孽死灰复燃。老头子本意去笼络可谁曾想这女人竟生的如此妖让老头子也栽了跟头。如今笼络不成反生为自保这女人必须死”

    少冲霍然起慷慨道:“谅她一个弱女子能走多远?文兄放我这就去结果了她。”文世勋大又关照道:“速去速性命要紧。”少冲应匆匆下楼。这一耽搁已是三更赶到江但闻水拍不见相约人。

    少冲心下正懊柳絮儿却提着包袱怯生生地从一丛柳林里走出噙着一汪眼泪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少冲道:“有事耽误且随我来。”拉着柳絮儿来到栈朝江边芦苇荡吹了三声口一条小船驶了过来。柳絮儿巴巴地望着少问:“你不走吗?”李少冲怔了说道:“我送你一程吧。”就跳上船小船轻轻一柳絮儿“唉呀”一声轻呼就跌进他的怀抱。

    二人扮成新婚夫昼宿夜一日来到岳阳城投宿在路边小终日闭门不出。黄昏时少冲叫来饭柳絮儿正在布置碗冷不丁门外有人问道:“里面可是武昌凤阁楼的李先生?”

    二人闻言同是一来人说的是教中暗凤阁楼是荆湖总舵的代称。少冲示意柳絮儿藏到里问:“未请教阁下尊姓高名。”来人道:“在下高一个跑腿送信的。府上家书在请李先生收验。”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少冲查验了纹喝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嘿嘿冷笑道:“你不必惊我要是有歹你八个人头也没了。”少冲情知事衣袖一三枚角镖脱手而两下相距不足丈按理来人非死即孰料来人手段高探手接浊冷笑一声:“原物奉还”三枚角镖又射了回来。少冲低头堪堪避回身大叫:“柳姑娘快走”虽只过了一少冲已试出自己并非来人对眼下唯有将高斌拖住为柳絮儿逃走争得时间。里屋寂静异并无人声回应。

    高斌冷笑道:“人我们已经接走了。你护送有我们也不为难去鲜花岭找贺斑不要再回武昌了。”

    一道闪电划过昏黄的天一股冷风悄然而一举涤荡了积蓄已久的闷热和烦又一道闪电划“轰隆隆”的一声巨暴雨就倾盆而下。被溽热和蚊虫折磨的精疲力竭的人们恰似久旱的禾苗逢甘顿时鲜活起来。他们奔出房在雷雨中歌舞欢笑……

    凉爽的夜风穿过破损的窗棂灌的满屋清少冲饮完最后一杯丢了两块碎银子在桌抓起长推门而出。

    乌云在天空中翻滚卷变幻莫少冲压了压头上的竹甩开大步朝那被闪电划破的天际走去。

    ~∷(.  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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