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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放走的时候,阿苏是完好的。
至少和云放进来的时候一样完好。
云放在阿苏说出“希望”那两个字之后,就立刻收回了他的手掌,很温文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巾,擦干净自己的手,将手巾很仔细的再收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他也没有使用他的匕首或者任何别的东西。
他只是说了几句话。
甚至在离去前,他都没有再多看阿苏一眼。
他的确怀着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希望有的时候是一个弱点。
所以这一局,阿苏赢了,其实赢的很艰难,比过去的十三次都艰难,甚至比三寸那一次还要艰难。
实际上在云放终于轻轻在背后带上门的时候,阿苏在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继续带着他胃里的气味。
因为他觉得自己又想吐。
极度的紧张和痛苦都会让一个人开始呕吐,这一次阿苏慢慢吐着气,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在现在吐。
因为他知道他接着要面临的第十五次考试,或者说,他接着要面对的第十五个人,才是最艰难的。
他需要精力和体力去面对,而呕吐会让一个人很快变的软弱。
在这种局势下,阿苏从来都不会抱着过于乐观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有很多事情,比他能想到的还要可怕。
看起来姐妹两个比他要乐观的多,她们的身体在颤抖,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绝望,而是因为兴奋。
她们的眼睛在闪着明亮的光泽并且充满了生机,她们不是很明白阿苏是如何只用几句话就让云放乖乖出门的。
但无论如何,显然情况正在变的更加乐观。
所以她们在兴奋,并且近乎认为,这件事情的结局,一定是乐观的。
阿苏却认为现在他面临两个很大的问题:
首先云放走的很早,也走的很快。虽然他说了很多的话,但并没有消耗很多的时间。
实际上阿苏估计,云放的半个时辰,最多只用了一半。
阿苏在很大的程度上怀疑这是云放的策略之一。
不论云放是有意或者无意,他都为他的下一个队友,或者用阿苏的话来说,最后一个希望,省出了大量的时间。
半个时辰的一半有多久,有多么大量,可能目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阿苏理解的更透彻。
云放的整个过程都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时间。
最好的东西总是留在最后,云放如此做,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
为了最好的,当然要留出最多的时间。
其次云放掉头就走的原因是他还有希望,这一点不论阿苏还是云放都很清楚。
而最后一个人,不会再有云放的希望。
这一点,阿苏同样相信,云放也一样清楚。
最后一个人无疑,比他们两个还要清楚。
而阿苏最担心的,是最后一个人也同样清楚,阿苏清楚这一点。
云放的表现很可能说明,他相信最后一个人,一定会想到这一点。
人的软弱最早是从意志上开始的,总是如此。
如果说云放面对的是最后的希望,那么最后一个人面对的,是最后的绝望。
最后的希望总是格外强烈。
不幸的是,最后的绝望也如此。
显然他会毫无顾忌的把裂心掌用在阿苏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上。
并尽他最大的努力,在自己死前,为阿苏留下任何,他所能留下的痛苦。
因此他反倒不会在绝望愤怒中,结果了阿苏痛苦和多灾多难的一生。
所以阿苏认为自己如果继续坚持,可以活下去。
那么余生的境况,是不是真的会和云放为他设想的一样?
那么他所想到的这些,是不是也是云放早就想到的?
所以云放立刻放弃,也许仅仅是因为云放知道,最后一个人的确比他有更大的机会,更多的筹码。
所以云放宁愿把自己的赌注,押在下一局上。
所以云放自己的这一局,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下一句做好各种必备的铺垫。
所以阿苏并没有真的赢,因为赌局,还没有结束。
想明白了这些以后,阿苏开始担心,赌局,其实刚刚开始。
而自己在心理上,已经输掉了半场。
因为他已经开始担
以及恐惧,甚至在最后这个人还没有出场之前。
每一个赌局开始之前,去赌的人总要先数一数自己手里的筹码。
阿苏觉得自己剩下的筹码,正在急剧减少。
但阿苏知道恐惧感的绝大部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是出于自己的想象。
大多数可怕的事情,都没有提前预想的那么可怕。
大多数更加可怕的事情,提前都没有预想到。
也许事情没这么糟,也许云放没那么聪明,也许最后一个人只不过是最笨的一个,所以才会被放到最后。
也许自己可以和这个笨蛋讲一讲条件,进行一番磋商,用一个秘密来保住这位苯蛋的命。
条件是这个笨蛋不要使用他那个狗屁裂心掌。
也许可以用两个,来保住这位笨蛋的一位朋友的命。
甚至是三个。
阿苏认为3-5个应该是结束这场考试的较理想方式,并且自己已经给足了这位笨蛋的面子。
那么问题是,如果这位苯蛋苯到给面子都不要,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问不行,不说也不行,要如何?
答案是:阿苏可以言简意赅的让这个笨蛋明白,如果阿苏动了真火,发了真怒,这个笨蛋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仅是朋友或者队友,自己也要死。
问题的本质在于,尽管这个笨蛋可以用不惧一死来要挟阿苏为此后的巨大痛苦多作考虑。
阿苏也可以用不惧此后的巨大痛苦来要挟笨蛋,为他和他的三五个朋友的性命多作考虑。
其实讨价还价通常都很简单。
只要你想明白了最根本的利益冲突或者最本质的交换内容,并且能在适当的情况下,用适当的方
清晰地表达出来。
阿苏认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任何笨蛋都会聪明起来。
所以阿苏并没有丧失还价的资本,实际上阿苏至少掌握着一半的优势。
既然如此,担心什么?
于是阿苏再一次长出一口气,安然下来。
胃里面呕吐的yu望,已经平息。
接着阿苏开始设想这个笨蛋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什么样的策略。
如果自己是这个笨蛋,会怎么说,怎么做?
阿苏的答案是:极端激进的方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方式。我死了也要让你比死更痛苦的方式。
恐怖的方式。
狭路相逢总是勇者胜。大家都只剩下一条路的时候,比试的其实是,究竟谁是光脚的,谁又穿着鞋。
阿苏开始思考对策。
第十五个人走了进来。
所以阿苏还没有想得很清楚,但他已经没有时间。
好在他还是很有信心。
看到第十五个人的时候,阿苏的信心,近乎膨胀到极致。
这个人的气质,温和的就像邻居家从生下来就开始读书,见到杀鸡就会立刻跑进屋子的小弟。
也许还会接着在屋子里喘上半天的气。
他的俊美,连阿苏看到了都觉得稀奇。
甚至他已经俊美到,带有一点点女人的气质。
偏偏他还有一副非常健壮并且匀称的身体,他的眼光,宽容,并且清澈。
两位姐妹眼中的光泽,更加明亮起来。
甚至妹妹已经出了神。
神色中带着幻想。
十五对着姐妹两个轻轻躬了躬身子,然后就转过身,凝视着床上的阿苏,凝视了很久,就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慢慢放在鼻子上,停顿了片刻,然后对着阿苏,微笑起来。
每个人都明白他厌恶屋子里的气味。
每个人都清楚,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尽力表现着他的友善。
妹妹的眼光已经变得痴迷。
姐姐在他对着阿苏微笑的时候,不由的也对着他笑了笑。
可惜他没有看到。
她们刚刚经历了太可怕的事情。
她们在极度的恐惧中萌发着希望。
而他带给她们安全感。
她们在见到他的瞬间,就迸发了许多的好感。
他是一个让人看到,就希望他能留下来,并且能一直看到的人。
女人如此,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如此,也许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阿苏竟然发现自己也有这种好感。
和姐妹两个不同的是,阿苏立刻知道这是很危险的。
一个人绝对不能对他的对手产生好感。
因为这个人不管长得多么好看,走进来都是为了对付阿苏的。
而且按照阿苏的看法,会采用非常冷酷的方式。
偏偏这种好感很不容易敛去。
只是阿苏明白,很多事情和看起来都不一样。
很多人也如此。
于是阿苏在自信心极度膨胀的同时,在等待这位美男子,露出他狰狞的面目。
不过如此的一位帅哥,就算用尽吃奶的力气狰狞起来,又能有多么可怕?
帅哥把手巾慢慢放进怀里,再一次把手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件东西。
他会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是阿苏提前已经想到的。
裂心掌这个很有争议的手段,按照阿苏的预想,他是不会一开始就用的。
况且他还比别人多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他当然不会浪费这段时间。
所以他应该先用点别的。
阿苏没想到的是,帅哥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只兔子。
一只三瓣嘴,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白菜.....的小白兔。
这是一只很干净的兔子,身上的毛发也被梳理得一丝不乱,眼睛就像两颗红宝石。
他用左手把兔子抱在怀里,用右手轻轻梳理着兔子的毛发,对着阿苏再一次微笑起来。
他在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就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走的时候,也轻轻带上了门。
阿苏的身体依然是安然无恙的,就像他进来的时候一样无恙。
也像云放进来的时候一样。
不同的只是,阿苏的脸是扭曲的,扭曲的就像一个厉鬼,脸色蜡黄并且死黑。
阿苏已经死了。
除了呕吐之外,阿苏的身下还有很多粪便和尿液。
姐妹两个在各个方面和阿苏完全一致。
所以他离开之后,这间屋子里不仅恐怖,而且臭的可以让人呕吐半个月。
至少云放在此后的半个月内没有再吃火锅。
云沉也一样。
两个人和其他的十二个人一起进来清理现场。
因为他们已经不必死。
因为十五是带着,所有的十五个秘密出来的。
所以他自己也不必自杀。
他出来之后,立刻就看到了面具。
于是在他抱拳躬身的时候听见面具说:“不错,你也救了你的同伴,所以我就让你更好些,以后你是他们的统领,我是你的统领。”
他的拳抱得更紧,身体躬的更低,于是他已经包扎完好的尾指,开始有些疼痛。
血迹在慢慢渗出。
按照云放的看法,阿苏的身体在最后一次考试中并没有受到任何进一步的伤害。
云放判断阿苏是被吓死的,两位姐妹也是。
云沉的看法是,不同意云放的看法。
于是云放憋着气,把阿苏的尸体从头到尾详细检验了一遍。
甚至还包括那两位姐妹的尸体。
然后云放坚持自己的看法。
云沉依然不服气。
于是云放建议,在埋葬之前,解剖这三具尸体。
云沉赞同。
两个人一起动手。
这件事情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做,但两个人做得很顺手。
因为从很早之前开始,他们就经常解剖狼的尸体。
有些事情可以触类旁通。
解剖的结果,有两个发现:
首先云放是对的,三具尸体的内脏是完好的。
其次,他们两个在阿苏的胃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很像整块吞下的肉块,并且是生的,还有很多白色的毛发。
两个人在恶臭中详细察看了这些东西,但最终的结论依然无法达成一致。
所以两个人都有点奇怪。
但他们实在不想去问一问帅哥:你到底是怎么干的?
于是他们只好一直奇怪下去。
甚至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在两个人一起吃火锅的时候,除了牛二,他们也经常会说起这个疑问。可是因为这个疑问有一些影响胃口,所以两个人探讨的一直都不是很深刻。
事实上一直到他们死掉,他们还是没有搞清楚。
看起来这件事情的答案,也许只有那位帅哥自己知道。
那位帅哥的名字,叫作云飞。
云飞正在碧玉山庄对付燕出玉。
云放对此抱有完全的信心,因为他还没有看到云飞失败过。
这次也不会。
奇怪的只是,在燕碧云的这一拳傻乎乎的击出来,击向急速刺近的刀尖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有信心。
甚至尖锐的刀尖,在接近他的拳头的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燥热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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