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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一连下了好几天。柳眉镇上各大茶馆里却沸腾了。讨论的无非是一件事——北方打仗了!
以袁有望为首的袁系军一夜之间对北方总督府发动了全面的进攻,如今北方兵荒马乱,人人自危。虽然江南离北方数千里,可茶馆里的人也是谈虎色变,讳莫如深,似乎唯恐天下会大乱一般。
而容府里,却面临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叶永权因为北方传来的消息,似乎完全乱了阵脚,他的大片产业都在北方,如今北方突然打起仗来,他心急如焚,那模样,似乎老了十岁。
大概因为心里惦记着,叶永权决定要回去看看,过几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叶子鱼哪里肯离开?可不知叶永权与她说了什么,她又去竹苑找过一次韩澈,之后竟同意了与叶永权一起离开。
叶永权心急如焚,归心似箭,也来不及等柳氏回来,只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叶子鱼的吉日若不能赶到,就只能推后了。
消息传到了桃苑,方静好觉得作为当家人,总是要过问一下的,便去找叶永权道:“叶老爷,现在北方兵荒马乱,听说全城都戒严了,还封锁了许多道路,路上恐怕不安全。”
叶永权叹息一声道:“四少奶奶,老夫的根在北方,不回去看看,实在寝食难安哪,幸好我与成总督有旧,已连夜托人写信,叫人在北郊十里外的松树林接应,自会有人护我们周全。”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方静好也不便多言。
容少弘为了表示“忠心”,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走,但葛氏一听打仗,吓得魂飞魄散,好劝歹劝,而他自己暗自也想,北方现在的确太乱,万一马屁没拍成,反而送了性命,那便大大的不值。
于是第二天。葛氏突然病了,容少弘以母亲身体欠安为由,很“无奈”地不能与叶永权同去。
那天午后,叶永权便带着叶子鱼离开了。
临行前,方静好见叶子鱼依依不舍,便对韩澈轻声道:“你去送送他们吧。”
韩澈看了她一眼,随着马车上了路。
马车上,叶永权掀起帘子望了望身后,那一脸焦急的神色竟已变为笃定,说道:“本想等你与子鱼成亲之后,借口你与我们一起回北方再离开的,没想到袁有望动作那么快。”
“出了柳眉镇十里,我叫人准备了落脚的地方,只好委屈岳父大人了。”韩澈淡淡道。
“也只能如此了。”叶永权虽是得意,却还是有些不安,“你看,那袁有望有几成把握?”
半响,韩澈注视着窗外飘散的雨帘,缓缓道:“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根据岳父大人的消息,成子旺部署的计划都已被他掌握在手中。成子旺过了这么多年天下太平的日子,性子早就被酒色腐蚀了——最快十日,最慢半个月,袁有望定能拿下北城。”韩澈笑笑,笑意飘忽:“只是,成子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的部署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袁有望的府邸。”
叶永权吃了颗定心丸,颇为得意地笑道:“哈哈,若不是老夫看着那袁有望是个人才,怎会听你的话,下这一步险棋?这也不能怪我,人人都想自保,既然料到成子旺会败,若再跟随与他,岂非愚不可及?何况,他成子旺这十几年来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实则架空我的权利,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事成之后,岳父大人岂非便是开国功臣?”
叶永权心中激动,丝毫没听出韩澈语气里淡淡的讽刺,哈哈笑道:“贤婿,此事也亏得你从中周旋,我们已是一家人,只要你待子鱼好,以后我们叶家的好日子,不也就是你的?”
韩澈淡淡道:“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那些。”
叶永权笑道,“那是、那是,只是贤婿别忘了一处理完这边的事,便立刻来与我们会和。老夫等你的好消息。”
叶子鱼本对他们的对话不甚明了,但此刻一听叶永权的话,一颗心早就轻轻飘飘的,嘤咛一声,埋入韩澈怀中,韩澈唇边扬起一抹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眼眸暗如窗外的天色。
不一会,马车停下,韩澈缓缓走下来,回到容府,他进了账房,齐叔正在算账。
“韩少爷,你来的正好,这些帐,都是近三个月来,四少爷经手的,不知是不是最近的生意特别好,竟有足足五十万两,而且开的都是汇丰钱庄的银票。老奴觉得,有些蹊跷。”
韩澈淡淡道:“钱款数额过大,一时拿不出现银,开银票也没什么,再说汇丰钱庄也算得上老字号了……齐叔。账目可对?”
“对是对……”齐叔道。
韩澈道:“既然如此,只需按章做收,叫人尽快发货便可。”
齐叔还想说点什么,可他一向对韩少爷的办事很为信任,再加上那汇丰钱庄也的确是老字号了,以前数目进出颇大时,也与之有过来往,是十足兑现的,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想了想道:“可太太与四少爷都不在府中,这按章找谁去?”
“四少奶奶。”韩澈缓缓道。“干娘也曾说过,铺子的事,四少奶奶按章也作数,快些去吧,免得耽误了送货,影响了我们的声誉。”
生意上,韩澈的话,一向只在柳氏之下,齐叔于是立刻去找方静好。
方静好看过那些林林总总的字据,心下也免不了一惊,这三个月来她只知道容少白做成了不少生意,却没想到数额是如此巨大,她问道:“齐叔,生意上的账目我不太懂,你看过了么?”
“老奴看过了,账目核对之后并无问题,只是数额太大,所以让四少奶奶过目。”
“韩少爷也看过了?”
“刚还看过了。”
“怎么说?”
“太太、四少爷都不在府中,但客人急需要货,说是让四少奶奶按了章,尽快发货,免得影响了锦绣织的信誉。”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按时送货是很重要的,既然收了人家的货款,账目核对也没什么问题,当然越快送货越好,既然韩澈这么说,方静好便拿出自己私印,沾了红泥,在字据上一一按章。
齐叔拿了字据,便叫人送货去了。
她还吩咐道:“齐叔,雨大路滑,叫伙计们小心点。”
齐叔走后,方静好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想起了容少白,心中又是牵挂,又是担心。
苏州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知道他经手的账目竟是那么巨大。可他为什么没有问过柳氏呢?柳氏问起的时候,他也只说生意不错,柳氏之前看过账目,都是稳稳的进出,的确是提高了不少盈利,所以也就渐渐放心了。
儿子有出息,做娘的心中总是安慰的,便也让他放手去做,自己享起清福来。
如今这么大数额的进出,照理是要让柳氏过目的,可一来,柳氏在慧济寺诵经,不便打搅;二来、她心里是信任韩澈的,既然韩澈看过账目说问题,应该不会出错。韩澈在锦绣织那么多年,何时出过错?三来、也是最重要的。
容少白不把这件事告诉柳氏,是不是因为想自己做一番事让所有的人看看?他想要重新开始,想锦绣织的人接受他,想告诉他们自己再也不是那么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想再依靠别人。
也许,他心里最想的,是要给她看看,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么的……没出息。
既然如此,她便也顺着他,她也希望他能有所作为,也为他高兴。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干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丈夫,想支持他,依赖他,而她自己,也想尽力安排好府中的一切,让他过得好些。也许正是如此,所以,张濂的事、账目的事,她都并未去找柳氏。
只是,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若那时去找柳氏,一切也许便会不同了。
当时她却很快掠过了账目的事,只是想着,张濂年纪轻轻便死了,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可已无法挽回,好在花嫂并未说什么,也算是过去了吧?少字
等容少白办完事回来,被那些老臣子接受了,等韩澈成了亲,也许,她就真正安定下来了。她还希望北方的战乱快点平息下来,对于商人、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权都不重要,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过日子便好。这样,容少弘大概也就会回去北方了,葛氏如今只要容少弘一切都好,心情是愉快的,甚少惹事。
虽然总会有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但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吧?少字
她这么想着,手便下意识地放在肚子上,想起容少白临行的前一夜,说想要生个孩子,唇边不觉浮起一抹恬静的笑。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对未来升起了憧憬。
她不知道,世间的一切,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就像她前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穿越,就像她进府时想要过安安静静的生活,之后却波折重重……
第五天,柳氏从慧济寺回来了。
柳氏回来了,方静好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次日中午便去了梅苑,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跟她做了个简短的汇报。
包括张濂猝死的事,苏州的事,账目的事和叶永权回北方的事。
叶永权回北方的事,柳氏倒没说什么,估计想着北方现在战乱,他叶永权与北方政府千丝万缕的关系,留在容府中也不甚好。
方静好提起那牌匾,柳氏沉吟片刻道:“先别动,要是前挂了上去现在又取下来,外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北方现在还不知会如何,阿澈与那叶小姐">还有婚约在身,先看看吧。”
关于张濂的事,柳氏蹙蹙眉道:“张掌柜和花嫂可有说什么?”
“是韩少爷去报丧的,并未说是三哥的缘故,所以,只当是自己不小心。”
柳氏点点头:“那便好,叫那些下人丫头嘴紧些,万万不可传了出去。”
方静好点点头,她虽是觉得张濂死的冤,但此刻,似乎已别无他法了。
柳氏又问:“少白没什么消息么?”
方静好摇摇头。
柳氏喃喃道:“少白看见的字据是石青色,现在的字据却变成了茜素红,静好,你觉得呢?”
方静好想了想道:“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就是少白真的看错了,要么——就是有人调换了字据。”
“调换字据?会是谁呢?”
方静好心中也是一沉,却仍道:“不过那汪掌柜也说见了的字据定的是茜素红的。”
柳氏凝眉道:“是啊,也许,真是少白看错了吧。唉,这孩子啊,总是粗心大意。”
方静好本想说那账目和银票的事,但想到容少白或许想给柳氏一个惊喜,他这人极要面子,反正账目也没什么问题,想想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却没想此时,齐叔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道:“太太!太太!杭州的张掌柜来了!”
“什么?”柳氏细眉一凛。
方静好不觉愣住了,她心里明白,张德全此次来是为了张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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